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探井
池枫在车上朝我招了招手。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黑夹克，黑衬衫，黑裤子，黑鞋，太阳光把他那黑色皮夹克上的金属扣照得透亮，有点刺眼。我眯着眼睛一路小跑向他的方向赶，心里感叹这人为了风度真是能憋，大夏天的穿皮衣不怕把自己闷死。
这是我开始正式训练的第六天。在这一天，我收到了初次实战训练的强制任务，而和我一同执行任务的，就是我这规定上的的指引者前辈，池枫。尽管他看上去不情不愿，但任务就是任务，温引华无法代替他完成。
我上了车，乖乖在池枫身侧端正坐好，察觉到边上的低气压，没敢轻易说话。
车子启动后，我才发现身侧的大酷哥正在闭目养神。他呼吸均匀，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头，眼睫毛密密地盖着，鼻尖有颗小小的痣，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往柔和许多。他已经带好了蓝牙耳麦，枫叶轮廓的深红色面具也被他别在腰间。
我的面具被收在腰包里，我有点拿不准戴上面具的时机，又不敢开口询问，怕惊扰到池枫的小憩，只好又一次查看起通讯器上的任务介绍。
“尸鬼歼灭：相级及以下。”
屏幕上显示的依然只是很简短的文字，这自然完全不能解决我心中的种种疑虑，于是我打算等池枫休息好了，向他请教一下这次任务的细节——比如地点，敌人的数量，我要做的事情之类的。
然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我终于等到池枫睁开眼睛的下一秒，车子缓缓减速，我们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附近。
池枫睁开的黑色眼眸里只闪过了一瞬刚醒来的迷蒙，很快就转为泠冽。他扫了我一眼，丢下一句“戴好面具跟我来”就迈开大长腿跃下了机械车。
很明显，我根本没有问问题的时间。我匆忙从包里翻出猫头鹰面具，扣在脸上，也飞快地下了车。
车外沙尘飞扬，有很多断壁残垣零零散散地排着，苔藓在上面肆意生长，一看就是无人区的样子。
“这里是d区的一处异金属矿井。先遣探井小队在这里发现了一条低辐射的优质异金属矿脉，但是在矿井深处有一处大型尸鬼据点，所以申请了特殊援助。”
池枫虽然平时给人寡言少语的感觉，但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却并不吝啬自己的口舌，几句话就把任务解释得一清二楚。
透过他的枫叶面具，我看到他那对漆黑透亮的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正专注地查看着地图。
“我们就是要协助探井小队歼灭这里的尸鬼，对吗？”我试探着发问。
“不，是他们协助我们。这个数量的尸鬼并非探井小队的武装可以击破的，只能依靠上位者的力量。”
“了解。池哥，那我一会儿具体怎么行动呢？”
“这个程度不需要战略部署……你不过就是个菜鸟，一会听我指示就好。”
果然，除了任务相关的信息，就不能指望他的嘴里说出什么正常的语言。
池枫朝我比了个前进的手势，于是我们顶着飞扬的尘土往前走，终于在几分钟后走过一片补给点，看见了矿井口。
这个矿井口比我在训练所里做实战演练的时候看到的要大得多，它没有特别重的挖掘痕迹，只有零散的，大块的碎石堆砌在深邃的洞穴周遭。
池枫很显然从耳麦里收到了什么指示，于是他利落的翻越进了那个看起来漆黑无比的洞口。在我愣怔的时候，耳朵上那始终毫无反应的，如同装饰品一般的耳麦里突然传出一句女声。
“风，跟好你的指引者。”
什么嘛。我撇了撇嘴，原来有人能联系到我啊。
走进洞穴我才发现，这处矿井向下的坡度很缓。往洞穴内部走了大约三十米，我看到了昏黄的灯光，池枫站在探井小队标配的探照灯边上，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交谈着。
他们周围几米的地方，站了有大概二十个人，他们大部分都全副武装，带着很多异金属特制的刀具，枪械和盾牌，还有几个人坐在小型探井机甲里并没有出来。
昏暗的灯光下，我扫视过去的目光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对上，却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畏惧的情绪。
因为风三离子的原因，我现在的听力敏锐异常，我能很轻松地听到池枫他们的交流——眼前的这二十来人属于三个探井小队，两个玄级，一个地级。还有三个人是在高级训练所里表现优秀的新人，这次被带来进行对尸鬼实战演练。
和池枫说话的那个是地级探井小队的队长，也就是这批人的领头。据他所说，指挥部根据探测仪器的数据分析判断，此处的尸鬼据点大约有五百左右的卒级尸鬼，另外还有一到三个相级。因为距离较远，且尸鬼散发的辐射和矿井里的异金属辐射互为干扰，暂时还得不出绝对准确的数据。
“风。”池枫喊我。
有外人的时候，上位者之间不能呼唤彼此的姓名。这个时候我只是风，而他只是水而已。
“你在这里待机，我先去探探路。”
池枫丢下一句话便向洞穴深处走去，我甚至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句“收到”。
没了池枫，我身侧的人群开始变得有些吵闹。虽然并无偷听的意图，但是借由风三离子的游荡，许多话语不可控地传入我的耳朵。
“刚才那个水上位者，看上去和传闻一样哎，好高冷。”
“你懂什么，人家上位者在我们面前当然要端着架子，咱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次我们挺走运啊，一下看到俩上位者。”
“那个风是新人吧？怎么就直愣愣地站在那，看上去有点呆。”
“可不吗，他们看着都弱不禁风的，我感觉我这肌肉，一拳能打他们三个。”
“得了吧你。人家用元素三离子战斗，不需要你这种蛮力好吗。”
“花痴！哼，上位者就是好，凭白无故拥有这么强的力量，真羡慕。”
“话说，他的面具是老鹰吗？”
听到这句，我没忍住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往探照灯的方向挪了几步。
大兄弟，你再仔细看看，这是猫头鹰。
“哎，你们听说了吗？这次来实习的三个人里面，据说有一个是这个新风以前的室友来着。”
我瞪大眼睛。室友？我以前在高级训练所住的是二人间——除了我，另一个人就是林溯。
林溯也在这？
我顿时来了兴致，隔着面具悄悄地往人群张望，企图找到我那一周没见的好哥们儿。
“是你吧，小林，还不快给我们八卦一下？”
我看到有人拍了拍一个站在人群的最里面，一直背对着我的人的背。他似乎并不是很情愿，扭捏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转过身子。
于是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隔着熙攘的人群，我和那人对上了眼睛。
“林溯！”我开心地喊出他的名字，快步朝他走过去。探井小队的人们纷纷后退着，给我让出位置。
然而，就在我走到他身前，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的时候，他突然也往后急促地退了几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却目光躲闪，始终不敢再迎上我的视线。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微微低着头沉默着。
“风之上位者，您好。”
在过了仿佛比一个世纪还要长的几秒钟后，林溯开口了。
他喊我“风之上位者”，称呼我为“您”，甚至还朝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仿佛听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好了好了，风，请您不要为难他，执行任务时我们确实得和您保持距离。”刚才和池枫交谈的高大男人走了过来，也朝我微微鞠了一躬。
“您好，我是这次探井任务的领队，我叫迈克尔·怀特。您有什么指示的话和我说就好，再次感谢您和水之上位者此次的支援。”
他面朝我，站在我和林溯之间，高大健硕的身形完全阻隔了我紧盯着林溯的视线。于是我明白，此时此刻要是强迫林溯回应我，就是我的不对。
罢了。我迈开僵硬的步伐，站回了刚才的位置。
连林溯都不肯给我一个拥抱了。即使这是规矩，我的心情还是无法控制地低落下去。
真是荒唐，明明只是成为了上位者而已，现在却让我产生了一种，要和自己之前的十七年人生完全说再见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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