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天骄 ②

我越身握住那把扇子，将狐九的手拍下：“叫你好好养伤听不懂么?”

        周边原本不堪一击的石壁在一道强烈的摩擦下变得粉碎，手臂一轻，两人继而向下坠去，身体比大脑反应得更快，赶紧找到另一处墙壁继续之前的动作以控制下落速度，周而复始。

        眼见身体即将砸在地上，我动用全身的力量将狐九往上抬了抬，让自己比他先落地，让他的身子落在我这个人肉垫子上。

        “嗯……”一声闷哼。

        “没事？”狐九移开身子低声关切。

        “恩。”第一时间将他的手腕握住，生命源探入，他的气息有些错乱，还好没有波动经脉。

        “王！”灵狐捂着重伤的胸口一瘸一拐地赶到我们这边，显然是同我们一样落了下来。

        狐九回头打量他一番也不说话。

        灵狐自是知道自家王的意思：“无碍。“随后看了眼狐九身边的我，眼睛一亮，将怀中的燃骨递给我，“多谢。”

        语气也不知是夸是讽：“你还真是干了番大事。”我突然有些猜不透狐狸的脑回路，给他燃骨是为了让他们逃命，现在却成了盘残局。

        不等灵狐接话，立马道：“此地不宜久留。”虽能看出灵狐跟其他狐狸对狐九的态度不同，除了恭敬之外多了几分熟稔，现在却不是询问的最好时机。

        而就在我的话语落下当口，脚下的地底深处，一声空洞的响彻灵魂的嘶吼直破苍穹。

        灵狐脸色一变：“竟没有妖气！”还没出现气势就如此之强大，却感受不到半点妖气，这不伦不类的鬼痞一族地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

        只见脚下的大地颤动得厉害却未裂一口一缝，丝丝黑气从地底下钻出，汇聚在不远处，汇成一团，越来越大。

        狐九冷眼看着那黑气的变化，眼睛微眯透出恐怖的目光。

        眼见黑气聚集得越来越大，我突然出声：“怨气。”不是妖也不是鬼，是人类死后积累的怨气。

        狐九眼中闪过一丝微光，有怨气的地方就有尸骨，这地底下……他同我对视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撑在地上的手紧贴，一道生命力向下探去，一股浓郁的黑色之气将其阻挡，我无声地向狐九摇了摇头。

        “走。”狐九皱了皱眉，一声令下，灵狐像是知道狐九的身体情况下，赶忙上前搀扶。

        我明白狐九的意图，现在狐九不能动手，灵狐当时距老板娘最近，已被老板娘玉石俱焚的力量波及，现在实力大减，尸骨堆积的怨气现在被死亡力量激发而出，这实力的对比……

        我本只是树妖，武力值并不高，当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快速辨认放下，向怨魂的对面跑去，这几日的惊心动魄真是折了我大半辈子的寿命。

        灵狐虽然身受重伤，但逃命的本事却不弱，脚下速度极快，就算扛着狐九也不减分毫，狂奔而去。

        我在两人身后紧跟不放，淡香粉末从袖口倾洒而出，混杂的花粉产生迷幻作用，能暂时阻挡怨魂的判断，这次出行算是做了个极大的亏本买卖。

        “该死，气势怎么会这么强？”灵狐一边带着狐九如闪电般向前而去，一边不断咒骂，就算花粉能够阻碍到怨魂一阵，可怨魂的死气如风在蔓延，依旧能波及到。

        “里面混杂的除了人类的怨气还有动物的，更有我们妖族。”狐九现在不需动用分毫力气，也明白鬼痞那些屠杀的缘由，他们是要制造怨气给这里的怨魂食用让其变得更加强大，应该是想由此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看着自己同伴被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杀，无论是物还是妖都会有怨气产生，只是这次的事故在预料之外，让他们不得不提前放出了怨魂。

        感受到随之而来的气息，我朝灵狐喊道：“你们先走。”两人一个不能动手一个伤患，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我还能尽可能拖延时间，随之停下了脚步，看看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用。

        “好！”灵狐二话不说，带着自己的主子更加奋力向前冲，他心里知道，女人的留下几乎没了生的希望，即便那个女人救过他，可他更在乎的至始至终都是自己的王。

        “回去。”就在灵狐全力加速的时候，狐九突然沉声命令。

        灵狐惊讶，这个时候回去是什么意思？岂不是送死！下意识出声问道：“王，为……”

        而就在他出声询问的当口，他明显感觉到自家王的怒气与恐慌。恐慌？这是他头一次在自家王身上感受到这个词，这是为什么？

        他放慢脚步侧头看向自家君王，没有得到答案却不得不听命行事：“是属下疏忽。”脚尖轻转，向回奔去。

        “她的命比我重要。”轻飘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让灵狐吃惊。

        灵狐不可思议地看向狐九：“她……”

        狐九自动忽视他眼中的惊讶，语气不自觉地放得温柔：“恩，她就是我找了三世的人。”

        灵狐突然默不吭声，可能别人听到这样的话会不敢相信或觉得不能理解，可他是真真正正跟在王身边几世的人，就算他最初再不明白，经历三世的他也足以体会自家王对这个女人的重视度，那是敢与天抗衡的情，是能熬过三世寂寞的情。他从未体验过这般情谊，却足以为之震惊和动容。

        从王足足离开狐族七日，将所有事物托给他打理起，他便猜到了些苗头，今日再次与王相见，没想到是这番情景，可王的态度似乎变了不少，他该为王高兴。

        当两人重新回到我面前，迎接的是我的冷漠：“谁让你们回来的？”

        “你不是说过我现在是你的员工，我会保护我的主子。”狐九让灵狐将他放下。

        “你也说过你现在是病患，让我好好保护你。”一字一句从嘴里吐出，心中多了丝复杂情绪。

        “所以，如果你保护不了我了，我得保护你。”

        狐九说得风轻云淡，我却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明显感受到身后的怨气越来越近，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你。”

        我眼中闪过肃杀之色，袖袍一挥，一层花粉洒下，随之一股力量向怨魂攻去，微光一显，轰然巨响。

        “走！”我朝灵狐吼了一声，自行向前跑去。

        灵狐立马带着狐九追了上来，很快便超过我，却一直同我保持着不远的距离。

        微光不断向怨魂攻去，在黑雾缭绕中发出接二连三的爆破声，随后很快被黑雾包裹。

        生命力在身上莹然而生，让蔓延而来的怨气有些惧怕地回避了些，生命源随之倾出，在生命源涉及的地方，石缝中几株嫩苗探头而出，一下子，几抹绿在潮湿的黑色石墙上遍布，让黑色气息不敢触及。

        在沿途我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上前快速扫过，那是鱼铺老板娘的尸体，人形的躯体正被黑色怨气缓缓包裹侵蚀。

        既然这是鱼铺原先的位置，那么再往前走不了多少便能找到出去的地方，鬼痞地域已经倒塌，现在可比之前错综复杂的路好判断得多。

        前方被黑雾缭绕看不清路，灵狐一手如利剑般横空向前方的黑罩劈去，风声撕裂，有些泛红的紫光冲天。

        前方的黑雾被劈成两半，在缓缓融合之前，灵狐快如闪电破空而出。

        在周边生命源的散发下，怨魂的黑雾力量受到局限，愈合的速度比原本缓慢许多，在确定灵狐带着狐九完全冲出这片黑罩，我才稍微放下心来。

        “糟了，快！”冲到另一边的灵狐突然意识到什么，回身冲我大吼。

        怨魂意识到有生命迹象冲破了黑罩，瞬间发怒，黑雾更甚，将我与他们相隔开来。

        “狐九，不准回来。”我知道狐九可能会做什么，对着那团已看不清对面的黑雾轻声说了句。

        在这空洞的地方，声音轻而易举地传入狐九的耳里，原本想开口让灵狐带他回去的话突然禁了声，脸色比之前苍白许多，只是那可怕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那团黑罩，似乎想把它盯出个窟窿来。

        狐九的举动让原本还想继续前行的灵狐默默停住了脚步，就这么静静地同自家王一起看着那团黑雾，期待着那方的人突然从黑雾中走出，他有预感，若那个人出不来，他家王也不会跟他出去，哪怕出口就在眼前。

        我静静地站在怨魂面前，与这团黑雾对视，就在他要发怒时突然闭上眼睛，从心而出的生命力开始从我脚下向外扩散。

        在这逃亡中我突然意识到非常重要的一点：怨魂的激发是因为玉石俱焚的心头力量，怨魂是鬼魂被抛弃的一类，他们还想留于人间却实则为鬼，他们不愿投胎四处飘荡终成厉鬼，那么只有他们渴望的生命源能让他们下意识靠近，可生命源又是鬼魂最致命的东西，所以现在从心而出最珍贵最纯粹的生命能让其放下攻击被生命的希望吸引而来，鬼魂对生命的惧怕与其相互矛盾，也是对他的致命一击，与其与他相对不如让其自杀。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突然平静下来，调动全身的力量将生命源不断地向外输出，引诱着怨魂的到来。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却在这无边的黑色中恍若停止。

        “吼——”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凄惨的吼声惊了黑雾那头的两狐。

        眼前的黑雾缓缓消散，从中踱步而来的女子如仙般洁美。

        “回来了。”就像之前在牢狱中一般，狐九对着我笑着说道。

        “恩，回来了。”我微笑以对。

        生命源不断地回到我的体内，周围的嫩绿依旧，我突然眼前一黑，身子像失重般倒下，耳边只有最后听到的狐九那一声急呼——

        “关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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