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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鸾凤和鸣声动京城


淳德十六年,六月初七,京城热闹非凡,万人空巷。原是朝中最具势力的两家联亲,将结为儿女亲家。

        章城王和临安王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祖上都是战功显赫的大将军,是陪先帝出生入死的莫逆之交。现当家的是章城王景宏德和临安王林括,两位手握兵权,就连当今皇上也得仰仗仰仗。

        今出嫁的,是临安王府的嫡女,也是小女儿,姓林名幺初,乃林括原配沈昭情所生。林括宠爱至极,视若珍宝,亲自培养□□,可排“京城十大闺秀”之首,府中其他儿女,无一能及。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沈昭情生完长公子林衍,二公子林熙之后就落了个体虚之症,不得已之时甚至要用药来吊着精神,以至林幺初及笄那年皇帝派人来送赏赐,竟病得难以下床接旨。后来就日日调养,每日人参二两地补,也曾转好。

        没过两年,竟遇喜了,夫妻二人欢天喜地地盼,只盼是个女儿,好有个嫡亲姐妹陪伴林幺初,日后也能相互扶持,不至于身旁只有个庶出姐姐林梦素为伴。

        待好不容易临盆,却难产生不下来。生到第六个时辰的时候,产房突然没了声音,沈昭情竟然就这样溘然长逝,带着未出世的三公子归西了。临安王后悔不已,抱着林幺初在产房外痛哭。

        可怜林衍和林熙连他们阿娘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成。那天他们刚好奉父亲林括的指令出去了,谁曾想偏赶上他们阿娘生产的时候,又如何得知经此一别,竟是天人永隔了。

        沈昭情死后,林幺初守孝三年,所以原本定的十八岁与顺安王府的婚事也才拖到一年后的今天。

        说回这场婚事,三年前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放到今日声势也丝毫不减。毕竟是京城少有的大阵仗,也是皇帝亲赐的,各方都万分重视。

        路人甲:“嘿呦,这排场可真大呀,几辈子也碰不上一回的大事让我们给碰上了。”

        路人乙:“那是,也不看看两家是什么人家,顺安王府和临安王府啊!谁不知道两家是权力滔天,不相上下?你瞧瞧那聘礼,满满当当装了□□轿子,从这头抬到那头,这排场,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吧!”

        路人丙:“就是这配对,怕是不太对吧?”

        路人甲、路人乙:“这怎么说?”

        路人丙拢了拢他们,声音放低了道:“都知道今儿的新娘子吧,临安王府嫁的嫡女,那可是大家闺秀中的榜首啊,琴棋书画不说了,见多识广,那是个人都知道了。可偏偏嫁的是章城王府的二公子。唉,我可听说这位二公子可不是个善茬儿,到处混迹,青楼烟花巷可是他常去的地儿,这样的人不是我说,不是纨绔子弟是什么”

        路人甲:“啊?真这样?那林小姐竟也愿的?”

        “说来也怪了,临安王原配死了林小姐不是守孝三年吗,之前她是极不愿意的,要死要活也不愿嫁,可谁知过了两年,她竟突然又肯了。于是另一家高兴地马上就把婚书递过去了,定了日子,就是今天。”

        “那也倒是神了,别不是奔着人的家财去的吧?”

        “你傻啊!人家临安王府也不差呀!两家旗鼓相当,这要是再一联姻,那可更是无人能敌了。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武将世家,向来彼此切磋,这会也怕是看准时机,主动示好,免得哪一天真打起来了,也不会两败俱伤。至于林小姐,估计是自己想开了吧。”

        “也没什么可惜的,再说大户人家的事,我们如何说得?退一步讲,才子配佳人,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已是未时,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吉时了,送亲的队伍启程,敲锣打鼓起来。

        最前是男方家的小厮骑马开路,左右各八人,后有步行举牌的,再后是女方家陪嫁的,足有十六人!又见一最华丽夺目的轿辇,便是新娘的花轿了。

        这花轿,来头不小,说是京城六位手艺最精湛的师傅花三年制成的,没错,就是两家婚事定下之后。这种轿子,叫作“万工轿”,绛红色的轿身一步步有力得震颤着,金黄色的流苏垂落在四周,点缀的更加雍容华贵。那轿子的顶部犹如宫殿的蓬顶一样富丽堂皇。正中心镶嵌着硕大而柔白的珍珠,阳光洒下,愈加无价。

        轿子上还雕了24只凤凰、38条龙、54只仙鹤、74只喜鹊和92头狮子,加上精致的宫灯、五彩盘金绣轿衣、水晶球流苏、朱金木雕的轿身……

        实在是,移不开眼。

        唯一能让少女心花怒放的除了新娘的轿子,恐怕就只有骑在黑鬃白毛尾的马上的新郎了。

        景南浔,丰神俊朗,骑在马上,一袭红装,红黑缎带,玉缕金龙,戴一九纹发冠,后结一绛红发带,飘飘忽忽,摇摇晃晃,飘进了路边挤满的少女的心里。

        景南浔倒是无甚稀奇,这种场面,他见惯了。尤其是出入青楼的时候,那些妖艳女子不仅朝他犯花痴,更是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今日一婚,日后必不同往日般出入方便,不知此刻心里作何感想。

        这世间,唯一对景南浔没感觉的估计就一人:新娘子

        洞房外歌舞升平,佳宴正兴,宾客盈门,主客融融。

        景南浔敬了酒,被催促着入洞房了。洞房外侍女手里端着的捧着的都是接下来仪式要用的东西,什么合卺酒,掀盖头用的秤杆,还有带有“生娇子”寓意的生饺子

        再入内,还围了一圈人,媒婆、章城王府里的二奶奶、三奶奶,还有女方家的侍女和嬷嬷。坐在床中间被众人围着的,就是新娘子了。

        见新郎来了,众人都识趣地让出道来,只剩新娘子还端正地坐着,一动不动。

        景南浔终于看到了新娘子:

        头顶凤凰金冠,鬓边金爵钗,腰佩翠琅开。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凤冠霞帔,玉指纤纤,肤若凝脂,身似飞燕。

        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小姐,公子来了。”林幺初的贴身丫鬟兰萝贴近她说。

        “浔儿,还愣着干嘛,来,掀盖头啊!”二奶奶一脸喜笑。

        景南浔接过丫鬟递来的秤杆,缓步走向林幺初,恭敬地掀开了盖头,新娘的面容一一露出。

        靡颜腻理,朱唇皓齿,朗目疏眉,碧眼盈波。

        景南浔好像,好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了,即便是在青楼,或是在宫里的宴会上。和别的美人不同,林幺初虽二十的年纪,却多了一份稳重,五官大气,体态端庄,不愧是,“京城十大闺秀之首”。

        景南浔入了神,想起从前是见过林幺初的,还不止一面,那时候,林幺初才刚及笄,比现在多些稚嫩

        “浔儿?浔儿,想什么呢?别傻看新娘子了,等会你们有的是时间,该走流程啦!”

        一经提醒,景南浔才发现自己还盯着林幺初看呢,林幺初也不示弱,也盯着景南浔看,反把景南浔个大男人看脸红了。心里也觉得极有意思,一个混迹青楼的浪荡公子,还能被她迷成这样?

        景南浔被媒婆拉着紧贴林幺初坐下,一时间两个人都浑身不自在。

        “公子,我们现在来走礼,先吃生饺子。”

        两人照做,都一脸嫌弃。嫌弃饺子。

        “新人交换合卺酒,寓意百年好合!”

        正进行着,宫里派了女官过来宣旨,特许新人不必跪拜接旨。内容如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几经思量,赐尔准婚。既为朕定,终有忧虑,唯恐不妥。今终喜结连理,望新人日后相互扶持,共操家庭,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钦此。”

        待一切完毕,景林二人已像木头一样不自主了。

        媒婆笑嘻嘻地说:“二位新人,我们的事办完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我们就都先退下了!”随即一行人退出了洞房。

        一下子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倒是尴尬的不行。

        林幺初才想起来自己早计划好要做的,不是圆房。

        “既然你我都是奉父母之命,才结成夫妻,那你也应该不会想和我有什么太过分的接触。”

        林幺初停了下来,等着景南浔的回应。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接下去说:

        “那不如你我今日便约法三章,免得日后闹不愉快。”

        “怎么个约法?”

        “其一,我们仍是夫妻,但只是名义上的,在外人面前还是相敬如宾,免得别人怀疑。其二,到了家里,就井水不犯河水,你还是景少爷,我还做林小姐,就这么把日子过下去,王爷觉得如何?”

        景南浔沉默了一会,应道:“都依你吧。”

        “既如此,王爷也早些宽衣休息吧”林幺初唤来丫鬟兰萝前去侧房更衣。

        景南浔好一会儿也不见林幺初回来,只好独自坐在案旁擦剑,他的那把佩剑,名叫“祭思”。

        林幺初一袭贴身长袍走了进来,先前的金银首饰全褪,只脖颈上留一小巧的项圈,淡银色,坠着个拇指大小的平安锁,中间镶一月光石荧荧闪光,下扣三个小铃铛,倒不是为了好看,却像是约束,林幺初走路都不曾把它弄响,因为她的动作实在严格,毫不轻浮。

        繁琐的发髻也拆下,用一根铃兰形状的发簪别住,倒是更加稳重端庄了。墨似的头发把簪子衬的别有一番韵味。

        林幺初方才在门外注视了案旁的自己的夫君好一会,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相处。

        “孤男寡女,虽已是正经的夫妻,到底是第一次见面那。”林幺初心里想着,还是走过去了。

        她走到景南浔旁边也坐了下来,见他在看书,倍觉无趣,一辈子就一次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和一个陌生男子过了。可悲!

        景南浔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主动开了口,谁知他说的是:

        “那个,你困吗?”

        林幺初听了这话也是想笑,端着腔说:“好啊,宽衣吧。”

        见景南浔还未更衣,就随口客套了句:“要我帮你吗?”说完就打算转身了,哪料想景南浔也是个不知好歹的,竟爽快答应了!

        林幺初此刻只恨自己嘴贱,偏要多一嘴,又不好不做,蹑着手去帮他解衣服带子。

        随着外衣滑落,露出了里面纯白的衬衣,才发觉景南浔的脖颈竟如此修长,皮肤白皙不亚于女子,怎么也不像是从小习武的武将之子。

        景南浔还觉得怪不好意思,转过来说了句:“”夫林姑娘客气了。”成了亲,还要叫人家林姑娘,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这一转,林幺初却看见了男人的右胸口很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处伤疤。

        那是一道旧伤,不会再疼,只是疤是一辈子都去不掉了。

        景南浔看出了端倪,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本就不怪你,早就不疼了。”林幺初没听明白,就问:“什么叫‘本就不怪我’?这伤和我有关吗?”

        景南浔愣了一下,倒是被林幺初的一句话问蒙了,还以为她记性这么不好,竟然忘记了这回事。

        “你,你不记得了?”

        明明屋内有两个活人,这时候倒是一个也不发声。

        “不记得也好,都累了一天了,歇息吧。”景南浔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林幺初脑子一片空白,也觉得干站着不是个办法,兀自上了床。

        景南浔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问她:“”我睡哪儿?”

        林幺初现在没有心思陪他尬谈了,回他“随你吧”,遂闭上了眼。

        景南浔也是不客气,径直上了床,睡在了林幺初旁边。见身旁的新娘子入睡的如此之快,知道是累了,就也闭眼睡着了。

        林幺初其实没有睡着,她在等景南浔睡着了,好好看看那个伤疤。

        她悄悄把头转过去,刚好看见那块露了一半的疤,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与众不同。

        恰好景南浔睡前喜点安神香,这会子被这香一熏,没撑住,也朦朦胧胧睡着了。

        这一睡,就做了一个梦,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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