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茕茕白兔（五）
兔笼店老板将邬声带到一块一眼看不见尽头的草坪上。这里被称为荒草坡也是可以的, 总之，野草长得十分茂密, 间或有不知名的小花静静开放着。
很难想象, 在距离美食街不远的地方会有这样的一块荒地。
邬声不会生出类似的疑惑。他的眸中飞快闪过一丝野性的光芒，目光锁定草笼间密集的洞穴。
忽地，一只灰兔探出头来。
邬声用舌尖抵住牙齿, 抑制住捕猎的冲动。
他询问兔笼店老板，“我可以开始了吗？”
兔笼店老板点头。
“当然可以, 不过我得把规则讲给你知道。你可以捕捉任何一只兔兔，但不能对洞穴造成破坏。洞穴里除兔子之外, 偶尔还有毒蛇出没, 建议不要将手伸进洞穴之中。哦, 对了！你不用将兔子驱赶出洞穴, 兔兔时常都会离开洞穴觅食，而且它们也需要出来透气。地底下可是很闷的。”
就在兔笼店老板说话间，邬声视线所及之处，又有三只兔子先后离开洞穴，跳跃前行几米，啃食新生的嫩草。
这片地皮下面恐怕已经被兔兔挖空了。
邬声没有再说话，略微活动身体, 接着改站姿为四肢着地。脸上带着兴奋之色, 眼冒绿光。潜伏着，缓慢前进。接着纵身一跃, 扑向一只竖着耳朵吃草的灰色兔子。
谁知灰兔万分警觉，只是一点点风吹草动, 它就吓得停下咀嚼鲜草的动作, 蹿向不远处的一处洞口。
邬声吐掉嘴里的泥。
这是刚刚灰土蹬地时扑进他嘴里的, 也可以看得出，只差一点点，邬声就成功捕到猎物了。
兔笼店老板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邬声却是半点没有气馁。
自然界中经验最丰富的捕食者，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捕食成功率，失败是在所难免的。
邬声对捕猎的执着更多的是来源于消耗精力的需要，就像养哈士奇的主人们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消耗掉爱狗的体力一样。它们就不会拆家了！
因此，邬声对捕猎一向很有耐心。
他非常喜爱奔跑的感觉。
兔笼店老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扇子，优哉游哉给自己打扇，一边用冰冷的语气说“一个小时只要抓到三只兔子就算作完成工作。加油哦！”
邬声第二次捕猎又失败了。
他蹲下仔细地观察，辨认草丛中洞穴的分布，感受空气中风的流向。
第三次捕猎，他成功抓到一只红眼睛的大白兔。肥硕健壮，后腿有力。提着一对兔耳朵将大白兔交给兔笼店老板，他又一次低伏进草丛之中。
“怎么可能？！”
原本坐着的兔笼店老板猛地站起来。
别看邬声先前只是差一点抓到兔子，有所进步好像很平常。但他心里清楚即使是最有经验的捕兔人也时常面临着总是差一点的窘境，还有些人一直都差一点，最后一只兔子都没能逮到，饿死在草皮上。
这片草地上的兔子不仅足够快，而且附近的洞穴也足够多。它们总是来得及躲进兔窟中！
“运气真不错……”
兔笼店老板嘴硬地嘀咕一声，将大白兔丢进身旁的泡沫箱中。随着一道淡黄色的光闪过，活生生的大白兔去毛去内脏，变成一只冻得硬邦邦的“肉兔”。
捕猎成功一次，邬声便再没有失过手。
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十八只……
兔笼店老板的脸色越来越坏，黑如数十年未涮的锅底。眼见邬声扑向第十九只兔子，终于忍不住出声“够了、够了！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不能再抓。再抓兔子都要让你抓没了。”
“明明兔子还很多……”
资深社畜邬声永远搞不明白甲方的脑回路，耸耸肩无奈地说“我才刚刚热身完毕……”
真没劲！
人格空间中，桑玲月听到自己卧室里传来奇怪的响动，交代圣女阁下务必看紧邬声，便推开房门走进去。果不其然，声音是从连接山洞的另一扇门传来的。
难道是“睡神”终于醒啦？
桑玲月走进山洞之中。只见烛光把山洞照得明晃晃的，石床上盘腿而坐的俊逸男人眼神清亮，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我我、姓顾，本来是沧海界一名剑剑、修，渡劫失败，本该身、身死魂、魂消。不知为何残魂会来到此方世界，寄居在你、你、你的灵府之中。”
“顾先生……”
桑玲月倒是第一次被新生的副人格先发制人，直接夺取话语权。
遥想当年第一次见到圣女，对方至少长着二十八个心眼，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的柔弱少女，直到在短短几天里从桑玲月处套出“异世界”的状况，接着才露出真正面目。
邬声的记忆里，表妹桑玲月是一直存在的亲人。
他了解这个世界，所以没什么参考意义。
至于十三……十三可能至今为止都没觉得生活发生过变化？
“不、不用叫我顾先生，我们那里对剑剑、修的称呼一般是修士，顾顾顾修士。你是学生，可以称呼我为顾顾顾老师。我我、我在修真八校做老师好几年了，带的学学、生和你一般大。”
剑修？
老师？
修真八校？
桑玲月原本就对顾老师的眼镜感到好奇，现在对他的“故乡”——沧海界也很好奇了。在她的询问之下，顾老师用结结巴巴的话语，简单描述了一下沧海界。
那是一个都市修真的世界，仙术和科技一样发达，主要能源为灵石。
手机、电脑等智能设备的普及，让不同世界的新一代的年轻人拥有着同样的困扰——近视的度数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增加。
总之，眼镜是一件常见物品。
至于顾老师戴眼镜，纯粹是因为渡劫期灵力不稳，用它隔绝灵力波动，以免伤到他人。
这是一件法器。
顾老师不介意把法器给桑玲月一观，取下眼镜的他，露出一双深邃得好似大海的蓝眼睛，更显温柔。
不管副人格的来历、背景多么的奇特，在人格空间里都只是普通人。至少圣女无法施放一个光明法术，邬声无法变身为狼，十三也无法打开胸腔给桑玲月展示机械心脏。
“你诞生……你来到我的灵府之后，占据过身体两次吧？”
“抱、抱歉，我我、我感知到你有危险，没来得及征征求你你、你的同意。请你放放心，我不不是邪修，哪怕消消散，也绝绝绝、绝对不会舍夺你的身、身体。”
“危险过去之后，你也没有向我说明情况。”
“我我残魂一缕，要要、花大量的时间，修复，魂魄。”
“现在修好了吗？”
顾老师缓缓摇头，“还早。”
“你说话不够流利，也是魂魄受损导致的吗？”
“这这这个不是，我结巴、天生的。”
“你不是老师吗？”
“授课的时候、不结巴。”
“……”
尽管桑玲月很淡定的没有询问顾老师是怎么了解“新世界”的，他好像并不疑惑自己的一缕残魂来到的是怎样的地方。顾老师还是坦诚的率先给出答案——在控制桑玲月的身体时，他能看到一些桑玲月记忆。
“你你你、你的处境并不好。这个世界被一股奇、奇特的力、力量侵蚀，比邪气更纯粹，比魔气更强大，比鬼气更阴森。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唤醒我。”
桑玲月挑眉问“你能做什么？”
“杀几只妖魔鬼怪还是可以的，比比比如妖狼。”
那其实是地狱恶犬……
桑玲月还记得地狱恶犬的伤口，外翻的血肉带着明显的灼伤。当时，周围也没有找到可以将三只恶犬洞穿的利器，导致她还以为是邬声的风流债救自己一命。
“你怎么杀死的它们？”
“用剑，我我我是剑修。”
“什么剑？”
顾老师将抱在怀中的剑托在手心里，“这把本命灵剑。”
桑玲月几乎可以确定，顾老师自带特质能力……难道是因为顾老师是世界末日之后，才分裂出的新人格吗？这崩坏的日常出现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
幸好，就目前来看。这个新人格性格稳定，除说话有点结巴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否则桑玲月就该头疼怎么压制住拥有特质能力的副人格了。
不过，这世界都已经破破烂烂，副人格武力值的高低都不影响她过着惊险的生活——总之，平静的高中生涯是彻底泡汤了。
没用的主人格拿着副人格打工获得的工资七百八二十元，购买特质兔笼一件。来到“好吃兔”，找到厨师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终于将9号男友兔兔买到手。
只见9号男友兔兔钻进特质兔笼之中，兔笼和兔兔都消失不见。
“叮咚”一声响，桑玲月的智能手环弹出对话框。
多面人同学，你已捕获9号男友白兔。
离开“好吃兔”，桑玲月在小吃摊位上购买一份冷吃兔，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来补充体力。
艾瑟儿冷不丁出声。
“我记得那个小矮子打听到的是3号、6号和9号白兔的所在。现在6号白兔已经被代号为‘垃圾’的家伙捕获了，你还不快去‘鲜兔火锅店’购买3号白兔。”
“吃完先去找女仆，我剩下的钱可能不够再买一只兔子。”
桑玲月吃完最后一口兔兔。
“哦……新来的家伙什么路数？人格空间里多出一间房，是你已经见过他了吧？”
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话吧！圣女。
“一个世界观和你差异略大的剑修。”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你侍奉光明神，教义让信徒请求死后的安宁。他修仙，求长生，求自身成神。”
一个是来自西幻世界的光明圣女。
一个是东方仙侠世界的修士。
嗯，就很不搭。
圣女跺脚，气愤道“你是说他格局比我更大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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