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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即便已是晚春,杭州料峭的春寒也尚未过去。

        他穿着风衣围着简单的方格围巾,头发似乎比以前更长了一些。

        他大步向我走来。

        这个我一直在躲避的人,过了三年后突然见到,却发现,其实见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这么痛苦。

        我选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在我面前大约一米的地方站定,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没有压迫感也没有疏远感。

        r一直都能很好地控制距离,不会吓得我拔腿就跑,也能够随便一动手就把我抓住。

        漆黑的眼瞳紧紧锁着我,我甚至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我剪短了长发,脸上也清瘦了不少。

        他嚅嗫着唇似乎在极为认真地斟酌我们相隔三年,好不容易才再次重逢时该用的对白,但最后却只能用唇角牵扯出无力的笑容,对我说了句:“顾惜,好久不见。”

        我花费了很长时间,才牵起脸颊上的肌肉,让自己露出一个比他脸上更难看的笑容。

        “好久……不见。”

        我以为我足够坚强。

        我以为面对他时,我可以足够冷静。

        但一旦开口,才知道那些坚强的表象,不过都是我自欺欺人的谎言和自我安慰。

        这样熟悉的脸,我怎么能轻易忘怀?

        可是我知道我面前的是r,不是我深爱的洛夕。

        洛夕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

        思及此,热意不由得再次涌上眼眶。

        我怕自己在他面前流下眼泪,于是慌忙低下了头,向他告别,“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错身而过的一刹那,他伸手拽住了我的胳膊,微微颤抖的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愤怒,“你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吗?”

        我抿着唇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我想他脸上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可怕。

        他伸手抓住我的肩膀,强迫我抬头看着他,“你一声不响地消失了三年,音信全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他眼中的感情刺痛了我,我用力掰开他的手,撇开脸不去看他,“我们应该没有熟到需要随时告知动向的地步吧?”

        他停滞片刻,随后无力地反驳:“即使是作为……普通朋友,你也不该……”

        我不想也不敢再听他说下去,暴躁地出口打断了他,“r,我不想和你有联系,你还没有明白吗?”

        他微微晃了晃,然后沉声回道:“我知道。”

        当然知道,这么明显的回避,谁会不知道?

        我嘲讽地想着,再次态度强硬地与他告别,“那么,我先走了。”

        他没有再拉我,却在我身后低声问我,“顾惜,你就不肯给我一次机会吗?”

        听到他声音中的痛苦,我不由得顿住脚步。

        “爱着你的,不只有洛夕一个人。”r声音沙哑地喃喃道,“为什么你不明白,我也一直爱着你……”

        只不过,因为洛夕的存在而无法表达。

        只不过,我的眼里只有洛夕。

        我明白,我当然都懂。

        但是我就是这样一个倔强、固执的女人,一旦爱上一个人就再也无法容下别的人。

        既然已经和他见面,那么在工作上就没必要继续逃避了。

        第二天我照常上了班,安从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问便带上我去洽谈生意。接待的是一个东北省份的大佬,财大气粗,什么事都喜欢在饭桌上谈,还喜欢拼酒。

        大概是出于愧疚,我帮安从扛了很多杯酒,最后大佬也被我喝得服了,生意自然也谈了下来。

        “安经理,你家这小姑娘喝得真是我都怕了。”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我,“看起来也不是新手啊,怎么这么拼命?”

        安从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安从一起带出来的新人在一旁起哄,“惜姐肯定是知道老大最近胃不好的事情了,心疼老大呗!”

        一行人跟着起哄,我倒是不反感这种调侃,加上酒精的兴奋毫不忌惮地哈哈笑着,安从反而极为难得的有些微恼,“小张,怎么才进公司没几天就敢调侃你的上司们了?”

        小张忙抱头求饶,“老大我错了,我这就去找王总自罚一杯!”

        小张又凑过去和那些东北大汉拼酒了,包厢的角落里只剩下我和安从相对。

        安从叹了口气,把矮桌上的水果拼盘推到我面前,“现在的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嗯,嗯,很有我当年的风范。”我愉悦地点着头,毫不客气地叉起一块水果丢进嘴里,“真是后生可畏。”

        安从听我这么说,含笑看向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是啊,你一直是让我觉得最可畏的后生。”

        我闻言不由扭头紧紧盯着他,大概是我靠的太近,安从竟然红了俊脸,有些不自然地扭开了头,“怎么了?”

        “学长,”我一脸严肃,“我可以长江后浪推前浪吗?”

        安从愣了一愣,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脖子上,“顾惜……你是什么意思?”

        奇怪,为什么他脸这么红?好像他今天没喝几杯,而且他喝酒不是向来不上脸的吗?

        “当然是,如果我的业绩足够优秀的话,可以推翻你的地位,晋升为总经理啊!”我一脸认真地回答道,坐回了原位上,想了想还是拿起了桌上的冰水,“你是不是有点热,要喝冰水吗?”

        安从接过了冰水,低声嘀咕了一句:“原来是推翻的推……”

        难道是我不应该把想推翻他上位的事情挂在嘴上说出来?我干咳一声打了个马虎眼,“我只不过是想找个奋斗的目标嘛!”

        安从哭笑不得地敲了敲我的额头,“初生牛犊不怕虎,才刚回来就想把我踢下位了?”

        我哼了一声嘀咕道:“那学长你首先也得是只虎啊!”

        “顾惜,你说什么?”他拉长了声音,带着点危险的意味。我忙哈哈笑着应付了过去。

        开玩笑,安从老大好歹也算得上是概念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面男神啊,信不信真把他惹恼了让我没好果子吃。

        最后饭局以小张喝多了收场,我家离的更近,安从先把我送到了公寓楼下。

        今天的红酒后劲有些足,我想下车,却有些手脚不灵活,打不开车门。安从看不下去下车帮我拉开了车门,拉我出来。

        “下次不许喝这么多了,知道吗?”他严肃地教训着我。

        “知道了……”我敷衍着,只想快点回家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老大再见!”

        啊……我家是那幢楼来的……呃,怎么感觉小区里多了好几幢房子?

        现在的地皮太贵啊,违章建筑真是越来越多,迟早拆拆拆拆光你们。

        我啧了一声,抓了抓头发,正要迈开脚步,却发现腿软地厉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安从哭笑不得地上前扶我,“都醉成这样了还逞强。”

        “我只是有点腿软!”我抓着他的胳膊站起来,倔强地反驳着。

        “好好好,你只是有点腿软。”安从叹了口气,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我送你到门口吧。”

        我也没再拒绝,毕竟我家的地形突然变得这么复杂,没人帮着我还真的认不出来,回不了家了……

        安从扶着我进了大厅,正要进电梯,身后忽然传来汽车的警报。

        我扭过头,只见小张不知怎么地也跟着跑出了车子,还对着车子拳打脚踢。

        “哈哈哈——”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这新人的酒品可真差啊。

        安从发出一声头疼的叹息:“下次饭局绝对不能带他出来。”

        我拍着安从的背催促他,“你还是先把小张送回去吧!”

        安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张,有些犹豫。

        “诶,我没事!”我推着他出了大厅,“刚才吹了吹冷风我清醒多了,你看,我都记得我家住在4幢1501!”

        安从揉了揉额角,“是1幢……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把你带到1幢了,你记得自己住哪间就足够了……等会儿进了屋别忘了锁门。”

        他不放心地帮我按好了电梯十五层的按钮,看着电梯门合上后才离开。

        诶,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张,用得着这么不放心嘛。

        我心里犯着嘀咕,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一个个跳动,不一会儿就到了15层。

        回家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我哼着小曲在包包里翻找钥匙,却低头撞上了一堵墙。

        墙很怪不硬还有弹性,我被弹得后退了几步。我揉着额头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我面前。

        走廊的灯光地打在他的脸上,显得他脸上的胡茬青黑一片,有些显眼。

        “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又忘了带钥匙了吗?”我疑惑地问道。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在等你。”

        “诶,你这个笨蛋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我翻了个白眼,“我们家的备用钥匙一直都是放在这个花盆里,用土埋着的……等等,我和你买的绿萝呢?”

        我的手伸向那盆绿萝本该存在的位置,摸了个空后才忽然反应过来。

        眼前的人不是洛夕。

        他是r。

        夜风吹入,掀起发丝,我的酒,一下子醒了。

        我收回僵硬的手,慢慢站直了身体,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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