第6章 第6章

经过与丹尼尔这段时间的相处，白翎笃定地认为，他定是已经走了他父亲帕坤的老路，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丧心病狂的毒枭。白翎更不能用秦悠扬和爸妈的性命冒险。若真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她劝说自己，无论怎样爱秦悠扬，都到时候该放下了。只要能保他周全，就算是保住了这份爱。但转念想到分离，她还是不禁落泪，她苦笑着默念，一定要笑着，笑着送他走。

        当白翎神奇般的出现在秦悠扬的家门口，秦悠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迟疑着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眼眶都凹了进去。当他温暖的手心触到她的脸，她猛地就扎进了他怀里。他紧抱着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的手颤抖着轻拍着她的背，许久才哑着嗓子带着哭腔问她：“你跑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你知不知道因为把你弄丢了我有多自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想得都绝望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白翎抵在秦悠扬的怀里，泪如泉涌。

        在他们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时，千里之外的丹尼尔再也听不下去，白翎那无可救药的动情让丹尼尔感觉如芒在背如刺在喉，他按下暂停键

        仲夏夜的晚风吹来幽幽花香，窗外的海棠已经不见了几月前那些娇艳锦绣的花朵，只有树叶枝冠在黑夜中繁盛的舒展。

        两个人依偎在露台，秦悠扬告诉白翎，在她失踪后他报了警，在丽江等了几天后还是毫无音信，就去了白家，还将见到白父后谈到的事情告诉了白翎。白父还曾意味深长的说，在这个世界唯一还与白翎关联的就是那些“亡命之徒”。

        白翎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她和丹尼尔的事情告诉秦悠扬，她看着婆娑的海棠树影幽幽开口：“阿爸说的那些亡命之徒就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寨子里的那些人。那是一个隐藏在雨林深处、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山寨，那里赖以维生的是种植和加工罂粟。”

        不出白翎所料，秦悠扬难掩惊诧的看向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故作轻松：“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猜，现在那里依旧在做着这些。我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长大，直到我被送出寨子再后来就是被我父母带回家。”

        秦悠扬叹了口气，轻声说：“这些都过去了。”

        她摇了摇头说：“有些事，永远都不会过去的。当初救我的男孩，长大后成为了寨子的主人，继续做起了害人的营生。”

        说到丹尼尔，白翎陷入顷刻间的茫然，良久才淡淡道：“他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我不知已经死了多少次。只是，有些恩情如果必须要穷尽一生去偿还，我宁愿不要，不如当初就死了，也不与谁相欠或许更好。”

        秦悠扬不解：“为什么这么说？无论怎样你们也不能再见了呀。”

        “我们又见到面了，音乐会那次，他来了。后来，是他把我带走的”白翎把事先编好的“故事”说给了秦悠扬听，虽然他半信半疑，但如今她平安无事的站在他面前，也就无必要深究什么。他试图了解更多但白翎不愿意多言，只说了一句“以后不会再见了”。

        后来过去很久，秦悠扬才想明白这句“不会再见”是说给他的。

        那夜过后，仿佛一切回到了平静的从前，秦悠扬和白翎各自忙活着留学的事情。时间一晃过的飞快，转眼大半个月过去，秦悠扬自己的签证已经办完了，只等着白翎拿到签证，两个人就可以订机票启程。

        秦悠扬在学院办完最后的手续后回到家，进家门时白翎正穿着围裙在厨房忙活。这半个月两个人就像新婚的小夫妻一样，每天一起吃饭、散步、弹琴、唱歌，晚上坐在露台喝东西聊天

        见到他回来，白翎马上放下手里的碗筷朝他跑过去跳进他的怀里。他抱着她转了一圈，假装嫌沉的抱怨：“你又胖了，唱歌都没劲了吧。”

        她不理他说什么，撒娇的腻在他的怀里。他抱着她走到餐桌前，看着满桌子又酸又辣的菜，他皱了皱眉问：“真不唱歌了？吃这么刺激的。”

        白翎哼了一声反问他：“不唱歌还不能去陪读吗？”

        他先是一怔，马上就笑开怀：“当然可以了，不唱就不唱嘛。我好好弹琴，赚钱养你。”

        两个人一起坐下吃饭，他习惯性的给她把菜里的辣椒挑开才夹给她，她倒一反常态的专挑辣椒吃，最后辣的整个薄唇都肿起，见状他挑眉笑道：“都变成香肠嘴啦，变了个人似的这么能吃辣。”

        她辣得边扒饭边说：“以前为了唱歌什么都不敢吃呀，但是我从小就爱吃这些刺激的。”

        秦悠扬起身拿了一罐可乐打开放在她手边，难掩宠溺的说着：“再喝杯可乐，快乐翻倍。”

        “彻底不唱歌了呗？”她打趣道。

        “只要你开心就好！”说着把她拉进怀里。

        饭后，两个人在厨房洗碗，得知秦悠扬的签证已经拿到，白翎便对他说，自己的签证前两天就已经下来了，还没来得及去取。晚上两个人就各自定了机票，计划下周启程。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每天逛街置办要带走的东西。临飞前一天，两个人还抽空回了趟学校，这是他们第一次以情侣的姿态牵着手走在校园里，两个人十指紧扣走过操场、教学楼，又绕到图书馆前的人工湖拍了照，最后在学校的食堂吃了顿午饭。

        两个人端着餐盘，坐在食堂窗口的位置，食堂与图书馆隔着人工湖，晌午的阳光洒在湖面，粼粼波光反射在玻璃上让整个食堂都明亮起来。还是熟悉的味道和上学时吃一样，白翎拿了炒小白菜、香干炒肉丝、还有玉米和红薯，喝着捞不到鸡蛋的紫菜蛋花汤。

        她歪着头，看着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吃着饭的秦悠扬，轻唤了一声：“秦老师”

        “怎么了”秦悠扬习惯性的答应了一句，说完才反应过来，笑盈盈的望向她。

        “秦老师。”她咧嘴笑着又叫了一声。

        “白翎同学，有什么事吗？”他认真的配合她。

        “秦老师，给我加节课吧。”

        “好的，白翎同学，带上谱子在琴房等我吧。”

        饭后，秦悠扬真的借了琴房给她上一节视唱练耳课。

        秦悠扬坐在立式钢琴前，轻轻的按下几个琴键，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前奏，他左手弹着低音，抽空用右手指挥、引导她进入旋律。她跟着他的旋律，先试唱了几个音阶练声。等她嗓子打开后，他才开始徐徐的敲动键盘，跟随着他她从容地开腔，她舒缓的吟唱都融入在他指尖悦动的旋律里。

        次日，两个人早早到了机场。白翎谎称去洗手间，让秦悠扬先排队去托运行李。白翎躲到一个大理石柱子后远远看着人群中的秦悠扬，直到办完托运后他开始四处寻找她，她这才走过去。见到他后，她说自己饿得胃疼让他先去麦当劳点吃的，等她办完登机牌就去找他。看他走远后，她才从背包里拿出那本护照

        两个人前后脚过了安检，到登机口坐着等待登机。

        她一直紧紧窝在他怀里，引得周遭频频侧目，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羞红脸，但却没有放开她。她躺在他腿上，仰头看着他，时不时调皮的伸手去摸他的下巴，他学着她挠她腰间的痒痒。两个人嬉笑着闹成一团，直到他低头轻嘬了一下她的嘴唇才安静下来。

        突然沉寂，她仰着头，他低着头，两个人就这样久久凝望着彼此。她看到秦悠扬明亮清澈的瞳仁映着她的影子，在那黑色的眼眸里她看到自己的以外是都是光芒。

        “由本站飞往北京的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班机ca”广播开始登机提醒。

        秦悠扬将白翎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两人一起排队登机。秦悠扬在前面检了票后往通道口走了几步后回过头来找白翎，却看到白翎并没有检票，而是在检票口的队伍一侧望着他。

        秦悠扬错愕的走回登机口，两个人就这样隔着检票台看着对方。

        白翎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那微笑太浅，似乎一开口就会在唇齿间流转消散。正当秦悠扬要开口，白翎已经抢先说：“我们分手吧。”

        当看到秦悠扬满脸难以置信，知道他要问原因，她便又抢先一步说：“我准备签一家北京的经纪公司，他们会给我投资出单曲！我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唱歌，比起要花好多年时间成为歌唱家，我更想当个明星马上赚很多的钱”

        “不可能！”秦悠扬低吼了一声打断她。

        “我坐下一班飞机，也是去北京。在我去签约之前，我必须处理好感情的事，我不能谈恋爱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问的那样轻描淡写，以至于他不敢想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摇着头发出沉重沙哑的低语：“不可能不可能的”

        “你看清楚！所以我们好聚好散吧。”言毕，白翎举起手里的登机牌露出航班号和目的地给他看。

        秦悠扬看了一眼登机牌，一阵惊愕划过他的眼睛，刹那他的眼眶就湿润了。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原地对望着，直到登机口的工作人员催促登机，白翎才对秦悠扬说了一句“一路平安”便转身离开了登机口，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白翎每走一步都感到后背沉重，全身的力气都要散去，好像随时就会倒下去。她在心里默念着，一定不能回头，一定要让秦悠扬死心。等走到一侧电梯转角处，机场广播传来了航班舱门即将关闭的通知，她这才紧紧贴着墙瘫软在地上。她把头埋在膝盖间，紧紧的抱着自己，许久才小心翼翼的探头望出去斜睨着那个登机口。此时登机口已经关闭，四周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拿着对讲机的工作人员。

        心如刀割的疼让她一瞬间涕泗滂沱，不知哭了多久她只觉得眼皮越发干涩沉重，恍惚之间眩晕感袭来，接着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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