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六界论坛
冥府孟婆闷声干了件震惊六界的大事。
她借城隍庙这个五界皆有的风水宝地，做起了卖话本的生意。价格倒也不贵，每本只要十二份功德，无论对人神佛怪谁来说都是小数目。若是对收功德的冥神印决心生顾忌，做十二份功德的香火经幡，或是干脆付银钱相抵，也一样能买得来自地府孟婆的专笔话本。
话本不仅自带亲妈轮回司孟婆的神秘光环，写得还是人人皆好奇的别样鬼怪同人故事。
六界哗然，除了能在描骨坊直接买到话本的鬼魂外，其余五界众生纷纷涌向城隍庙一探究竟。从第一本售出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地供不应求。而林藏樾为了给话本在六界上市造势，破例把第一本话本再版上市回馈抬爱，直接让描骨坊门前的长队整整排了四天三夜。
掌柜蓝挽苏一口气招来三个鬼来帮忙描骨坊内外，而她整日埋头在六册每本足有两寸余厚的账簿间，算账算得天天炸毛，生死皆无可恋。
这一日，来凑热闹的江醉墨翻着蓝挽苏没日没夜算出来的账目惊呆了：“林姑姑，六界中有你生意不好的地方么？”
林藏樾躺在描骨坊内的竹藤椅上，浅浅凝眉发愁：“当然有，话本在西天佛界卖得不好。佛说，这些扰乱清修的东西他们不能看。”
江醉墨：“……这个理由也成立，单其他五界的功德已经赚得够多了。只可惜我给话本画的新封面他们看不到了。”
绝不认输的林藏樾摇摇手指：“我早有对策。回头写一本主供佛界的文出来，比如某个小佛陀在人间渡劫时历尽万难，终为佛法断情绝念一心清修，最终飞升成佛，定能引得那帮吃斋念佛菩萨共情难耐。佛界随便拎出一个来便是功德无量，怎能轻易舍弃这大片市场？”
实属商中鬼才，连那帮整日苦哈哈吃斋念佛的菩萨都不放过。江醉墨目瞪口呆，支棱起大拇指点赞佩服。
八月初三还有一两日才到，林藏樾依旧置身整日持续挨揍的散架剧痛中。
这三两日入魂的巨额功德让她感觉稍稍好些，但毕竟功德和神力不走同一个系统，林藏樾愈发清晰地感到自己体内像是被什么撩天三味真火烧没过的荒野，焦土灼痛，满目疮痍。全然没有神力充沛时虽然会得不多，但随时能干架冲刺的轻盈和自信。
又一股痛楚袭来，她登时脸色煞白，硬是咬紧牙关没有出声，偷偷拿帕巾擦去额间沁出的冷汗。
阿弥端着汤药过来看个正着，心疼道：“姑姑又疼了？”
江醉墨闻言从话本中抬头，闻着汤药扑面而来的苦味难受地皱起鼻子：“曲阎王抓得汤药管用么？”
“当然不管用。”林藏樾端起温热的汤药一饮而尽，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但是难喝到这个程度，多少能让我因为被苦到脑仁发麻而暂时忘记神力耗尽的痛苦。”
江醉墨再次发自内心地佩服林藏樾：“曲大人知道她开的药有此奇效么？”
林藏樾：“……要不你去告诉她？”
江醉墨：“……我不。”
林藏樾：“那你还问什么？”
“对不起姑姑，但在下还有一事想问。”江醉墨把话本翻到最后一页，摊开的书册上除了一个画得像大马勺的印决外整篇空白，“这又是什么？”
林藏樾一下子从被汤药苦得晕头转向中来了兴致，杏眸一闪一闪卜灵灵：“你再等片刻。”
果然，又过了呼吸间的功夫，泛黄的空白书页上显出几行行云流水的小字，是林藏樾的笔迹。
“你想和六界众生无障碍交流看话本心得吗？”
“还因为独自磕cp，沉浸在心揣宝藏无人分享的寂寞中么？”
“将手指放在孟婆马勺决上，三份功德即可加入论坛，绝对匿名，只要不到孟婆汤那一步，这个账号永远都是你的。”
“宜圈地自萌友好讨论，孟婆不定时翻牌评论。忌互相拉踩辱骂，严禁掉马及其他扰乱六界秩序的行为，否则直接封号，附送鬼吏管理员找你贴面谈心一整夜。”
“欢迎来到，六界论坛。冥府孟婆林藏樾敬上。”
“备注：硬到官配词条内开鬼船者被围殴也没人管。”
马勺印决在宣纸正中忽明忽暗，诱惑着看话本的人伸手，而看着这一切的江醉墨心中的震惊简直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
“这是什么？！”他高声惊呼。
“是我建的六界论坛。”林藏樾撑着身体换了个稍微舒服一些的姿势躺靠，轻扬下巴，“把手放上去试试看。”
江醉墨的小手犹犹豫豫，进两寸退一寸半，半天没走到马勺神决。
林藏樾理解了曲敬谣对他的嫌弃：“江大人，你可是冥府司狱阎王。”
江醉墨喉结紧张地滚动一回，显然还在做心理建设：“我这不是……啊！”
曲敬谣突然从他身后出现，不过轻轻推了一下江醉墨的手臂，胆子不如芝麻大的司狱大人便结结实实把手按在了马勺决上。
江醉墨感到掌心一暖，之前的几行字和马勺印决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行青绿色的潇洒行书：
“欢迎进入六界论坛，成为第五万七千八十四个用户。请为自己起个喜欢的马甲名________”
江醉墨看看那行空档，转身拿起林藏樾的笔，一边口中喃喃道：“该给自己起个什么名字呢？要不就叫……”
“不许说出来！”曲敬谣赶忙捂住眼睛连连后退好几步，“也不要让我看到你的论坛马甲！”
“为什么？”江醉墨一脸无辜，大方道，“我愿意把马甲名告诉曲大人。”
曲敬谣一脸嫌弃掩都不掩：“我不想在论坛里正在强力输出的时候认出你的马甲，很影响发挥。”
江醉墨写下自己的马甲名后，泛黄宣纸上出现了一行行词条。不仅有林藏樾已经面世的两本话本中的cp，还有每个角色单独的词条，甚至还有人跨服磕得风生水起。
每点进去一个词条内都热闹非凡，不但有认同数最高的书评展示，实时滚动评论页面，还有人发起类似“李涛，女魃和应龙到底有没有可能留一丝血脉于世”的话题，下面紧扣话本剧情跟答无数。
“所有入论坛者必须匿名，跟你讨论同一话题的对面根本不知是人是鬼是妖怪，大家欢聚一堂共磕cp。司狱大人觉得如何？”林藏樾笑眯眯道，“与司曹阎王签鬼契自然主要是为了卖话本，但是契中约定分成的只限于话本本身的功德，六界论坛才是我赚功德的大头。虽然现在只有五万多用户入论坛，但是以目前的日增量来说，破十万用户就是这三两天的事儿。”
曲敬谣：“这就是你那天痛快让利，秦瑜伯那笑面虎这几日三番五次登门拜访恳求重新合作谈分成的原因？”
林藏樾一笑，没有否认。
江醉墨的下巴收不回去了，他想给地府最赛博朋克的冥神林藏樾当场跪下磕个头。要是林藏樾分一半脑子给他，说不定现在他早就喝了孟婆汤逍遥自在地投胎去了，不至于天天被自己守着的无回地狱吓得死去活来。
曲敬谣虚虚作拱手礼，表示自己心服口服，不过她此刻过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六界论坛可以缓缓再说，当下有一件棘手之事，须得孟婆大人出面。”
林藏樾被江醉墨的神情逗得心情惬意，随口问道：“何事如此要紧？功德贡赋我可都是都按时足额交的。”
“与贡赋关系不大。”
曲敬谣冲着门外挥挥手，两个身强力壮的崇虚阁鬼吏走了进来，一前一后把林藏樾连竹藤椅一同抬起。
林藏樾突然感觉自己腾空，扑腾几下稳住身体：“这是什么玩儿法？”
曲敬谣嘴角抽了抽：“这不是什么玩儿法，你的《三少爷营业手册》卖到了天界和妖世，圣兽白泽现在就在太阴殿，他想要个说法。”
“什么？！”林藏樾差点翻下竹藤椅，被曲敬谣一把拖住，安稳落回藤椅上。
曲敬谣顺手捎上林藏樾的破竹杖子：“圣兽不依不饶，鬼帝无法，只能命我将你带去太阴殿，你可别出师未捷就把神躯摔散架了。”
林藏樾两眼发黑，觉得自己立时摔散架也挺好。
写同人被正主找上门来的她可能是第一位，但是自己写的话本总得想法子保住。林藏樾在心中想了一万套说辞，包括当场跪地求饶和功德分成诱惑，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半躺在藤椅上扶额惆怅，一路被抬着从南城鬼市到酆都城最北的山峰间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忧愁过冬粮草到底该去哪里搞的山大王，引得群鬼频频侧目。
鬼迹渐少，山回路转，太阴殿前的高陡宽阔的石阶到底出现在眼前，巍峨接天，云雾成纱流动轻绕，青黑色的鬼山竟然被衬出几分仙气。
曲敬谣走在前面，墨色的司吏阎王官衫与一丝不苟高束起的乌发让她看起来威压迫人。
林藏樾抓住藤椅靠，心中默念事情都会过去的。虽然每次来太阴殿都没什么好事，但是回回也都活着出来了。
藤椅到了太阴殿沉重石门前，林藏樾被放了下来，她接过竹杖正要勇敢直面自己造下的孽，寒昭烬冰冷无澜的声音却抢先一步从太阴殿中传出：
“话本封面上不是写了不许上升真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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