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六十五周年校庆，x影办得很低调，所以季闲也只当是寻常回校。
明明已经约定好了在校门口碰面，可姚天慕还是提前来公寓找他。
一开门，又是那张比三月的太阳还耀眼的笑脸。季闲说：“你挺有空的？学校离我这儿一个多小时车程呢，你过来干嘛？不是说好在那儿碰头。”
“你坐我的车啊，闲哥。我今天一整天都腾出来了。”
季闲留意到他的穿着跟往日的风格不大一样，一身休闲运动服，不由多看了两眼。姚天慕立刻就察觉到了，凑上前，距离缩短了，声音也低下去：
“看什么呢？”
季闲向后微微一仰身子，不甚习惯和弟弟之间这么近的间距，轻描淡写道：“这套衣服我怎么有点眼熟。”
发觉他拉开了距离，姚天慕笑容淡了几分，但很快又灿烂起来。
“这是我大一入学那天的衣服呀。”
“哦……”
怪不得……季闲又上下打量，“你这两年不是个头也长了不少么？怎么衣服也不显小。”
姚天慕说：“我又定做了一套。闲哥，我入学那天就是你带我逛的校园，今天我们也一起逛吧，好么？”
季闲很是觉得无聊，嘟囔道：“有什么可逛的，就那么大点地儿。”
姚天慕显然有着与他不同的热情与激情，拉着他下楼，又拉着他并排坐在汽车后排。季闲意外地在副驾座上碰见姚天慕的经纪人，他摸了摸鼻子，突然觉得被这小子一路牵着手腕有些羞耻，就抽回了手。
“闲哥，早呀。”经纪人扭着身子跟他打招呼，明明比他大，但学着姚天慕的语气，也这么叫他，像是在调侃。
“芳姐。”
他们是认识的，姚天慕身边有任何人员变动，季闲几乎都能知道。更何况芳姐在这个职位上干了五年多。
“吃早饭了吧？”芳姐问他，“咱们午饭可能会晚点吃，我已经订好了学校附近的餐厅包厢，天慕挑的地方，说以前你跟他去那里吃过好几次。”
季闲说：“我都行，这小子嘴刁，就听他的吧。”
姚天慕本来刷着手机，闻言抬头，“闲哥夸过那家餐厅好吃。”
芳姐看看他，又看看姚天慕，嘴角含/着笑，什么也没说，只是坐正了身子不再打扰他俩，权当自己是空气。
没话说的空白时间里，姚天慕侧头去看季闲。
季闲这几天精神一直不大好，他心里明白是因为什么，可不想开口问。
春日的阳光总是很好，穿过灰黑色的车窗贴膜投在季闲的脸庞，窗上零星的灰尘阴影也撒下来，像面颊上的一段小雀斑。闲哥如果真的长一点雀斑就好了，姚天慕漫无目的地想，这样看起来就比自己更小一点。他就更像是季闲的哥哥了。
季闲坐在那儿，很久前也这样坐在姚天慕身边，看窗外，看风景，看手里的剧本，甚至是看空气里的灰尘。他面容沉静，鼻尖带了一点点弧度，微翘，原本是俏皮的长相，但眼尾总是忧郁地垂下去，睫毛细细密密地覆住眼睛，一点也不像是身上带刺的人。
姚天慕想，他那双眼睛会在赶赴片场的车里看很多人、事、物，只是从来不看自己。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张脸，面色沉郁，分不清喜与怒。
季闲若有所感地偏过头，问：“怎么了？”
姚天慕在他看向自己的前一秒换上笑脸，开心地说：“闲哥，我们合个影。”
季闲皱起眉毛，“不要。”
但姚天慕已经凑到他身边，举起了手机，“笑一个！”
季闲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跟他一起看镜头，说：“好麻烦。”
咔嚓。
咔嚓。
季闲渐渐拿他没办法起来，最后只能有些无奈地跟他一起对着镜头比出蠢兮兮的手势。
芳姐突然插话进来：“你要发微博么？”
“发啊。”
“我看看。”
姚天慕一抬手，把手机直接扔给芳姐。
谨慎地翻阅过一张张照片，芳姐选出了几张，说：“不用发太多张。少说点话。”
姚天慕飞快地敲着手机键盘，不一会儿就发送了一条微博，抬头看季闲，笑着说：“闲哥，快给我点赞去。”
季闲说：“我不玩那个。”
姚天慕就冲他噘嘴。成年男人做出这样的表情应该是违和的，但季闲总觉得自己肯定是弟弟滤镜太厚了，才会觉得姚天慕这个样子很像在撒娇。一下子带他回到当年拍第一部戏的片场里，小孩儿央求他给自己在冬天买一份冰淇淋的撒娇。
他叹了口气，掏出手机。
“和闲哥回学校！演员季闲”
后面附上三张图片，两张是合影，一张是风景，季闲点赞的时候，已经有几百人留言。
“啊啊啊啊啊哥！！你终于出来营业了！”
“是学生姚！今天穿得好/嫩！”
“青春靓丽啊天哥，像学校里打球最厉害的学长，斯哈斯哈~”
“艾特了谁？艾特了谁！靠，我没看错吧？”
“售后！是售后！只要我活得久！”
“嘘……姐妹们圈地自萌昂。”
季闲指着那几条留言问姚天慕：“什么售后？”
姚天慕眨眨眼，“我也不懂。”
到学校后，两个人去见了表演课的教授。
教授姓李，五十多岁的话剧院老演员，当年在《风声鹤唳》里出演过小皇帝的叔叔，很早就相中了季闲，认为是个好苗子，后来季闲选择考x影，也是受他影响。
可季闲拿了一次奖后，就被公司压着没日没夜地开始拍商业剧，李教授一直替他可惜。
“小闲，小姚啊……”他喝一口热茶，又给对面坐着的两个孩子倒满。
季闲和姚天慕连忙拦下，李教授执意要自己来，“前阵子你们大师姐刚给我送来的祁门红茶，品质不错的。”
他抬眼看姚天慕，“我听你大师姐说，最近在给贺鹤的新电影试镜？”
季闲一听到贺鹤，就去看姚天慕。他心里觉得，两个人说的应该是之前那个被公司推掉的剧本。
只见姚天慕说：“还在接触，不一定能拿下来。”
李教授说：“他那个本我知道，前两年见过一次稿子，不知道改到第几版了。有挑战，题材也新颖，但就是肯定在内地上不了院线了，他当时跟我说的是想往海外走。能拿下来就尽量争取，贺导对你评价不低，把握住，对你未来的发展有好处。”
姚天慕说：“我的团队也是这样想的。”
李教授满意了，点点头，又看向季闲。
“小闲啊……”他拉长了声调，像是一声叹息。
季闲面上不露，但暗自咬紧了嘴唇，对着别人还好，可李教授是看着他长大的，季闲不知怎么的，就觉得眼眶一热。他咬紧了牙关，拼了命把心里那股子火、那股子劲头压下去，硬/邦/邦地说：“我现在挺好。”
李教授说：“我知道你不容易。”说着又给他续了一杯茶。
季闲恢复如常，举起茶杯轻松地说：“跟美女拍戏，开心，还赚钱。”
李教授突然探了身子过来，在他鼻头上敲了一下，又爱又恨道：“你小子，死犟，嘴硬！”
姚天慕双眼一错不错盯着季闲看，盯着他咬得有些殷/红的下唇。
中午，两个人如计划中一样去了学校附近的餐厅。
“我们吃火锅好不好，闲哥？”姚天慕雀跃地跟在季闲身边，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改了不下五次要吃的菜。
季闲则是一律以“好好好”作答，心不在焉的。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问：“贺导找你的那个本子，是不是叫《双相》？”
姚天慕立刻安静下来，微笑看他。
“是啊，闲哥有兴趣么？我觉得里面有个角色挺适合你的。”
季闲不置可否，略过了这个话题，又问：“试镜怎么样？有其他竞争者？”
姚天慕说：“有一个，不过不是科班出身，也不混电影圈，八成是资本下场。”
“有把握么？”
姚天慕笑得更开心，“闲哥，你在担心我么？”
季闲哼了一声。
“我怕你给人做炮灰。”
姚天慕还想借机撒几句娇，余光突然在餐厅楼梯的转角扫到一个身影，收起了笑脸。
季闲正要问怎么了，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男人。
眼熟，季闲的第一反应。
“好巧。”这人第一眼看的是季闲，走过来却先和姚天慕打招呼。
季闲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位也是个明星，流量明星，叫邵倦，这两年风头正盛。饶是他从不关注圈内动态的人，也能从邵倦铺天盖地的地广里了解一二。
邵倦比他高，身量和姚天慕相似，但皮肤白不少，看得出的好气色，戴着口罩，但此时已经拉到下巴，露出锋利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邵倦穿的比较随意，一件黑色打底外面套着薄薄的奶白色衬衣，发型倒是精心打理过，左耳戴着一枚碎钻耳钉，十指戴了七个戒指。
明星和演员的区别。
姚天慕与他客套地笑，伸手又客套地握了握。
“是挺巧。”
邵倦看向季闲，“季闲，我才看完你演的电视剧，叫《完美热恋》，对吧。”
于是季闲就比姚天慕更敷衍地说：“巧啊。百亿播放量里谢谢你贡献的一份力。”
离近了，季闲才发现邵倦长了一双狐狸眼，不妖气，但很招人，尤其是长在这样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细细看，左眉里还藏着一颗小痣，棕红色。
一张攻击性很强的脸，肉/眼可见地上镜。
姚天慕问：“来x影见朋友？”
“算是吧，见个老师。”邵倦用两只手指搓了搓下巴，戒指就招摇地一闪一闪，“最近在上表演课。”
姚天慕微微眯眼。
“毕竟有你这样的强手一起竞争，不努力不行啊。”
“那祝你好运。”姚天慕淡淡说。
邵倦转头看季闲，说：“不打扰两位了，再会。”
在包厢里落了座，姚天慕才对季闲说：“他也在试镜贺导的剧本。”
季闲不解：“他不是歌手么？我记得今年春晚上还看到过他的什么歌舞节目。”
“他背景杂得很，最开始是模特，后来搞音乐，现在又想来影视圈分一杯羹罢了。”
姚天慕像是不喜欢两人独处时还在聊别人的事情，趁着服务员进来上菜，招呼季闲道：
“哥，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快尝尝味道变没变。”
菜陆陆续续上齐，季闲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没有避开姚天慕，直接在饭桌上接了电话。
“喂？你还在x影么？我过去找你！”小郑的声音急躁又慌乱，季闲听到他猛按喇叭的噪音，不由皱眉。
“在附近吃饭呢，你遭瘟了？吵死人。”
“无论你现在在哪，都别动，把地址给我，我五分钟后就到！”
小郑猛打方向盘，转进通往x影的大道，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后视镜上挂着的小链子被晃得左右摇摆，但也比不上小郑现在狂跳的心躁动。
“出事了，季闲，”他直愣愣地盯着正前方，哑声道，“你和萧鸣的事，闹到公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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