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近来，我有些心神不宁。
桃桃做的桂花糕，也不如往日有水准。
“娘娘，可能是新近住进这瑶华宫，有些水土不服，您好好休息几日。”
但我觉得不像是水土不服的样子，前几天还住在养心殿时，我就开始感到胃口不适。
况且这瑶华宫做得委实合了我的心思。
明明是在北方的皇城，竟人工造了一大片水域，湖中亭台楼阁，湖畔杨柳依依。园里还种着大片大片的樱花，满树烂漫，如云似霞。现在正是开花之期，幽幽的花香沁人心脾。
“无妨，带上瑶光，我们去湖心亭弹一曲。”
封御两年前从宫外带来了一把古琴，他为之取名瑶光。音色音质世上无出其二。
能得到这样的古琴，着实让我欣喜了好一阵子。
正弹着春江花月夜，从岸上踏水飘来一个玄色身影。
我的丈夫，御国最大的王，封御。
偶尔听宫女们说起他们的王，总用冷冽这个词。
这个形容明显名不副实。
“瑶瑶，哪里不舒服？”
“不碍事，就是胃口不太好。”
封御伸手搭住了我的脉，一脸凝重。
每次见我不舒服，他总是如此紧张。
听桃桃说我几年前受了重伤，身子元气大伤，时常寒症发作，怕是沉疴难愈。
封御有一支亲卫队伍，一直在四处搜寻治愈我的神药。
只是多年来，仍是一无所获。
“桃桃，再去拿个软垫。”
吩咐完，我引着封御在石凳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一抬眼，发现他原本凝重的眼神更加凝重。
“来人，请苏贺速速前来。”
苏贺是御国赫赫有名的神医，一直行踪不定。
这两年因着我的病，竟被封御拘在了皇城。
听说苏贺从未畏惧过权势，从来都是随缘医治，从未逗留在一地，不知道封御怎么做到的。
竟然需要惊动苏神医，我的沉疴如此严重了？
不想，封御的眼神里竟扯出一丝笑意：
“我没想到你的身子，已经恢复到可以孕育孩子的程度了。”
我一愣。
是了，这个月的月信迟迟未来。
这几年因着寒症时常发作，月信时常不准，这次没想到竟是怀孕了。
封御走来抱紧我，吻了吻我的额头：
“瑶瑶，我很开心。我这辈子都梦想和你有个孩子，没想到竟成真了。”
在他颤抖的声音里，我听出了他的担心。
在他的欣喜里，还有一丝懊恼。
我的寒症半年未曾发作，但能不能孕育孩子，多少有些赌的成分。
我们大婚已三年，三年来皇宫里唯有我这一个皇后。
三年无所出，群臣颇有微词。
他们进谏纳妃的折子一筐一筐地送来。
上个月，司徒太傅家的小姐还在上书房门口与封御偶遇了一次。
封御长得风华绝代，惊鸿一瞥，终将害人不浅。
封御甚少在男女之事上动心，我替司徒小姐惋惜。
只是封御从不让我出宫，也不让外人进来。
我不知道司徒小姐长得是不是如传闻中那般秀丽端庄。
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
这几年我常和封御提议纳妃，偌大的后宫只我一个，又是这样病怏怏的样子，这后宫清冷得不像话。
封御这几年甚少出远门，几乎每日都宿在养心殿。
瑶华宫还未完工时，养心殿也是我的居所。
我常犯寒症，一犯就整夜整夜地疼痛，浑身如在冰窖般寒冷。
封御就用自己的内力帮我驱寒。
除了连累他内力损耗，还连累他整夜整夜地睡不了觉。
封御不比我清闲，每日还要打起精神去上朝。
他从不在我面前议事，但我每天看到他的属下一拨一拨地找他，马不停歇。
这样连累他休息不好，我于心不安。
如果宫里多个去处，他也不用每天来照顾我了。
我真心实意地想为他挑几个贴心的人儿。
但每次提到这个话题，封御总气得抬脚就走。可走到一半似是不忍心，又折回来，抚着我的脸说：
“你什么时候可以明白？”
自古皇上都要三宫六院，才好开枝散叶，为什么封御在这件事上如此固执。
明明不明白的人不是我，是封御自己呀。
后来我就不再纠缠这件事情了。
一是瑶华宫完工后，我宿过去之后，封御不见得能每日过去。二是我的气力确实不比常人充沛，宫中事宜我一概不管，全丢给了福公公。
我想等封御遇到自己想要的人，再帮他好好筹划筹划。
苏贺很快就到了，他细细给我把了脉，开始叮嘱注意事项。诸如饮食、行动等细节，桃桃在一旁拿着笔一一记下来。
“这几个月需静养，不可跑动，饮食上尽量少食多餐，不可食寒性食物。”
“这段时间的我开一个方子，汤药每日早晚两次，切不可断，两月后我重新开方。”
“最好能找到千年雪莲，压制住寒症，孩子也就无虞。”
“这次唯有尽人事，这孩子能不能保住还得靠天命。”
苏贺的这话无疑有些悲观。
我的身子半年没有再犯寒症，想不至于连个孩子也保不住。
但封御是个心重的人。
第二天，他就带着群臣浩浩荡荡地去皇家寺庙万柘寺祈福，向佛祖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为这个孩子的平安降生祈福。
这几个月来，封御每天都亲自盯着医药署的人煎好药送到我榻前，看我喝完药才离开。
不知道是喝药的缘故，还是怀孕的缘故，我总恹恹地想睡觉。封御来的时候我常在睡觉。他便拿来画笔，照着我的模样勾勒丹青。
封御的画很有些造诣，寥寥几笔，神态就已十足。
这些画中有一幅我很喜欢，我身着白裙，慵懒地静卧在一个紫檀躺椅中，微风袭来，白纱舞动，漫天的樱花随风飘落。
他还提了一句诗：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
封御的字也很有风骨。
就是这诗，不太像他大开大合的性格。
他该提个“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隔断是非根”，方显豪情。
他的画让我亲切。
我的字画和他有七八分的相似，笔锋画风如出一辙。
有时候让桃桃猜，她十次有六次猜错。
我觉得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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