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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尉迟救婵鞶头失


众人看着地板上散落的曲裾汉服和百鸟图,皆将目光注视向了站在后排的雁娘和锦绣,众矢之的的目光简直如刀锋一般,把人能刺的血肉模糊。

        雁娘和锦绣看见地上的礼物,确是自己昨所送,不由一身冷汗,跪倒在地,听候公孙老爷的盘问。

        “经过府中的医者鉴定,夫人身上所中之毒,皆出自这件曲裾裙和绣品,老夫人与你们平日无仇,你俩却欲意谋害老夫人,罪证凿凿,可有话说?”

        “雁娘冤枉,这件礼物虽是我送的,却不是出自奴才之手,全是女工匠公孙小婵所为,老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加害老夫人,还望老爷明鉴。”雁娘泪下,一五一十将实情讲述。

        公孙老爷满是沟壑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狰狞,一双浑浊的双眼依然熠熠发光,斜睨向锦绣。

        “你呢?”

        锦绣迟疑了一会,眉宇间静宁了许多。

        “回老爷,百鸟图是出自锦绣之手。”

        “哦?那你为何要陷害夫人,给夫人下毒?”公孙老爷例行盘查。

        锦绣不知该如何面对,只得把这个包袱静静接住,轻轻的欠了身子,表示自己抱歉。

        公孙老爷久经商场,这等权衡还是懂的,他暂且搁置了锦绣,将目光看向公孙小婵。

        “雁娘送的曲裾汉服,可是出自你之手?”

        公孙小婵迎上公孙老爷的目光,又将目光转向雁娘,思虑一番。

        “回老爷,这曲裾汉服,是小婵绘制的样式,缝制,却不是小婵。”

        “老爷,公孙小婵在说谎,一个月前,我就将布匹搁置在里她那里,直到三天前,我才取回。之前听府中的丫鬟下人们说,公孙小婵四处打探老夫人的喜好,本以为她是上了心的,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心机,必然是通过了解老夫人的饮食喜好,下了气味相冲的毒药。”

        雁娘没等公孙老爷反应,便一股脑的列了罪证给公孙小婵。

        公孙小婵呆呆的盯着眼前的雁娘,昨日的她,还是一副千呵万护的模样,如今有了事情,却翻脸比翻书还快,心中不免一凉,这种场面,在右屠耆王王庭,自己已经见惯了。

        “女红匠,你可有话说?”公孙老爷并没有因为雁娘的一面之词,定了公孙小婵的罪,这让公孙小婵心中不免多了一份敬意。

        “公孙老爷明鉴,一来,自我进了公孙少府做女红匠,从未见过老夫人尊荣,更难说与老夫人有瓜葛,小婵无作案的动机;二来,这曲裾汉服的设计稿,小婵一直留着,用的是蓝底赵粉绣碟方领襦裙的款式;三来,这款衣裳需用金丝绒线、珍珠串纺、雪纺布料,老爷可以到女所查明,近一个月来,小婵并没有这些用料的记录。”

        公孙小婵淡定自若,一字一句淡而有力,眸子中透着坚毅与不屈。

        说罢,公孙老爷捋着胡须,用赞许的眼光看了一眼公孙小婵,心中多了一份亲近感。

        继而眉头深蹙,拧成川字,看着低眉顺眼,始终面无表情的锦绣,“既然你说,这百鸟图是出自你之手,你怎么解释上面的毒药?”

        “敢问老爷,这绣品上的毒,为何毒?”

        公孙老爷迟疑了下,用目光示意府中医者,医者上前一步,斜睨了一眼地上的绣品,眉毛轻佻。

        “回老爷,这绣品上的毒,是水仙鳞茎之毒,此毒毒性强,如误食,会引起头痛、呕吐恶心和下痢。叶和花的汁液可使皮肤红肿,水仙的花粉亦有毒,对咽喉刺激最大。”医生顿了顿,看看身边的锦绣,“这绣品上的毒,便是水仙的花粉碾磨而成。”

        “那么请问医者,这水仙花除了有毒外,可有入药之用?”

        “这个……”医生迟疑着,半天不能讲出一个字。

        “老爷,锦绣自小跟随家父,懂得药理一二。水仙根味苦微辛,寒滑无毒,治痈肿及鱼骨鲠。花作香泽涂身,理发去风气。又疗妇人五心发热,同干荷叶、赤芍药等分为末,白汤,每服二钱,热自退也”。锦绣平静的说的,皓齿粉唇间,尽显大家闺秀之姿。

        “继续说下去。”公孙老爷暗许。

        “其实在万生万物中,不仅水仙花有毒,大多数的花都有。比如黄色杜鹃,如香气达到一定浓度,中毒后可出现呕吐、呼吸困难、四肢麻木等症状;含羞草,频繁接触可引起眉毛稀疏、毛发变黄,严重者还可能导致毛发脱落;一品红,全株有毒,误食茎、叶有中毒致死的危险;马蹄莲,花有毒,误食可引起昏睡等中毒症状。还有五色梅、洋绣球、天竺葵等等,都可在不同程度上引起人体不适。”

        “如此说来,锦绣丫鬟,确是精通药理之人。”公孙老爷再一次严肃起来,“那么,依你看,这下毒之人会是谁?”

        锦绣环视一圈,定了定神,悠悠吐来;“锦绣斗胆推测,这水仙花毒虽会令人呕吐恶心,全身红肿,但是毒不致命。所以,这下毒之人,只怕是借刀杀人,欲意嫁祸。”

        此话一出,如同惊雷,站在屋内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顿时齐刷刷向锦绣投来敌视的眼神,这话将矛盾指向了所有人。

        堂内沉默。

        “老爷。”雁娘首先打破了沉寂。

        “说。”

        “雁娘认为,不论是有心下毒,还是欲意嫁祸,想要查到下毒之人并不难,只需查其源头。要制成水仙花粉的毒药,需有水仙花才行,老爷只需下令,查查这公孙少府中,哪个屋内养有水仙,真相自会水落石出。”雁娘说完,一个斜睨,嘴角挂着一丝狡猾且阴冷的阴笑,瞟向公孙小婵。

        公孙小婵不禁一股寒冷透彻了整个身子,心中忖度;“雁娘这次锋芒逼人,怕是要有意栽赃于我了。”

        公孙老爷沉眸略思,“传下去,翻查公孙少府中所有房间,看看谁的房屋中藏有盛开的水仙?”

        家丁们得了令,一干人出去。

        堂内依然鸦雀无声,唯有公孙老爷啜茗的声音,公孙小婵越发的紧张起来,心中暗暗求神仙保佑。

        忽的,锦绣的手微微触碰公孙小婵,公孙小婵不敢抬头,用余光瞄了一眼锦绣,只见锦绣目视前方,并无注视自己,再往下垂视,只见锦绣双手重叠,右手食指轻屈,食指上戴了一个银戒,上面绘着似曾相识的图案,像是一只飞禽,却怎么也想不出。

        只见锦绣的右手在左手手背上反复画着一个字:母!

        公孙小婵反复端倪,锦绣反复在手背上轻画的字,确实是“母“字。

        收了目光,公孙小婵的心愈发的乱了,锦绣刚才没有将绣品的事情推给自己,便说明,她并不是和雁娘一伙,要加害自己。那么,在这个节骨眼,她写下“母”字,又是什么意思,久久揣测不明。

        不大会儿,家丁们分了几拨回来了,其中一个身材中等的家丁捧着一盆盛开正浓的水仙踏槛而入,水仙的清香顿时弥漫了屋堂。

        “回老爷,我们搜遍了整个公孙少府,仅在侧院的闺房内,发现一盆盛开的水仙。”

        “屋内住着何人?”

        “是女红匠公孙小婵。”雁娘抢了家丁的话,上前一步,“这盆水仙我认得,是上个月公孙小婵从府外带回,那日我带着布匹去找她,见她看着水仙发呆,我还打趣她是不是有了意中人,现在想来,当时的神情,着实有疑。”

        “雁娘,你怎可血口喷人。”公孙小婵有些着急。

        “我血口喷人,那么我问你,你无缘无故,为何养这水仙,又常常对着她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雁娘逼问。

        “我……”公孙小婵此时有如“哑巴咽了黄连”,有苦叫不出。

        公孙小婵低头不语,心中叫苦,“这叫我如何开口,总不能说出,是因为和公孙公子有约定,为了盼他早日回来,夜夜相思,那岂不是让别人不耻,更让公孙公子难堪?”

        见公孙小婵说不出话木,雁娘一阵得意,“怎么不说话了,是被我猜中了吧?”

        公孙老爷看着满头冒汗,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公孙小婵,察觉出蹊跷,“公孙小婵,你有何难处,不妨道来。”

        “我……”公孙小婵心中定了定,“小婵没有话说。”

        “老爷,此事已经查明,必定是这公孙小婵受人指使,混入公孙少府,欲意加害老夫人,轻老爷速速送她去官府治罪,已正家风。”雁娘再次给公孙老爷施以压力。

        “公孙小婵,你可认罪?”

        “我……认罪。”公孙小婵心头一凉,“公孙公子,即便小婵今日沦落囹圄,也要保全你的名声。”

        公孙老爷衣袖一挥,家丁上前,将公孙小婵五花大绑起来,押出屋外。

        公孙小婵转身的一瞬,看见雁娘的眼中透着胜利者的笑容,继而又看锦绣担忧的紧张,再看见众人冷漠的目光。

        “瞒着!”

        屋外的石阶上,疾步走来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姿,玉冠束发,一袭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一双温和的双眼,直抵公孙小婵的心底。

        “公孙公子!”公孙小婵的双眸中瞬间闪烁着兴奋的泪光,心底默念着公孙尉迟的名字,心脏跟着快速的跳动起来。

        只见公孙尉迟一个快步上前,制止了家丁,为公孙小婵松绑,一双柔软的手握住公孙小婵的皓腕,拉着她进了堂内。

        “父亲,这件事情疑点重重,儿子认为,小婵是冤枉的。”公孙尉迟肌如冰雪,温如春水。

        “何以见得?”

        “上月,儿子去外属国打理生意,临行之前的晚上,在翠竹院偶遇了小婵姑娘,寒暄只见,小婵姑娘问儿子几时回长安,儿子见小婵姑娘的衣服身绣又水仙花的样式,便随口一说,让她养株水仙,待水仙花开,便是儿子归来之时。”公孙尉迟缓缓道来,话里行间盯着公孙小婵如清水般透彻的眸子,“只是没想到,小婵姑娘居然当真了,竟真养了水仙。”

        公孙老爷啜着茶叶,不禁嘴角带笑,“如此说来,竟是你与小婵姑娘私下之约,怪不得小婵姑娘欲言又止。”

        “是,这等话,怎可让一个姑娘家说出口来。”

        “哈哈哈哈!”公孙老爷听罢一阵开怀大笑,“罢了罢了,既然老夫人只是皮肤红肿,无性命之忧,医者开几处方子,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说罢,公孙老爷起身下了主座,向堂外走去,经过公孙小婵时,停住了脚步,“你姓公孙?”

        “是。”公孙小婵惊魂未定,不敢过多揣摩公孙老爷的意思,低眉顺眼应了一声。

        “不错,我们终究是本家。”说罢,公孙老爷笑声如山谷间荡漾的回声,从堂内传到堂外。

        “儿子送父亲。”说罢,公孙尉迟随公孙老爷出了门。

        堂内的丫鬟、管事、仆人呆立一片,不知所云。

        “散了散了。大家各自回去干活便是,今日之事,私下不许再议。”管家钱叔张罗大家散了去。

        众人散去,公孙小婵跨出堂内门槛时,与雁娘并肩,雁娘的眼中再无了往日的关怀备至,而是冷眼相待,径直走了出去。

        此刻,锦绣站在公孙小婵身边,目视前方,小声念道:“路是自己走,凡是皆小心。”

        回闺房的路上,忽然阴了天,公孙小婵望着天空中被乌云遮挡的太阳,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场雨终究是要下来,连同那说不清的是非一同冲刷。

        但这公孙少府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自己能做的,唯有保护好自己。公孙小婵轻轻闭上眼,忍下鼻尖突然泛起的那股酸涩。

        闺房内依旧温暖,除了那窗前的那盆水仙再也不见。公孙小婵呆呆的坐在榻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日雁娘要屡次陷害自己,这女红匠的活终究是福还是祸?锦绣为何要自己担下绣品是出自自己之手的风险,在众人池鱼幕燕之时,她隐隐约约写下的“母”字又是何意,难道她晓得娘亲的下落?

        思忖间,想起了娘亲,公孙小婵不自主的摸像腰间的囊袋,这一摸,不由心头一紧!

        公孙小婵低头细看,翻开衣裙间的隔层,囊袋居然破了洞!

        玉玲珑鞶头!

        玉玲珑鞶头不见了!

        那是娘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也是找寻舅舅的信物,现在居然不见了。

        公孙小婵不能确定囊袋是什么破的,只得在房内翻箱倒柜的找,四处不见,越发的着急起来,眼中忍不住一阵酸楚,泪花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那是娘亲留给自己唯一的念想,公孙小婵恨不得将自己重重的摔打一顿。

        正在悲郁间,一双白绸锻花的履踏进了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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