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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丹州


林素萼在刘府待到了黄昏时刻,吴怡然本想留她吃过晚饭的,她笑着婉拒说:“回去还有事情要安排,再不敢耽搁了,将来等我回京后一定常常来姐姐,只希望到时候姐姐可不要嫌弃我才好。”

        吴怡然和刘婉莹笑的眉眼具欢,吴怡然道:“这可是你说的,届时你要是不来,我可要带着婉莹上门去找你的。”

        林素萼爽快道:“姐姐要是过来,我一定扫榻相迎。”

        吴怡然这才放她回去,吩咐贴身的丫鬟亲自去送她出院子离开,林素萼坐在马车上见远处已经是日衔群山,天幕已经澄红大半,不由催促马夫快快驱车回府。

        等走到飞鹤轩的院门口,正好跟从里面出来的隐云打了个照面,隐云忙给她行礼道:“见过少夫人。”

        林素萼问他:“你家少爷呢?”

        隐云答道:“少爷正在书房里头。”

        林素萼又问了他将秋生是如何安排的,隐云如实答道:“少爷说先安排秋生在外院住了一晚,明日再一起带着启程离京。”

        林素萼点点头便放他出门去,留下丫鬟几个在外面自己进了正屋转去书房找陈瑞文,书房里却是一室空寂,只有清风翻动这案几上的书卷,她瞧见角落密室锁开虚掩着,便走过去推了门进去。

        因为里头是密不通风的,所以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亮,林素萼眼前黑乎乎好一阵儿才勉强看见陈瑞文正坐在里头角落处的椅子上。

        悄无声息的,和这间不见天日的密室一样沉寂。

        他面向的位置,她知道是他亲生母亲的灵位,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竟然进到这里,无端的肃穆。

        她走上前去将手摸到他脸上轻声问道:“怎么突然来这里了,也不知道叫人烧个个炭盆,身上冷的跟冰似的。”

        他将手贴在她手上,跟他的脸上的肌肤一样的冷,将她冰的颤了一下。

        陈瑞文声音有些嘶哑:“玉娘。”

        她嗯的一声应下,她以为他要对她说些什么,等了很久却没有听见他出声,低下头疑惑的看向陈瑞文,只可惜因为太过黑暗,她并不能看清他是个什么表情。

        他慢慢起身将她拥在怀里,她温顺的将头抵在他冷硬的肩膀处,莫名的她感觉他在隐隐的颤抖。

        是太冷了,还是在害怕

        她不知道,她没打算问,正如他也没打算告诉她。

        两个人在密室内就这样抱着站了一会儿,很快他就牵着她的手出去到了外面,他一边锁门一边关心问她道:“那里面跟冰窖一样,你身子弱禁不得半点风寒,如今可有哪里不适?”

        林素萼摇摇头只笑着说没事,抬头望进他温柔多情的眸子,脸上挂着贴心笑意,对她实在关怀备至。

        他很擅长调整情绪,以至于让她以为刚才她察觉到的脆弱情绪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没有再提刚才的事。

        ……

        初十大早两人在府里简单用过早膳,周嬷嬷昨日里已带上丫鬟们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如今只等一行人将行礼装上马车后就可启程离开。

        林素萼和陈瑞文站在镇远候府宏伟的大门前跟和来送她们的陈婉惜别,陈婉拉着她袖子泪汪汪道:“嫂嫂一路上可要注意安全,等到丹州一定记得传信给我。”

        林素萼伸手刮了下她鼻尖柔柔笑道:“知道啦,不过几天路程,你且等我消息就是了。”

        陈婉这才拿帕子擦去眼泪扬起笑容重重点头,林素萼便由陈瑞文扶着上了马车,紧接着陈瑞文也坐了上来。

        林素萼掀开帘子和陈婉挥手告别,马车也缓缓的启动,看着陈婉和丫鬟背身回去,她才落下锦帘,有一瞬间她似乎瞧见朱色大门旁似乎站了一个莲青色的身影,再掀帘看去又发现那身影不见了。

        陈瑞文将一个正热的手炉递到她手上笑道:“看什么呢?”

        她摇摇头道:“没什么,许是我看错了。”

        手炉的热意传到全身,整个人都是暖意洋洋的,林素萼心情很好的问他:“公爹喊你去丹州探望哪位故人?好端端的竟然还要在外头好几个月。”

        陈瑞文从马车上的箱子里找出来一本书放在膝上道:“就是前头说过的那位孙若清,父亲和他是旧相识,如今他生了重病父亲就让我去看看他,另外也是觉得我在京中无所事事,想让我去他那里谋个差事。”

        “丹州刺史?”林素萼想起对方的身份,眨眨眼睛看着他道:“听说那位也是前朝的旧臣?”

        所以虽然是旧相识,镇远候也并不能去看望对方,裕帝愈发暴躁易怒,最看不得前朝旧臣互相联系。

        陈瑞文将书翻到之前看到的那一页,书页微微泛黄,他动作之间十分轻柔慎重,只见他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道:“不但是旧臣,而且还是重臣。”

        见她露出好奇的神色,他慢慢和她道:“孙若清十六岁便封将军,前朝文穆皇帝在位时他就曾率骑兵十六人亲入戎狄王帐砍下戎狄王子及几位重要大臣的首级,后面又巧用兵法歼灭戎狄骑兵几以万人之众,戎狄人觊觎孙若清的骁勇,这才不得不同意了和我们议和。”

        林素萼十分疑惑的问道:“为何打赢了,文穆皇帝还要和戎狄议和?听说后面还远嫁了高义公主去和亲。”

        陈瑞文慢慢收起笑容,眼睛里幽暗深深,他叹了一口气神色凝重道:“创业容易守业难,□□皇帝虽然打下江山却并不善经营,在位期间苛捐杂税大兴土木广修宫殿,天下自然怨声载道,国库也空虚殆尽。后来文穆皇帝即位接过时大梁已然千疮百孔,文穆皇帝殚精竭虑也不过让大梁勉力维持了十余年,后面在戎狄的问题上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采取议和的下下之策。”

        林素萼看着他在说起前朝之事娓娓而谈,她这次没有错过他眼底的闪过的哀伤之情,她握住他的手垂下头靠在他身上问他:“文穆皇帝在位时我尚不及事,只听人说起过他是个很好的皇帝,你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瑞文看着她发髻上的点点珠花,在幽闭的车厢里散着一点子茉莉花的味道,他觉得她似乎明白些什么了,又觉得她或许只是突然兴致来潮。

        但他谈起故人旧事依旧是兴奋的,马车已经驶出了城外,外头只有风吹树叶的飒飒声以及车轱辘碾在石子路上的声音,他低声和她讲述文穆皇帝在位时善待宫人爱护百姓的事情。

        虽然都是这些事都是家喻户晓的事情,但他总能补充出一些没有的细节,比如文穆皇帝其实并不像世人说的爱喝庐山云雾,他其实更钟爱带着些香味的花茶。

        林素萼听着他轻声讲述,很安静的不言不语,她是一个很完美的倾听者,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偶尔她也插一句:“这样好的皇帝不该生在乱世的,若是太平年间一定是个明主。”

        再愚钝的人此时应该也察觉出陈瑞文对于前朝的文穆皇帝有着些许不一样的特殊情感,她突然很想问他一句“你和文穆皇帝是个什么关系?”

        你又是谁呢?是陈瑞文,或者不是陈瑞文。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但是她把满腹疑问又都藏在心里,她知道有些问题现在是不该问的,至少明面上的平静还是要维持的,故而只能闭上眼睛让人瞧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他说话声音渐低,偏过头见她乖顺的阖眸浅睡,他从一旁拿过绒毯仔细盖在她身上。

        他也闭着眼睛假寐,朦胧中只见一个仁善清俊男人携着一个美丽温婉的女人站在他面前,来自遥远记忆中的文穆皇帝温和的同他道:“珩儿,大业将至了吗?”

        他低声道:“大业将至了,父皇。”

        张元妃走到他旁边温柔的摸着他的额头,她的声音似从遥远之地而来道:“小朱雀,你太累了,睡一觉吧。”

        他顿生困意,意识逐渐脱离身体,恍惚中听见他母妃轻轻笑道:“这个儿媳妇我很喜欢,小朱雀的眼光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

        他放松一笑,想和母妃说自己也很喜欢,但终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

        意识醒来的时候先是听见身旁轻轻的翻书声,他睁开眼睛侧头望过去只见她正在翻看他的那本书,侧颜如清水芙蓉动人心魄,注意到他醒来又微微一笑,神如秋水多情。

        他伸手将身上的绒毯盖回她身上道:“怎么给我盖着了?”

        她笑道:“都说熟睡时最容易被风寒入侵,我醒来后见你还在睡着所以就给你先盖着了。”

        他失笑道:“再叫丫鬟拿一条过来就是,何苦要把你的给我。”

        说着便要叫车外的丫鬟再拿一条绒毯进来,却被她扯着袖子制止,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她羞涩的将另一半绒毯盖在他身上道:“不用再拿一条了,反正这绒毯够大,咱们一齐用就是了。”

        说着又与他贴的更近钻到他怀里,后背轻靠在他胸膛里,像是坐在他怀里一样,脸上带着一副秀色可餐的小女儿情态。

        陈瑞文当然欢喜着夫妻之间的暧昧情趣,遂笑着将一只手环过她柔软柳腰向后提了一下,让她几乎坐到了自己大腿上。

        林素萼这才和他抱怨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犯困打瞌睡,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陈瑞文牵起她一只手轻轻揉捏着,他因为自己也犯困睡着倒也没想太多,只是道:“想来是犯春困了,到时候叫医士来给你看看。”

        她摇头拒绝道:“只是犯春困就算了,我才不要看医士,等下又给我开些什么苦死人的药方子,周嬷嬷又不像莲蕊那么好说话,肯定要盯着我天天吃的。”

        见她实在拒绝,他也不好再提,只是宠溺一笑又搂着她二人看起书来。

        西京到丹州单人乘快马不过一日半的路程,因为他们这一行有女眷坐着马车,自然不能同快马相比,路上大概也要用四五日的时间。

        林素萼离开西京方才真正见到外头景象是多么残酷,早之前就听闻外面已是饿殍遍地,哀鸿遍野,如今亲眼见了才明白什么叫人间地狱。

        路上逃难的人各个骨瘦嶙峋,面色泛着病态的苍白,在这仍然泛着冷意的早春,很多人都是衣不蔽体,最可怜的是孩子,身子瘦的小小的一个,头又奇大无比,眼睛如铜铃一样几乎突出眼眶,躺在父母怀里半点声音都没有。

        很多人看见他们的马车都眼露青光,若不是他们的马车四周有训练有素的兵卫相护,只怕要被人哄抢一空,路上陈瑞文当机立断放弃原来的大路让一行人往人烟稀少的小道上走,果然遇到的流民就少了许多。

        但难免也碰到了一伙山匪,幸而镇远侯遣派给他们的兵卫个个武艺高强,不过半刻钟时间的厮杀就将那一伙山匪拿下绑了起来。

        领头的队长叫余良,走过来恭敬问陈瑞文怎么处置,林素萼坐在陈瑞文的身边默不作声,只听见他很平静道:“去盘问一下他们手上有没有沾过血,若没沾血就将人送到官府去,要是沾了血的话便都就地处理了。”

        他说的风轻云淡,林素萼还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就地处理是什么意思,便只听见外头磕头求饶声此起彼伏,但很快这些声音就都被一阵哀嚎声代替,不过一会儿哀嚎声也停止了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她终于反应过来,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寒,颤抖的想要掀帘去看,却被他握住手放到下,他柔声道:“别看,脏。”

        又往她冰冷的手上轻轻哈着暖气揉搓着,问她:“吓到了吗?”

        她强装着镇定的摇摇头,把头靠在他怀里道:“他们杀过人,本就该死。”

        身体却仍然颤抖,陈瑞文知道她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说不怕肯定是假的,他伸出手像哄小孩似的轻拍着她的肩膀让她慢慢安定下来。

        余良带人将山匪的尸体处理了之后,一行人又重新踏上了路程,林素萼没来由的问一句:“这就是真实的你吗?”

        那样沉着冷静临危不惧,随口就敢定义别人生死的人,是你吗?

        陈瑞文答她:“是。”

        她又问:“那在我面前的你也是真实的你吗?”

        在我面前跟我柔情蜜意,对我温柔相待,百依百顺的人,也是你吗?

        陈瑞文低下头望进那对秋水潋滟里面,他在她脸上轻吻着安慰她:“是。”

        他在她面前越不避讳,越将她从未见过的一面展示出来,她的内心便越不安,但总归他仍然是他,对她的一片心不是假的,她纵使内心里萦绕不安表面也能勉强装作平静。

        二月十四的傍晚一行人的车马总算进了丹州城的城门,相比于西京城外惨烈景象,丹州城外反而更添几分太平之象,城外设有十几个粥棚专为流民提供食物,这些流民虽不至于生活有多好,可到底因为食能果腹所以眼睛还是掺着笑意。

        来接他们的是刺史府的姓贺的管家,他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边,林素萼听见他恭敬道:“知道二公子和二少夫人今日要到,我们家大人和夫人早在府中设宴以待了。”

        陈瑞文客气的说了一句:“让孙刺史久等了。”

        外头声音更恭敬了些道:“不敢,我们家大人说二公子是故人之子,不可谓不重视。”

        林素萼伏在他耳边轻声笑道:“你倒是挺有面子的。”

        陈瑞文轻轻拍拍她的手,又是故作神秘淡笑不语,林素萼没好气的也伸手在他手上拍了一下,不过她却是重重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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