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碎世红衣
绝壁崖，瘾城最险峻之处。数百年前，碎雨城城主弃天下，守红颜，卒于此。享年四十。无子嗣，终身无再娶妻。
“笑忘，也该是你出现的时候了。”清风抚秀发，微风波衣衫，烟雨迷蒙，风华绝代。
“繁华一世，孤独万年。”悠悠细语在空荡的山崖响起。
“你终究是来了。”我看向从竹林走出的红衣女子。
“那般仇，不得不报。”红衣长裙拂过碧草竹林。
“驭晷是你带来的。”肯定的话语。
“那又怎样，不还是被你制服了。”她顿了顿，“那年，血色黄昏，硝烟滚滚。他却独立于此，只为与你相守天涯。而你，却负他一生韶华。他用千军万马红尘战场的天下兴亡，只为换你三千繁华，人间堂火舞华裳。小妖，你去，人未回。你可知他甘愿为你沉沦一世，遭受子民千年唾骂。每每在林间与他同守，他守你，我守他。他对你的深情让我嫉妒，让我三世难忘。”
我心微动，闭目。心系两人，他的哀愁，她的心疼。可是笑忘，你是否知道尘缘飞花，梦里花落为谁痛？烟焚散，散了纵横的牵绊；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前世今生，山河永寂，何去何从？
“你想如何？”不由自嘲，我没有爱人。
“他一生唯一的心愿是同你携子之手，与子偕老。既然生无缘，那就死后吧。”前世今生，来世今生，同葬。
“若我不愿呢？”不是不愿，只是时候未到。
“哼，瘾城小妖也不过如此，不也贪生怕死。”篾笑，“恐怕还没多少人知道，瘾城守护者是一个已经活了上万年的妖吧。度过了自己的前世、今生，甚至继续来世。”
细眉微皱。我今生的存在仅为瘾城的重生，这是与时间的约定，若破，即灰飞烟灭。专属瘾城的太阳未到，我不能离开。
在我思索之际，颜笑忘缓缓向我靠近，一抹刺眼的白光隐隐闪现……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离开吗？”
闻言，颜笑忘的手停住，锋利的刀刃与我仅有几毫米的距离。
“想知道的话，那就收好你的东西。血染白纱的场面，不该在这安宁的地方出现。”她缓缓侧过身握住刀柄，“他独守的崖，不容你玷污。”花落，我与她擦肩而过，带走一世念情。
“我不爱他。”远方，传来我的声音，“他是为你，负了这天下……”他在三途河边凝望着你来生的容颜，你为他在瘾城边缘中下曼陀罗让前世深陷。你在尘世间走过多少个五百年，曼陀罗开花季依旧能忆起从前。
然，手中刀刃掉落，潸潸泪下。终是在那一场金戈铁马摧了城墙，终于为那一身江南烟雨覆了天下。容华谢后，不过一场孤独过往。那被岁月覆盖的花开，一切白驹过隙成为空白。看那时少年，笑颜明艳，指尖轻捻，火红衣衫，眼眸潋滟，不复当年。
绝壁崖后，枯藤树下一抹孤影倚靠，没过多久便悄然离去……
今夜是谁的悲凉染上金碧辉煌 明夜会有谁的荣华染上血色红妆？
“你知道吗？我从未猜透过你。”轻飘的声音传来。
“我不会害你，又何必猜测。”
梦随风万里，几度红尘来去。忘了今昔是何年，恍然忆起自己从那日离开以后再没踏入过这绝壁崖。今日，再次步入。我站在远处，看一名女子，着一袭红嫁裳，吟唱着梦里繁华，静伏在绝壁石上。多少悲伤是庸人自扰，多少情殇是自作主张。残破了谁的回忆嫁裳，揽镜自胜侵袭了年华。含笑与泪同在，带着倾世容颜，笑忘笑忘……
红颜非薄命，痴情可忘川。
夜，月影绰约佳人待，花下枝头君不来。
她问，为何永守于此。
我答，生有涯，情无期。
后来，我才知道，笑忘早已忘记我是谁，她的世界只有一个人的存在——碎雨城城主“碎世”。曾几何时我对她说，遗忘最美，她却回我：他袖手江山为谁绾发，卜问俗世苍天不回答。他为你淡了绝代的风华，让我为他倾一生也罢。
我沉默了，静静地感受这份钟情，揪心的痛，却有安心的笑。碎世、笑忘，为这份真情，殇又何妨？
小妖啊小妖，金戈已停几人归，春风得意，她遗忘了你，你是否又遗忘了谁？
他守人，我守城。
我记得，他生前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枉笑天涯，几缕青丝成白发。
我不知道，哪一世才是终点；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燃尽的流年。
后来，我为了纪念前世的他，在瘾城的最险峻的绝壁崖上，重建了一座具有古风韵味的房屋，依旧取名为“碎世”。从那起，笑忘再未踏出过碎世阁，碎世阁里的正墙上被刻上这么一段文字——
一生羁绊，心扉未曾敞开，漫无边际地等待，早已磨平了心中的汹涌，早已无言。他离开，悄然无声，却落一地叹息。她仰天惆怅，何为彷徨，恍见眼角泪砂。
碎雨城•绝壁崖
手握青花信物，独守绝壁崖顶，雕刻一世寂寞。碎雨城城主卒于绝壁崖，享年四十，无子嗣，终无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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