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香茗 ⑤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当然是在想今晚元家大厨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她走到小哥哥身边，双手缠上他的手臂。
小哥哥宠溺一笑，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小馋猫！”
元家餐桌上并不像其他富贵人家那般大鱼大肉，而是清粥小菜为主，相比鱼肉，元家更注重养生。仔细看你会发现，元家人的皮肤都相对较好，中年人看起来也相对年轻一些，着实让女子更为羡慕。
饭后一杯茶，除了她和小哥哥，其他人都忙各自的事去了。
她端着茶吹了吹，却无意去喝，犹豫片刻还是将茶放下：“小哥哥。”
撑着脑袋一直看她的小哥哥含笑嗯了一声，让她继续说。
“你说那道士的话，有几分真假？”她认真看着小哥哥，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小哥哥对她一直是温柔含笑，这次也不例外，他虽不料会是这样的问题，但温柔掩盖住所有：“真假重要吗？这上上下下都是元家子弟，就算其中真有所说的妖，他也不会害了元家。”
“为何如此肯定？”她端起茶掩饰自己的心虚。
小哥哥愣了一秒，转而笑容更深：“因为同为元家人。”
“那你……不怀疑我吗？”她的目光不放过小哥哥脸上分毫。
小哥哥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怀疑你？”
“如果我说，我是妖，你信吗？”小哥哥的表情让她找不出一点破绽，只好继续试探。
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得温暖：“尽瞎说。”
门外，一个身影闪过，无人知晓。
从道士离去起，百茶园便再无访客，最开始大家都不以为然，时间一久也不得不重视起来，直到从山下买红绸锦缎的人回来，着急得他还在门槛处跌了一跤。看他如此焦急，在场的人都上前询问情况，他口干舌燥地告诉众人，自从上次讨茶的道士说元家有妖没人相信后，那位道士便在市上四处张扬，没想到那名道士在市里还颇有一番名气，元家有妖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本想上门讨茶的人都因这件事停滞。众人面面相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元家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不知如何是好，最终将消息告诉了元家少爷。
元家庄有史以来开了最大的一次会议。
元家大厅，元家少爷坐在正位，管家站于一旁，各位嫡子依次排下，次子论辈坐下。
“大家对这次事件有什么看法？”作为嫡长子，元家少家主，第一个开口。
“我们元家是大户人家，岂能被一小小道士制造的流言蜚语乱了分寸，把那道士抓回来，让他赔礼道歉！”
“我认为此事非同小可，已传到众人耳里，元家名声开始变质，应该找个方法压下消息。”
在众人义愤填膺之下，当然也有人有不同的看法。
“既然那名道士有几分名气，指不定他说的是真，我们元家难道真有妖怪？”这是元家一个小辈的疑惑，但他的话成功引起大家的思考，虽然不信，但又有点不得不信的意味。
“若真有妖怪在我元家捣鬼，待我抓到他，我定将他大卸八块，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是元家长得最为彪悍的一个子弟，做事豪气爽快，但也是性情中人。
他的话倒是让她心中一跳，偷瞄了眼小哥哥，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或许……元家真有妖。”说出此话的是站在小哥哥身旁，她后侧的管家。
管家在这种场合一般不参与讨论，这次管家却破天荒地出了声，让众人的眼光全部集中在他身上。其实他也只是怀疑，他悄然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少爷的未婚妻，若不是他昨天无意间在门口听到她和少爷的对话，还有刚才讨论时她的反应，他也不会想这么多，看了眼自家少爷，少爷也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是不是少爷本就知道些什么。
“管家，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有人抑制不住好奇，索性开口问道。
“知道什么就快说，别吊人胃口！”依旧是那位霸气侧漏的兄弟。
管家欲言又止，最后默默地看了眼自己前方的人，就只是那么一眼，让众人的眼神皆变，只有元家少爷皱起了眉。
管家什么也没说，众人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那个眼神又说明了一切，更让人越想越偏。
她见众人都将目光转向她，不解地回头看向管家，从管家怀疑的眼中，她瞬间悟出了其中的意思，心脏停了一秒，转而惊讶地看向小哥哥，小哥哥没想其他人那样看她，让人欣慰。
“这世上哪有什么妖，你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小哥哥皱眉怒道，让众人理屈词穷，纷纷闭了嘴。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件事在没想好万全之策之前，暂时就这样。”说罢，起身揽住自己未婚妻的肩，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改严肃姿态，这是在向众人宣告自己的态度。
她心中甜蜜，却也有些担心。元家有妖之事已经成了别人口口相传的事，严重影响了元家声誉，元家子弟也在背后纷纷猜测元家是否真的有妖，若再这样下去，众人捉妖是迟早的事，那小哥哥他……她担忧地看着身旁总是温柔待自己的人，攥在身前的手暴露自己的心思。
“小哥哥，他们认为我是妖，对吗？”
小哥哥无奈一笑，抚摸她的头以作安慰：“你别多想，他们只是乱猜，我知道你不是。”
“那你认为谁会是妖？”她水灵的目光里微光闪动，让人有说不出的动容。
小哥哥张了张嘴，化为一笑：“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自己昨夜一夜难眠时想到的问题：“是不是除去元家的妖，元家就会恢复从前的样子？”
“或许吧。”小哥哥的目光直视前方，并未透露过多的想法和感情。
“就算那些人嘴里传的是谣言，事到如今也无法压制吧。”一个两个胡言乱语或许还有办法将事情压下去，可若是整个城镇都在传元家庄有妖，那以后还有谁敢上前谈生意，谁敢买元家的东西？这里的利弊，她能权衡清楚，这也更是让她心疼的地方。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不知在对她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她默然，但她深知，现在只有除去元家有妖的事才能恢复元家的名气与声望，可能还会借此更加出名。
元家庄相安无事三日，本以为找到了解决办法，却不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大清早，她被门外匆匆脚步吵醒，一个打扫庭院的元家人用扫帚无礼地将她的房门推开，几名女眷拿了几件衣服随便在她身上套了套，便将她脱下床，让本还睡意朦胧的她瞬间清醒。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想奋力挣脱，却被架得更紧。
一巴掌扇过，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仇恨：“你这个妖怪还敢在这继续装无辜！”女眷将她脱到门外，她一个没站稳跪倒在地。
“元家给你吃好的喝好的，没想到背后竟是你在这儿祸害元家！”原本他们都挺喜欢这个少爷的未婚妻，可谁知她竟是那道士所说的妖怪。本还不信，就算是管家后来悄悄跟他们说他看到这女人自己在少爷面前试探的承认过自己是妖他们都还是半信半疑，毕竟有可能是玩笑之言，没想到扫地的小哥竟看到过她偷偷将道士藏在元家的符纸全部撕毁烧掉，分明是做贼心虚！
把她的长发揪起：“我们对你这么好，你不懂得报恩就算了，竟然让元家产业无人问津，还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几句气话一说，再云里雾里的她也算是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妖。
“小哥哥呢？”脸上已经被刚才那一巴掌扇得红肿。
“你还敢找少爷！少爷早就知道你是妖还这么维护你，你怎么不长点心！”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人，小哥哥怎么会说她是妖？
见她不信，该人继续说：“你以为我们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捉你？早就跟少爷通过气了，少爷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自然是默认的意思。
在她震惊之余，消化这种种信息以及回忆曾经那些温暖时刻的过程里，她不知被谁用粗糙的麻绳绑了起来，头发还未打理，经过几番折腾更凌乱了。她的目光呆滞，多少熟悉的面孔在周边以一副不敢相信或叹息的表情看着她，议论她，他们说什么她已听不进去。她的目光一直在搜索那个自己最为熟悉的身影，可终是一无所获。
直到她被绑在一个柴堆搭建的木桩上，她忽然想通了。眼前的幕幕是那日小哥哥在房里痛苦的神情，那背上的痕迹以及长出的东西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她从不害怕小哥哥，反而更多的是心疼。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只有小哥哥待她最好，她虽不能理解今日小哥哥为何没帮她解释，可若是把现在的她换为她最爱的人，她舍不得。
一滴泪光从眼角落下，嘴角却勾起了坦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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