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no.1
—允姐，你和漱哥你俩咋回事啊
—就你看到这么回事
—不是吧，我就睡了一觉起来的功夫你俩咋就掰了呢
—江湖上的事你少打听
“啧，傻逼。”苏矜允一哂，随手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篓里，作出如是评价。
她现在头有点疼。
无他，费了好大劲才把家里里外外都塞上了东西看上去总算顺眼了些，结果她不过是上了个班的功夫，她妈倒是麻利地把这箱宝贝到现在都舍不得扔美其名曰“留个纪念”的高中教材给她完完整整地寄了过来。
——连带着那些当时夹在书里忘了丢然后就被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荣获“傻逼”称号的“垃圾”。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
蠢。
苏矜允把书丢回了箱子里没再正眼瞧它，随手把长发松松垮垮地系了起来，正思量着该怎么处理这些占地方的书，手机铃声先不客气地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苏矜允不由得眼尾一挑。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苏矜允接完范荷漪的电话便径直出了门，赶到医院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半。
义市的天气一向随性，明明还是九月份的尾巴，前几天也还是艳阳高照的，今天下午就气温突降，好似从夏天毫无预兆的、没有秋天的缓冲似的入了初冬。
才五点半天就开始略微有些蒙蒙的暗了。
苏矜允付了钱，一下车就被风吹得透心凉，她把吹乱的发丝抚开，略略拢了拢外套，踏过蒙着湿气的柏油马路，精致的脸上没瞧出半分冷意来。
她这人有个毛病，从小臭美。
“这鬼天气，怎么突然就这么冷了。”身边经过的女生没忍住抱怨了一句，道出了苏矜允此时此刻内心的想法。
如果能再加一声抑扬顿挫的“操”就更加吻合了。
“是呀，这天气邪门的，怕是哪个渣男又在发誓了。”另一个女孩子说道。
“噗——下班我们去吃火锅呗。”
“行，到时候我让我男朋友来接我们。”
“哎——刚刚不还在说渣男的嘛……”
揶揄声渐渐小了，苏矜允勾了勾手上沉甸甸的袋子，长腿一迈进了电梯。
“来了啊。”范荷漪刚从开水房接完水出来，正好在走廊上碰到了苏矜允。
苏矜允一袭黑色风衣，腰带绕过纤细的腰肢松松垮垮地打了个结，隐隐露出膝盖往上的裙边，修长笔直的腿扎进长筒靴内，干净利落。
典型的妈见打式穿搭。
果不其然，下一秒范荷漪笑容一垮，格外不满地斥道，“你这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这腿是格外抗冷是吧”
苏矜允苍白无力地辩解，“我穿了裤子。”
“你管这薄薄一层东西叫裤子”范荷漪不可置信的提高了音量，“你要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我可告诉你，你就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去吧，你现在是年轻受的住，等你老了，关节冻没用了，看你和谁哭去。”
“我出门的时候这天气没这么鬼畜。”苏矜允无奈道。
“你不会看天气预报”范荷漪大抵是觉得苏矜允冥顽不灵，死不悔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一天到晚捧着手机，连看个天气预报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苏矜允消极抵抗，“下次一定看。”
“看了也没用。”范荷漪推开房门，把苏矜允那点臭屁毛病拿捏得死死的，“你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毛病打从我肚子里出来起就和你爸一个样。”
“什么一个样啊”病床上的苏常园闻声不由得问了一嘴。
苏矜允顿了顿，随即言笑晏晏道，“你老婆夸咱俩上梁不正下梁歪。”
“没大没小。”范荷漪嗔了苏矜允一眼，转身倒了一杯热水没好气地塞到苏矜允泛白的手上，“拿着，这手冰的，人死了三天都凉不过你。”
苏矜允捧着很有年代感的不锈钢水杯装死。
苏常园笑眯眯地打圆场，“嗐，咱们年轻人嘛，这点冷算什么。”
“哟，你们年轻人你可少往自己脸上镶金。”范荷漪炮火一转，“也不知道是哪个年轻人得了肺炎搁这儿住院挂吊瓶，你今天是舒畅点了有力气和我抬杠了是吧前几天也不知道是谁，那咳咳咳的声音比戏班子还……”
“哪有这么夸张。”苏常园讪笑一声，连忙打断范荷漪的念叨。
范荷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他，转头对着苏矜允说道，“让你给你爸带的衣服呢”
苏矜允把手上的袋子递给范荷漪。
“怎么这么重”范荷漪皱了皱眉。
“哦，我买了一点水果。”苏矜允说道。
还真是“亿点”。
范荷漪看着从袋子里取出来的苹果，香梨，车厘子以及一串青提，眉头拧成了“川”字，“不都和你说了带几件衣服就行了，医院里又不是没得吃，干嘛花钱买这么多水果你这钱是大风刮来的是吧都多大的人了花钱还这么大手大脚的，一点存钱的观念都没有，将来打算怎么过日子啊……”
“就这么过啊。”苏矜不甚在乎地喝了口水，满足地眯了眯眸子，“有钱不用难道留着播种，它来年还能长出一箩筐给我么”
看范荷漪的表情约莫是想说“狗改不了吃屎”，但碍于这是公共场所，最终只是优雅地憋出了一句，“就你歪理多。”
苏矜允挑了挑眉，“老苏还病着，多吃水果，健康。”
“你这死丫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范荷漪说不过她，最终叹了口气，还是挑了水果往洗漱台去了。
“这次放几天假啊”苏常园收回目光，转向苏矜允乐呵呵地问道。
“七天。”苏矜允道。
苏常园点了点头，“准备去哪里玩啊”
苏矜允言简意赅，“软卧大床七日游。”
“好好说话。”苏常园不解。
“在家睡七天觉。”苏矜允如实回答。
“什么叫睡七天觉这话被你妈听到了还不得说你懒得出虫了。”苏常园不赞成地说道，“这好不容易有假期了，不出去走走也应该把家里收拾一下，我估摸后两天也能出院了，到时候过去给你帮帮忙把新家给你捣腾捣腾。”
“别。”苏矜允道，“你可消停会吧。”
“怎么说话呢我可好得很，我现在上山打虎都没问题。”苏常园不满道。
苏矜允不为所动，“我那没虎让你打。”
苏常园来劲了，“要我说啊，我今天就可以出院了，还挂什么吊瓶你看我现在哪有一点生病的样子什么肺炎，那都是医生拿来唬人的……咳咳咳……”
看着话说一半一阵猛咳的苏常园，苏矜允幽幽反问，“您脸疼么”
苏常园：“……”说实话，挺疼。
好在苏矜允人性未泯，没打算让自家老爸继续做老“尴”爹，给苏常园倒了杯水，开口问道，“对了老苏，那箱书你翻过没”
苏常园缓了缓，疑惑道，“什么书”
“就妈给我寄过来那箱。”苏矜允道。
“哦，你那箱高中教材是吧”苏常园有印象了，忍不住吐槽，“就那箱东西，你妈执意要给你寄过去，我说等我出院了我给你搬过去好省点运费，她死活不同意，说是你现在上班教的高中，教材还没改，寻思着能用到，一定要早点给你，别说，就这一箱东西同一个市给你寄过去还挺费钱……”
大约是发觉话题跑的有些远，苏常园干咳了一声，“……你毕业后你妈就给你整整齐齐地装着保存着，要不是你搬家给你打包东西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箱书了，哪有时间去翻，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没怎么。”苏矜允想起那些夹在书里的纸条，笑了一声，“挺惊喜。”
“别惊喜了，你这一天天的少给我点惊吓我就谢天谢地了。”洗完水果的范荷漪闻言，条件反射地一怼。苏矜允正欲开口，就被范荷漪塞过来的车厘子堵个正着，“你可别说话，你一说话就是气我，好好的一孩子怎么就长了张会说话的嘴呢”
苏矜允咬着饱满的果肉，无语凝噎。
范荷漪满意了，把洗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随即苏矜允便看见前一秒表情还嫌弃的不得了的范荷漪后一秒便热情地把水果分给了隔壁病床陪护的中年大妈。
“哎呀，不用，谢谢啊，您可太客气了。”中年大妈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没事，一起吃点。”范荷漪温婉得判若两人，佯装责怪道，“我女儿刚买的，这孩子，和她说了只用带几件衣服就行，结果又大费周章地买了这么多水果，怎么和她说都没用，一点都不不知道节约……”
“女儿就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嘛。”大妈盛情难却，探头看着苏矜允说道，“哟，这就是您女儿吧，长得可真漂亮，和电视上那些大明星似的。”
“哪里哪里。”范荷漪谦虚道，“是您谬赞了。”
大妈心思一动，“姑娘多大了呀在哪工作呢结婚了没有啊”
苏矜允不温不热的目光和大妈对了个正着，疏离一笑。
“今年23，在学校教书呢。”范荷漪回答道，“这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我也管不了她，别说结婚，连男朋友都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这事还得她自己做主，我们也不急。”
“哎呦，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她们不急，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总得给她们长个心眼的呀。”大妈瞬间来了劲儿，“我有个亲戚的儿子啊……”
苏矜允淡漠的神色终于多了点不耐烦。她没再听下去，指着吊瓶对听得津津有味的苏常园说道，“点滴快没了。”
“我知道，我按铃了。”苏常园说道。
苏矜允沉默了一秒，“什么时候按的”
“两三分钟前吧。”苏常园想了想，纳闷道，“唉，是啊，都这么久了护士怎么还没过来可能在忙吧，我再按一次就行。”
“不用。”苏矜允没给苏常园按铃的机会，“我过去一趟。”
“唉……”苏常园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苏矜允已经推门出去了。
……
苏矜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熟人。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熟人。
“18号床是吗”护士抬头确认了一遍。
苏矜允的目光从说话的护士的胸牌上移开，神色如常地说道，“嗯。”
“抱歉啊，刚刚这铃可能出了点问题，这边没收到。”护士小姐起身，看着苏矜允有些歉意地开口，“我现在过去。”
“麻烦了。”苏矜允点头致意。
护士看着苏矜允的脸迟疑了一秒，似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兀自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快步往病房里走去。
苏矜允转头看了眼墙上“11楼”的字样，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
——难怪。
苏矜允回到病房的时候隔壁的大妈已经消停了下来，苏常园正按着刚拔完针的手和范荷漪争论着什么。
范荷漪见苏矜允回来，如同找到了铁证一般说道，“我看你这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不信我现在就问给你听——”
范荷漪转头拉住苏矜允说道，“刚刚那给你爸拔针的护士看到了没”
“废话，人不都是我请来的么”苏矜允没懂她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是你同学的姐姐吧”范荷漪胸有成竹地开口。
“嗯”苏矜允意外地一挑眉。
范荷漪继续说道，“是吧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姑娘是叫江漱什么……”
“江书丽。”苏矜允纠正道。
“对对对，江书丽，就是她，我刚刚说的那个江漱什么的应该是她弟弟，就是你那高中同学……”
“江漱野。”这名字刚从嘴里蹦出的那一刻，苏矜允觉得有些操蛋。
范荷漪恍然大悟，“对，就是江漱野。”
苏矜允由不得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你自个儿和我炫耀的吗”范荷漪显然是打算把自己记忆力超群的人设贯彻到底，“你高二那年我在这儿住院的时候，你中邪似的天天往护士站跑，一问才知道你那个同学的姐姐在这楼值班，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是你姐姐呢，刚刚我看那过来的姑娘眼熟，就是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你一说我就有印象了……”
苏矜允更觉得操蛋了，木着脸说道，“你也大可不必讲得这么详细。”
“看吧。”范荷漪满意了，对着苏常园就是一个白眼，“你还非得和我杠，说我认错人了，你女儿那时候那狼狗见到肉骨头的模样我还能忘记吗”
苏矜允面无表情，“你就不能比喻点好的”
范荷漪不理会苏矜允的抗议。
苏常园说道，“得得得，我这也不是和你杠，我就是发表发表我的疑惑嘛，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别生气，别生气啊。”
“哼。”范荷漪重重发出一个鼻音。
苏矜允更加面无表情道，“有眼不识泰山不是这么用的。”
苏常园笑呵呵的，“嗐，都一样都一样，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嘛，下次你要是碰到那同学喊我注意注意，我好好记记人家长什么样，免得你妈又说我。”
苏常园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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