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兵无常势
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松沪会战打响。开战之初，国军先是以优势兵力向日军发起进攻。虽然取得了部分胜利，但日军依靠坚固工事顽强抵抗，致使国军一直没有实现重大突破。
八月末，双方进入相持状态。日军坚守不出，但却经常进行炮火袭击，双方炮战十分频繁。四连的阵地上也不例外，整天遭受着日军的炮火袭击，而且打击十分准确，四连因此损失不小。
程志带队接连发起几次发起攻击都未能奏效，他显得比较恼火和焦急。而日军的情绪却日渐高涨，甚至以戏耍心态，经常以冷炮方式打击某重点目标。
这天一早，营部被日军的冷炮摧毁。到了中午，一个班的士兵围坐在一圈吃饭。也被日军一发炮弹覆没了全班……
程志气急败坏的找到于忠：“老于，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啊，不用日军进攻，就干打冷炮，也一点点的就把咱们啃没了！”
“咱们除了注意隐蔽，也没别的办法啊。上峰的办法也只能是，日军开炮打咱们，咱们的炮兵再开炮打日军。”
程志想了一下：“你说咱们要是能摸清日军的炮兵阵地位置，再呼叫咱们的炮兵收拾他们不好吗？”
“老程，你又要打算干什么？”
“我咽不下这口气，想端了咱们眼前的日军炮兵阵地。”
“什么？你可真敢想！就现在的情况上哪找他们的炮兵阵地去？再说，你这是自己往人家的嘴上送肉吃。”
“只是侦察，又不是硬打。”
“那也是在日军腹地啊，这不找死吗？派几人去有用吗？派人多了去，咱这阵地怎么办？没上面的批示，也不能擅自行动啊，就是不被日军打死，回来也得被枪毙啊！”
“你让我再好好想想。”程志说完就奔了日军炮击过的位置。
于忠凭着对程志的了解，就知道程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会再闹出点事来。
程志趴在一个弹里，不断的用望远镜观察着对面。他看了一会，想了想，便把韩水生叫了过来：“水生，你按打枪的逻辑估计一下日军的炮位。”
韩水生用狙击枪的瞄准镜看了看：“虽然我不太懂炮，但肯定日军的炮位不在咱们的视野范围之内。”
程志点了点头：“如果你的枪上没有这个瞄准镜，我让你打这么远的目标，你能一枪打上吗？”
韩水生摇了摇头：“这么远的距离，靠听声肯定是不行了。至少眼睛也得能看清目标，否则不可能一枪打中。”
程志拍了一下韩水生：“这就对了！”
韩水生莫明其妙的看了程志一眼。
程志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回了连指挥所。
程志再次见到于忠，拉着他就要往外走。于忠一把甩开他：“你先跟我说要干什么。”
“虽然我不是炮科专业，但最基本的我也懂。刚才我按位置估算了一下，日军的炮兵阵地应该距我们五六千米左右。按这个距离来看，只有三两处适合设置炮位。按方向来看，偏北方向可能性最大。我带一个排就够了，即使全部战死，只要能打掉日军的炮兵阵地也值了。咱们现在就去团部请战。”
“怎么可能！且先不说你能不能做到，胡得荣要是能批准，我把姓倒着写！他不批准，哪来的炮火打击。炮火打击那是要上报以后，得到批准才行的。他是能上报那样的人吗？可能批准吗？”
“那咱们也得去试试啊！”
“我本身就不同意你这么胡闹，我还陪你去挨骂？反正我不去！”
“那我自己去！”
“你……”
程志一甩袖子去了团部……
胡得荣听程志说完了他的计划，一撇嘴：“你以为你是孙猴子啊？能跑到日本人的阵地里去闹！笑话！”
“我敢立军令状！”
“你的脑袋值几个钱啊？出了问题，你担得起吗？上峰自有上峰的安排，轮不着你在这瞎操心。赶快滚蛋！”……
程志碰了一鼻子灰出了团部，正看见在门口等他的韩水生，他仍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程志叹了口气：“水生啊，你一天怎么老跟个哑巴似的。这关键时候，也不帮我想想办法。”
韩水生故意看了一眼狙击枪，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吗！”
程志立刻明白了韩水生的意思：“行，还是你小子脑袋够用。不过我还是不待见你这副死样！”
程志立刻找到了吴梦，说明了来意。吴梦半天没说什么，来回踱着步，仔细思索着。
程志有些沉不住气：“我的吴大长官，你还犹豫什么呢？你想想，日军的炮兵怎么可能就会一打一个准，肯定是有内鬼给指示目标了。咱们也把眼睛放到日军前面，那炮兵肯定能一窝端了日军的炮兵阵地。而且我这么一行动，也许你还发现点内鬼的线索。”
“那你就带一个排，怎么撤回来？”
程志捡起一块小石头，蹲在地上边画边说：“按距离估算，日军炮兵阵地大概在五公里左右。我把这三个班，分别在设在沿途上，找有利地形做接应点。只要炮兵打的及时，我们就能顺着接应点往回跑。即使是跑的最慢的，二十分钟内也能跑回来。至于谁死谁活，那就只能看造化了。”
吴梦想了想：“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凌晨两点出发，如果顺利，用不了天亮，就能完成任务。”
“好吧，你回去准备吧！我会象上峰请示的，胡得荣那里自然有我去交待。如果凌晨两点前没有接到我的通知，就照常行动。记着，只要电台一开启，日军就会立刻侦测到你们的位置！而且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们都必须按事先设定好路线撤退。一定要把前后所有的坐标，及时报给炮兵！”
“好，放心吧，我记住了。”
程志说完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又回来了。他十分认真的看着吴梦：“万一我要是回不……”
没等程志说完，吴梦啪的给了他一耳光，恶狠狠的瞪着他说：“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是！”程志立刻站好应答，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大踏步的离去。
吴梦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着程志的背影，直到程志从她的视线中消失……
于忠老半天没说什么，最后吩咐把全连人员武器都集中起来，供程志挑选使用。程志也没客气，挑了一个排的老兵。每个班配了一挺机枪和两个步枪手。其它全部是MP18冲锋枪，多带了不少手榴弹。这样的配备在那个年代是十分强悍的。
于忠见一切安排妥当，说了一句：“看来这次又是我看家了。”
“这回用不了那么长时间，你带人尽量往前摸接应就是了。”
“这回头胡得荣一瞪眼，怎么交待啊？”
“你别忘了，咱们只是面上归他管，实质上还是属于吴梦的行动组。既然吴梦点头了，那就算是复兴社的行动，他还不会蠢到去和复兴社争个高低。”
于忠点了点头：“好吧，多加小心！实在不行就撤回来，别硬撑着。这样的任务，失败也不丢人！”
程志拍了一下于忠的肩膀：“好，我知道，放心吧！只要你接应的好，就没问题！”……
凌晨两点，程志带着小队准时出发，按他预判的目的地，巧妙的躲避了日军的哨兵和巡逻队。行至大概两公里开始，每前行一公里，程志都记下了有利地形的坐标，并吩咐各班长记住地形和预设绊雷点。
大概前行进至五公里处，程志开始下达命令：“三人一小组，成扇形散开，对重点可疑地点进行侦察。不管有没有发现，十分钟后心须回到这里会合，注意千万不要惊到日军！”……
十分钟后，各组安全返回，都没有找到日军的炮兵阵地。
程志一皱眉：“难道是我判断错了？”
一个班长对程志说：“这天黑本来就难找，又不敢惊动鬼子，就更难找了。大不了明天咱们再来找，如果拖延时间长了，天亮就都撤不出去了。”
程志想了想一咬牙：“撤！”
他们刚往回走没多远，韩水生立刻以手势示意隐蔽。大家知道一定又是碰上了日军的巡逻队，韩水生超灵敏的听觉，总是能先敌发觉。
躲过了日军的巡逻队后，程志正打算继续回撤，突然被韩水生拦住：“刚刚这个巡逻队身上的硝烟味很浓。”
程志立刻明白了韩水生的意思。在日军的防御的纵深，除了这两天的炮战，没有其它战斗，只能说明这个巡逻队负责炮兵阵地的外围警戒。
程志冲着韩水生一挑大姆指，小声下达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注意隐蔽，水生跟我走。”
程志带着韩水生悄悄的跟上了日军的这个巡逻队……
时间不长，程志独自返回开始布置：“各班按之前预定地点就位，用手榴弹做绊雷布置好。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一定要坚守待援。注意隐蔽，不到万不得以，不要和日军交火。如果有必要改变计划，我会用信号弹指示行动。把电台给我留下。”
一个班长对程志说：“咱们记下坐标悄悄的返回，报上去不就行了吗？何必还冒这风险呢？”
“日军炮兵阵地戒备森严，根本没法靠近。别说是晚上，就是白天，不靠近也很难报出准确的坐标，必须现场较正基炮的着弹点。”
“可这样就剩下你和韩水生两个人报坐标了，太危险了，还是再留点人吧！”
“人多反而容易暴露，只要你们坚守接应的好，我较正好坐标后，五分钟内就能赶到第一个接应点。”
三个班长都没再说什么，分头执行。
程志背着电台悄悄的摸了回去，他爬到了韩水生身边：“怎么样，有什么情况吗？”
“一切正常。”
“他妈的，这破地方还挺难找，就是白天也不容易被发现。这回总算让我逮到了，非好好收拾他们不可。”
过了一段时间，程志看了看手表，估计各班已经准备就绪。他准备好电台后小声说：“我打开电台后，就会被日军侦测到，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搜索。在我们没暴露之前，你尽量别开枪。”
“明白。”
程志把自己的冲锋枪递给韩水生：“先用这个打，自己判定开枪时机。把狙击枪背好，一会准备跑。”……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一发炮弹落在了日军炮兵阵地的附近。
程志一看有偏差，立刻电台通报修正射击诸元。就在这时，一队日军向这里搜索过来。程志根本不顾，只管引导基炮第二次试射。程志不顾的一切呼叫，立刻被日军搜队发现，没等日军开火，韩水生先下手为强。一阵猛扫，撂倒了前面的一排日军。程志利用基炮试射的间隙，顺势飞出了几颗手榴弹。
第二发炮弹落在了日军炮兵阵地的边缘，程志再次通报修正射击诸元，紧跟着日军的子弹就雨点般的飞了过来，有两发子弹打中了程志的头盔。好在角度较偏，划了过去。韩水生忽左忽右躲闪射击，灵活沉着应战。日军见对方只有一支冲锋枪还击，便不顾一切的疯狂冲击。尽管韩水生枪法极好，但毕竟日军人数众多且比较分散，越打越艰难。
就在这时，第三发炮弹准确的在日军炮兵阵地中心开了花。程志一看打中了，把身边的手榴弹连继都飞了出去，喊了一声：“快跑！”
二人撒腿就跑，程志边跑边继续呼叫：“以基炮为准，八发急速射装填，放！”而后迅速通报了接应点的坐标。
一颗颗的子弹从他们身边飞过，一发发的炮弹落在了日军的炮兵阵地上……
程志和韩水生用最快速度跑到了第一个接应点，这时周围日军开始向这里合围。这个接应点的班长见程志已经撤过来了，就立刻问：“咱们怎么办，立刻撤吧？”
“不行，这还在日军腹地呢，跑不了几步就会被围歼。”
“那怎么办？”
“利用地形坚守。”
“可这样守不了多长时间啊！”
“听我命令行事！”
程志说完立刻开始再次呼叫，可这次电台却没了信号。程志把电台从身上卸下来才发现，电台被打了两个窟窿，已经损坏。
程志电台往地上一扔：“早知道被打坏了，我还背着这么沉的玩意干什么！”
韩水生把冲锋枪抛给他：“要是没它，那两个窟窿就穿你身上了。”
“去去去，我知道，这会你不哑巴了！赶快去给小鬼子点名。”
那个班长一看不能联络了，继续问：“咱们还守吗？”
“守！”
“还要守多长时间？这样可坚持不了多一会！”
“坚持到咱们的炮兵打完这一轮！”
程志和这个班凭借着地形和武器上的优势，又都是有经验的老兵，再加上布好的绊雷，一时打的日军焦头烂额，未能及时攻上来……
不多时，国军的炮火停了。程志用望远镜看着日军的炮兵阵地一片火海，就知道行动成功了，但他目前的处境还不容乐观。周围闻声而来的日军越聚越多，距离越来越近，战斗越打越激烈……
程志看了看手表大声说：“一定要守住，只有守住才有希望，随时听我口令撤退。”
没多一会，国军的炮弹铺天盖地的就落了下，毫无防范的日军被炸的七零八落。
这个班长一看急了：“这炮兵怎么冲着咱们开炮呢？”
程志一瞪眼：“放屁！哪颗炮弹砸着你了？就是现在，快撤！不想被炸死的，就按着原路线跑！快跑，快，别打了，快跑！”
程志带领着这个班，按着既定路线，迎着炮火玩命的跑。虽然炮弹在不远处爆炸，但却没有对他们够成威胁。没到五分钟，当他们就要跑到第二个接应点时，就见第二个接应点已经暴露。那个班已经被日军包围，正在顽强抵抗。
程志一点没客气，端着冲锋枪第一个杀入重围。这股日军正在全力围歼眼前的这股国军，没想到身后又杀来一股。日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立刻暂时后撤。
兵合一处之后，程志乐了：“到底还是有人心疼的好！”
那个班长莫明其妙的问：“连长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和你没关系。”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程志一拍他的脑袋：“你笨呢？你没看见刚才的炮火，就是在掩护咱们呢！现在接着守，你总得给炮兵点时间调整射击诸元吧！”
“哦！对对对，我说怎么这么密的炮火，一个都没炸着咱们呢！这炮兵打的可够准的了！”
“我去！你可真是笨到家了！来的时候为什么要记下坐标啊？撤的时候为什么让你们按着路线跑啊？”
“哎呀，要不怎么你是长官呢！这前前后后都让你算着了！”
“行了，别拍马屁了，好好守着，一会炮火过来还这么干！现在两个班并一起了，火力也加强了。两挺机枪，十几支冲锋枪快速突击没问题！如果正面遇上日军不能停留，集中全部火力给我猛打！”
“是！”……
就这样，程志比较顺利的冲进了第三个接应点。虽然这个接应点也被日军包围交上了火，但人数却不多。而且不远的主阵地，枪声不断。
三个班的合在一处的火力，对付眼前为数不多的日军并不是问题。可程志觉得情况有点不对，这个接应点附近，日军步兵较多，本来应该是最难打，怎么会如此轻松呢。
这时他隐隐约约的听到日军里有个通讯兵向军官大喊到：“长官，我们上当了，上级要我们立刻回援！”
程志看了看手表，见炮火并没有再次掩护他们的迹象，而是都打向了日军的主阵地。程志听了听炮声，好象明白了什么。
他立刻下令反击：“兄弟们，别让他们跑了，给我追着打！”
韩水生随即一枪干掉了那个军官，日军大乱勿忙向主阵地败退增援。那个班长跑了过来：“连长，咱不撤回阵地了？”
“还撤什么啊，直接给插到日军的阵地里去打！”
“啊？那咱不等炮火增援了？”
“你看看这时间，你听听这炮声，炮弹都扔日军阵地上了！你再听这枪声，看这位置，肯定是咱四连的其它的弟兄们在进攻。咱们还在这傻等什么啊，还不快过去帮忙！”……
主阵地的日军正忙于阻击正面的四连，没想到有这样一支强悍的小分队从侧翼突入了阵地。程志带着这个排，有如由插入敌人心脏的一把尖刀，在关键的时刻给日军予以至命一击。
MP18冲锋枪比起日军的38式步枪，在近战中占尽了优势。几乎每个人都可以单独作战，成遍地开花之势。韩水生和三个机枪手，则在远距离分散开，专打主要目标和漏网之鱼，掩护其它人发挥近战优势。主阵地上的日军混乱不堪，顾此失彼，伤亡惨重，不得不放弃阵地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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