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充军入营 入籍为妓
“将都尉府重重包围起来！……”伴随着一阵撕啸声，一匹黝黑的高头骏马停在琅玥她们面前。马上坐着一个身穿铜甲的军官，他的手里高举着一把已出鞘的佩剑。此时正挥着手臂对他的下属下令，“圣上有令！都尉府的任何人都不得离开！”
圣上？
寒光凌厉的佩剑和他胸口的一面铜镜反射的光芒刺的琅玥无法睁开眼睛，她下意识的躲到芷兰的身后。
“你们是都尉府的家眷吧！请回吧！”他的声音清凌而平淡。
琅玥抓着芷兰的衣袖却感觉到她微微抖动的身躯。
她们又再次穿过后门，只不过这一次是进入。
都尉府内早已处处皆兵，他们奔走，翻找，不放过任何地方。
最后，她们被带去了正厅。
正厅里，三夫人，而夫人，大夫人，还有她的弟弟——盛凌相拥的站在了一起。除了他们还有芷兰的母亲——吴妈，一直跟在大夫人身边的兰婶。还有一干仆从杂役。他们似乎也跟琅玥她们一样没来的及逃离。
“娘！”芷兰一把抱住吴妈，泣不成声。
而琅玥的出现令几位夫人都很惊讶，三夫人看着自己女儿眼蓄泪光，然后过去将她紧紧的抱进了怀里。琅玥能感受她此刻的颤抖的心和梗塞的喉音。
“哎呀！连那蕙质兰心的琅玥小姐都找回来啦！”一个尖涩而刺耳的声音在琅玥的身后响起，“既然人基本都齐了！那刑部侍郎——梁大人你就宣旨吧！”
这时，三夫人轻轻放开了琅玥，拉着她的手，带她缓缓走进人群，站在了这都尉府的主母身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那个清凌的声音一张口，大夫人就开始跪下了，随后所有人，包括琅玥，三夫人拉着她，全都跪下了。
“正二品威武将军——魏迟，大逆不道，蓄意谋反。按逆谋罪将其问斩于宫门之外，诛连九族！其下属，家将，护院，侍从竟识不得他司马昭之心，其罪当诛。
正三品都尉——言柯，昔日乃罪臣——魏迟的家将，念其在关外平乱有功，故免去死刑，抄家充军。其府内所有男眷充军入营，女眷入籍为妓！”
充军入营，入籍为妓！
这八个字击垮了跪着的所有人！
紧握着琅玥手的三夫人顿时连同所有的女眷全部瘫倒在地。
——唯独除了琅玥。
琅玥跪在那里，脑中一片茫然，身体也难以动弹，就好像她此刻听到的，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连自己跪着的感觉都是虚渺的。她只能怔怔的望着那个站在她面前宣读天子诏令的男子。他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年纪比她的长兄大不了几岁，面容清瘦，眉目分明。
可是，当他从容的念出这一纸诏书时就夺去了琅玥父亲敬仰的那位将军全家以及九族的性命！还有这里跪着的他们，虽不至死，但即便是十二岁的她也知道那——充军入营，入籍为妓！这八个字意味着什么！
琅玥定定的看着他，她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平平淡淡的念出这八个字的！
充军入营，入籍为妓！！琅玥的脑中一遍遍的回响着这八个字。
诏令宣读完后,刑部侍郎梁云峥合上了艳黄刺目的诏书，然后抬眼看向了底下这早已瘫倒的一片人。他努力保持面容上平淡和冷静，但是，当他注意到琅玥的时候；他对上对方清冷锋利的眼神时，他的眼角不禁微微闪烁一下。这个女孩的眼神竟让他的平淡和冷静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了。他没有移开他的视线，而琅玥也丝毫不去回避。
琅玥望着梁大人，她明白这诏令是天子所作，但奈何此时心底就是有着无尽的悲愤想要借着微不足道的眼神发泄出来。她想要对方记住，他淡漠的念出这一纸诏书是毁了多少人的人生。
直到那个尖涩的令人作恶的声音再次响起：“梁大人！这诏书念完了！是不是该动手清点财产了？”这是一位上了年纪，却脸皮白净的宦官，应该是内务府的某位总管。听他对这位刑部侍郎说话的语气，可见职位不低。
这位梁大人在听到宦官的话后，才将视线从琅玥的身上移开，“那就请安总管的人开始吧！”
那位姓安的总管听到这句话后眉开眼笑，立刻招来身边的另一位太监，对他说道：“去！把你的手下全部派下去！给我仔仔细细的清点，别放过，也别漏了什么！还有，让他们做事麻利点！手脚轻点，这要是摔坏了什么东西可都是要算在他们头上的！”
“是！是！是！”那个年轻的太监赔笑着直点头。
前厅立即走了一波内务府的太监，而琅玥和母亲们，还有这府里的家丁家眷仍旧跪在地上。其中有人偷偷小声的哭泣，有人唉声叹气，其场面甚是凄惨。
琅玥悲凉的想着，不久前自己还是都尉府的三小姐。虽庶出，但父亲，母亲们，还有兄长对自己却异常疼爱，还有她的弟弟盛凌，他也最喜欢黏着她，跟在她的身后。
父母亲人，承欢膝下，共享天伦……
这所有的一切就从这一纸诏书开始全部消失了吗？就从此刻开始了吗？我的父亲与兄弟就要充军边疆了吗？父亲年纪大了，他能受得了着那苦寒之地吗？两个哥哥还没有成亲，就要把自己的一生葬送在那遥远的北方了？而弟弟盛凌才七岁！他怎能熬过这长途的跋涉？即使熬过，北方的寒冷，疾苦，他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的！
而我，就要入妓籍了吗？
这永世不得翻身，遭人唾弃的身份就是我言琅玥余下的人生了吗？
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到底做了什么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
所有的这一切琅玥都不明白！
***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之前那个被安总管遣下去清点财务的太监回来了。他似乎不是很满意，对着安总管说：“安总管！正房的卧室，书房都已清点完了！只是这财务少的可怜！不知道是不是好东西都被藏起来了！”
听了这位公公的话琅玥非常的气愤，她抬袖擦掉眼角隐含的眼泪对他大声说道：“我父一生清廉，两袖清风，自是没什么家产可充！”
琅玥张开说完这话就有些害怕了，三夫人立刻一把拉她进怀，紧紧搂着她。但她还是见到那位安总管，和那位年轻的太监，还有兵部侍郎梁大人，他们将视线全投在了她这里。琅玥吓得立刻将脸埋进了母亲的怀里。
“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望各位大人恕罪。”大夫人用略带低沉的声音说道。
“这小小年纪，伶俐的摸样，啧啧啧……”姓安的总管，用他肥硕的身躯坐在琅玥父亲常做的那把椅子上，翘了难看的兰花指捏着她父亲用的茶杯，慢慢的品着茶，嘴里却还啧啧的摇了摇头。终于慢慢喝下一口茶水后，抬起头又将视线飘到琅玥这里，琅玥稍稍抬起的头吓得立即又再次埋进她母亲的怀里。“……只可惜呀！怕是要糟蹋了！”
琅玥听到她母亲在听到安总管的话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把她抱得更紧了。
“安总管！既然正房已经查抄过了！不知可否容我们这些女眷去收拾一点衣物，好带着上路！”大夫人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生涩而苍凉，琅玥听着很难受。
“收拾？好像没这个规矩？”安总管边吹着茶水说。众人甚至都听到他泯茶的咕噜声。“都尉夫人这就叫杂家为难了！”一句话却偏要隔这么久。
大夫人没有再说话。过来一会，当琅玥慢慢的从她母亲的怀抱里出来的时候，她见到那位梁大人开口对安总管说道：“既然已经清点过财务了！就让他们回去收拾点衣物吧！这都已经是冬天了，取些保暖的衣服也是应该的！”
总管听到梁大人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古怪。“既然梁大人都开口帮你们了！那杂家要是再不同意，也显得太没度量了！那就行吧！你们就抓紧点时间！回去收拾收拾吧！”
“多谢安总管。多谢梁大人！”大夫人说完立刻回头拉着琅玥和盛凌的手，“女眷都和我去房间里收拾点防寒的衣物！”
于是，所有的女眷都开始慢慢的站起来，跟着大夫人出了前厅。琅玥听到身后安总管的声音：“去，让几个太监跟过去，别出什么岔子！”
于是，女眷们随着大夫人去了她往日住的正房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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