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殚精竭虑
程志和邱滨的这盘棋下的很慢，直到安静走出了手术室，他们仍然在下棋。安静来到近前刚要说话，程志一摆手：“等我下完这盘棋再说，其它人可以给邱处长支招，但谁都不要打扰我。”大家都没出声，除了观棋以外，只有耐心的等待。
少许，程志吃掉了邱滨的一个车：“大滨，你好象不在状态，心没静下来。”程志的的确没有说错，一直担心程云安危的邱滨，根本无心下棋。现在见安静走出手术室，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更是有些乱了阵脚。
安静看了一眼并不复杂的棋局，迫不急待的拿起邱滨的一个棋子，走出了绝杀的一步：“将！团长你输了！”
程志看了看棋这步棋，头也没抬头说了一句：“干的漂亮！”他说完便起身打算离开。
安静完全糊涂了：“团长你去哪？你不问手术结果了？”
程志很平静的说：“你已经告诉我了！我想回去睡一觉！”随后就走向了住处。
邱滨和吴梦听到这句话，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同样也明白了原由。韩水生想了一下，也一声不响的转身离开。其它队员还是没有明白，把目光落到吴梦和邱滨的身上。
吴梦打量了一下安静：“辛苦你了！”
邱滨随后说：“祝贺你手术成功！”
其它队员半信半疑：“你们这都是在打什么哑迷？”
邱滨笑了笑，对安静说：“你说他输了，那不就是你赢了吗！这就已经是在告诉他，手术成功了！”
“……这也太武断了吧，棋盘上能说明什么？”
“象棋是国粹之一，博大精深。我们也只是学了点皮毛，就解决和了解了这些问题！”
“听着好深奥，还是没明白！”
“这次手术对你对大家都非比寻常。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心理压力大。那么这种心理就很可能会导致手术失败，可他不是医生，又能帮上什么呢？只有减轻你的心理压力才是上策！可是无论他说什么，恐怕也很难消除你的心理压力，搞不好会弄巧成拙。而且大家都很担心小云的情况守在这里，这就使情况变得更加复杂。空谈不如实干，做出实事来，才更能解决问题。所以他根据现有的情况，顺势选择了下棋。营造了一种平常的气氛，让你觉得他并不在意这次手术，甚至是与己无关的一种状态。这样容易让人感觉到平常普通，自然也就能正常发挥，成功的概率就会更大一些。靶场上的神枪手，到了战场上，只有不怕死才能打的准。他就是借助了象棋，让你这个神枪手在战场上同样能打出靶场上的水平！”
“……可这也只能说明手术前的问题，还不足以说明结果。”
“是凭你走的这一步棋！这么简单的棋局，这么多人看，为什么一个支招的都没有？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了手术台上，根本就没放在棋盘上。”
“这盘棋很简单，也不需要花多少心思！我还是觉得凭这个判断还是有点牵强。”
“错！你再仔细看看这盘棋！这最后将军的一步是他精心设计故意卖出的破绽，只有心无杂念的人，才能轻而易举的看出这步非常简单的棋。在场的每一个人对手术的结果，心里都没有底，只有你才清楚。所以只要你能看出这一步，那只能是说明手术成功了！如果你的手术失败了，你会把心思放到这步棋上吗！”
“还有其它依据吗？”
邱滨笑了笑：“你身边的人更熟悉了解你，当然要比我看的更全面具体。”
安静把目光转向吴梦：“吴处长，你和他们的判断不也是一致的吗！”
“简单点说呢，你成败的状态，他都心里有数。仅听你说话那么有底气，就可以断定，更不要说其它的举动。”
“……闹了半天，这局棋的输赢还不一定怎么轮呢！”
“可以说你们都赢了，你赢在了手术台上，他赢在了棋局上。”
“棋，局，这里面的奥妙玄机还真不少！我赢一步，他赢一局，这不还是我输了吗！”
“你不赢这一步，他就赢不了这一局。和我们一起执行过的任务是一个道理，是你们每个人战胜了一步，我们才能战胜一局！”
唐乐笑着说：“没错！没有你这一步，也赢不了这一局啊！”
石峰也很高兴：“和我们说说，你是怎么赢的这一步？”
安静很骄傲的说：“说简单也简单，我就是用中医针灸的方式，把致命的穴道和位置封住，然后并用西医的方式手术取出弹片，最后再缝合撤针。任何一个学过中西医的医生都能做到。但说难也难，就是从来没人想过能这么做。当然了，不是什么手术都能这么做的。”
“我去，创举啊！”
武强看着棋盘想了想：“团长这是在效仿关云长刮骨疗毒啊！”
吴梦进一步剖析了一下：“但不同的是，他的这个棋局是局中局，局外局。刮的是他的心，疗的是亲人的命！”
……
程云手术后的情况良好，恢复的也很快。这天程志又来看望，可却在文博的病房里遇到她，而且她正在给文博喂鸡汤。程志背着手歪着头看着程云：“好象对我都没这么上心吧！你还没拆线就乱跑什么！”文博显得很不好意思，但没说什么。
程云一撇嘴：“人家胳膊上又有伤，吃东西不方便。我帮个忙而已，这你也看着不顺眼！”
程志尝了一口鸡汤：“这不是我给带来的那份吗，又不是没他那份！”
“那么小气呢！人家受伤的比我重，大男人吃的也应该比我多。我整天窝在这里什么都不干，营养都过剩了，会发胖的！”
“……你出来一下。”程志随后就把程云拉到外面：“你知道什么呀，那鸡汤你就没喝出点别的味来！”
“没有啊！挺好喝的。”
“那是你嫂子亲手给你做的，能不好喝吗！她都没给我做过！要是秀才不够喝，可以让老狼再上山打两只山鸡吗！你要是喝不了，留着给我喝，不许再给别人喝！”
程云笑了笑：“哦，原来是这样啊！估计你也没这么高厨艺！”
“……”
“还是嫂子好，不仅送我腰带，还给我做鸡汤！”
“什么！腰带！”
“是啊，就是你让秀才做的那种。”
“……她把这个都送你了！你也好意思收！”
“嫂子又不是外人，我不收也不合适。再说你不是还有一条备用的吗！就是没有，大不了回去让秀才再做一条。我们这条件不好，没有那些材料和工具，要不然我非让他给我多做几条不可。”
“……那你是要命的东西，不知道的人乱碰非死不可。你这次昏迷，是谁给你换的衣服？”
“是小静啊！要不然不早炸了，人家还要把头盔送给我呢！”
“不能乱收人家东西，你嫂子送的另说。她要是把头盔送你了，那她自己不就增加危险系数了吗！不过她到是挺有心的！把我的给你戴的吧，以后好能保住脑袋。”
“不行，我不能带头搞特殊。腰带在衣服挡着也就算了，明晃晃的戴个头盔就太说不过去了，影响多不好。”
“……你们八路军怎么这么多事呢！打仗是要死人的，是保命重要，还是影响重要？”
“既然是保命的问题，那就更不能搞特殊了，好象就我怕死似的！”
“……你是真行啊！好，随你便吧。再有，秀才点伤用不着你亲自喂。”
“怎么说人家也救了我一命，这点事你也管！”
“那刺玫还救了你一命呢！”
程云刚要争辩，突然转了转大眼睛，诡异的说：“哥我问你点事，你觉得小静怎么样？”
“挺好的。”
“那你就没有点其它的想法？”
“我能有什么其它想法！”
“不是吧！我怎么发现你那么关心她呢！除了和嫂子同等待遇的腰带，还有其它的事吧！”
“我这里就她这么一个女下属，有些事当然得多上点心了！”
“我说的是私事。”
“你都想什么呢！”
“她很优秀的，你对她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你当你哥是什么人，哪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但我发现她看你的眼神可不对哦！”
“怎么可能！有些事你不知道，她当初都恨死我了，杀我的心都有！”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这些方面女人的直觉很准的！”
“你还是把你的直觉用在正事上吧！可别在这瞎说，要是让你嫂子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那你和嫂子失踪那天，有没有点什么浪漫的事？”
“你挺大个丫头，怎么没羞没臊的，什么话你都敢说！我们那天是在逃命！你当我们是渡蜜月去了！一天没事别瞎想，把心思都放在正地方。你喝不完的鸡汤记得给我留着！”
……
时日不多，邱滨按徐立文的意思，请程志和吴梦参加营团职军官作战总结会议。程志有些不解：“又不是要联手打仗，你们开总结会找我干什么？”
“徐老师说，要听取不同党派人士的意见。”
程志本打算推托，但在吴梦的见意下，最终还是去参加了会议，伤势基本痊愈的程云也同样参加了会议。会议上各级军事主官都认真分析成败原因，对客观事实也有了充分的认识，同时纷纷做了检讨。程志和吴梦一直也没说什么，但徐立文能看出来，程志根本不认同。
会议接近尾声，徐立文说：“程团长为何一言不发？恐怕并不是什么看法都没有吧？”
“公私要分得清，我不是八路军主官，言语不当会破坏团结，有损国共合作的抗战大局，多说无宜。”
“与公来说，我们就是想听听八路军以外人士的意见。与私来说，我的学生就应该直言不讳。良药苦口，但说无妨。”
程志斜了一眼付特派员，对徐立文说：“军队就是要打仗的，打仗就是要死人的。所以它不同于任何一个团体，有它自己的独立特殊性。军队过分的依赖教育，过分的参杂政因素，是导致军事失败的重要因素。为将者，智信仁勇严。赏罚严明是最基本的带兵之道，但对于严的问题，只是做了些表面文章，轻描淡写，敷衍了事！”
“此话怎讲？”
“对于这场败仗的直接责任人，根本就没有给予应有的惩罚！”
付特派员很清楚程志是指他而言，他很不悦的说：“我已经承认错误并自请处分了！”
“承认错误！自请处分！说的轻巧！错误有大小之分，是什么样的错误都能犯的吗？偷东西是错误，杀人也是错误，能相提并论吗！虽然打仗没有一定赢的，但要看是什么样的错误！有些错误一次都不能犯，犯了一次就没有改正的机会，必须受到严惩！一个自请处分就了事了？什么叫处分？就是一张纸！那些殉国的弟兄们的命就凭一个处分就抵了吗！处分应该只是对次要责任人而言！”
“可从我们毕竟从敌人手里夺来了大量的物资，总的来说也算是一个胜利啊！”
“歼敌八千，自损一万。这也算胜利吗？这样的胜利有意义吗？”
徐立文担心付特派员会刺激到程志，再次引发矛盾，便抢过话来：“那依你的之见，处分还不够，还应该怎样处罚？”
“应该拉出去毙了！”
“……特派员是上级派来的，我们没有这个权力。”
“那你们上峰就任由这种人在这胡闹吗？”
“我们已经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向上级做了汇报，还正有待上级研究后再决定。”
“这样的错误还用再研究！”
“这个错误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我们都有份，都应该受到处罚。”
“当然不只他一个人，还有程营长，不能就一个处分了事！”
“……之前她的确是有错，可在战斗打响后，她为了大部队能突围出来，都已经引敌人走了绝路了！即使不算她带罪立功，也罪不至死，她有错也是次要责任！”
“那也不能就凭一张纸草草了事！”
“那应该怎样处罚她？”
“撤消营长职务，降为士兵，从头做起，以观后效！”
“……”
程云气的脸色发白，但却低着头，一句话没说。
……
散会后，吴梦撇开程志叫住了程云：“又堵气了？”
“能不生气吗！我知道是我错了，可也用着象他说的那样，还要把我一撸到底。我也知道他对人对己要求严，可这也太过分了！”
“他有他的想法，于公来说，任何一个营长犯这样的错误，他都会这样严惩的。与私来说，他是希望你彻底跌倒，吸取经验教训再重新的爬起来。”
“没明白！公事上我还能理解，私事上怎么说？还是以长兄的身份欺负我？”
“因为你这个营长，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合格，照此下去，早晚会害人害己。”
“有那么夸张吗！我打的仗不比他少哪去！”
“说句实话，在这一点上，你真的没法和他比，差距太大了。他不仅有坚实的军校基础，而且各种类型的仗几乎都打过。无论是大部队的攻防战，还是小部队的游击运动战，他都打过。他当营长的时候，因为闯祸就指挥过一个师。而你打过的仗只限于眼前的山地游击动动战，尽管你打的仗不一定比他少，但非常客观环境限制，所以他的实战经验是你没法比拟的。”
“那可以再不断学习努力，也用不着把我摔这么惨吧？”
“因为他发现你的根基不稳，希望你能通过这次失败吸取经验教训，从头开始打牢基础。你是他的亲妹妹，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非常希望你也能踏踏实实的走好每一步，打牢基础，看到你将来真正有资格骄傲的那一天。即使你没能做到，能打牢这些基础也不是坏事，至少在战场上生还的概率会更大一些。这是他对你另一种方式的关爱，用心良苦！或许这一点是继承了你父亲的特点，不需去解释什么，用事实去证明一切，也许别人也根本没法理解。”
“我承认他有点本事，也知道他不会害我。可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真让人受不了，更没法让人理解！”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有时候的确很高傲，但他不是无端的高傲。当年他能在黄埔卧薪尝胆，可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了非常坚实的基础，有了这样的根基，他才能有今天这样的功绩。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有高傲的有道理，高傲的有资格。如果有一天你能超越他，自然可以高傲的站在他面前，相信他一定会认可你的高傲！但要想超越他这样的人，可不是靠堵气，而是靠实力。”
吴梦的这番话，让程云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思考问题，没再提出什么异议。吴梦见程云的心绪有所缓解，又安抚了几句后便去找邱滨查看情报。
……
程云边思索着边回到住处，刚好这时只有安静在屋里。安静见她心事重重，便随口问了原由。听程云说完后，安静也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程云看了看安静问：“小静，你在我哥手下是怎么熬过来的？你怎么受得了这个法西斯的？”
安静回想了一下：“其实，刚开始我很看不惯，很讨厌他，也挺恨他的。可后来共同经历过风雨以后，相处久了，感觉他有些事做的是过火了一点，但好象也没什么不对的，也不象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糟。可能是缺少对他的了解和理解吧！”
“可他经常总是认死理走极端，总是要求的那么苛刻！你也能受得了他这一套！”
“见到你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我觉得他越是在意的人，要求的就越高越严格。你想啊，他是你亲哥，他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咱们是军人，是要打仗的，至少他不希望你出事。也只有不断的提高自己，在战场上存活的可能性才会更大，打的胜仗才能更多。如果你在各方面不断的缩小和他的差距，自然就不会觉得受不了，他自然也会认可的。”
程云想了想：“可能你说的对吧！至少我觉得你们和大多数的国军不一样，各方面都很优秀。”
“哪有啊！”
“优秀就是优秀吗，还谦虚上了，把自己的成绩都埋没了！”
“可你哥他常说，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军人，不要因为有了一点点小成绩，就忘忽所以，还有很多比我们优秀的人。努力是没有尽头的，要在不断的努力中超越别人超越自我。战场上只有超越敌人，才有可能战胜敌人，才有可能活着走下战场。就算我们可能比别人强点，那也是他改变了我们。”
“嗯？你倒是把他的话记得很清楚，你很在意他吧！”
“……我们这些下属当然是要在意长官的。”
“可你在意的和别人有所不同吧！”
“……你可别乱说，没有的事！”
“我乱说？你脸都红了！”
“……我是有点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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