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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47章察觉


在这些天里,启程最快的反而是索贝克他们。

        临别前,花楹把一柄魔导光剑送给了朵妮雅。

        魔导光剑也是充能式的魔法道具,由漆黑的剑鞘包裹,剑柄处镶嵌数种附有力型元素的魔石,除了能释放光刃以外,还能操控沙砾进行战斗,非常有利于在沙漠环境中战斗。若不□□,在旁人眼中看来定会以为这只是一柄普通的剑。

        这是之前在索贝克的威胁下,她按着索贝克的设计给“他家大人”造的杀器。这几日她一直躲在房内,瞒着其他人偷偷捣鼓。直到朵妮雅要走了,她才将这柄成品剑公开,并当面送给了朵妮雅,也算还了索贝克的人情。

        得到此物的朵妮雅轻轻摩挲着剑身许久,点头向花楹致谢:“这把剑我会好好珍惜的。”

        索贝克很满意:“花楹,有空常来找我们啊。现在乌丹以外的地方也需要你的…嗷!”

        朵妮雅身后的骑士按着索贝克的头,向花楹深鞠了一个躬。

        上船前,已经重新戴上面具的朵妮雅握着花楹的手,附耳轻轻对她说了一句话:

        “多去这个世界看看吧。”

        “你有着,让人变真诚的力量。”

        听到朵妮雅最后的告别之语,花楹不由一愣。

        她与这个人并不算熟识,但这个人却给了她一个……有点让人意想不到的评价。

        “哼……”

        辛巴德的轻哼唤回了她的注意。

        虽然她成功把剑送了出去,但辛巴德对于她有所隐瞒的行为很是不满。

        他抱着胸别过脸的样子,比旁边被抢了食物的欧拉弥熊还要幼稚。

        “你在生气?”

        “没有。”

        “我也给辛德利亚制作了武器。”

        “你不用说这种话来安慰我,你送重礼给一个根本不熟的人,我根本不介意。”

        花楹:“……”

        诚实是一种良好的品德,她希望辛巴德也有。

        见花楹许久不说话,辛巴德忍不住问:“什么武器?”

        “……抓着我的手。”花楹刚开口,那只手就极快速地攥住了她。

        在对方既期待又雀跃的炯炯目光下,花楹深吸一口气,催动体内的魔力与他产生了连接。

        视觉共享之下,辛巴德终于看见了贴在自家结界上的庞然巨物。

        这些怪物似的长嘴炮匍匐在上面,寒光闪闪,气势凛然,呈环状整齐地排列,将整座辛德利亚保护了起来。

        长如刀锋的炮口直视远方,这群凌空的黑甲铁兽正脚踏无边民宅,丰壤沃土,还有仰望的、目瞪口呆的他。

        “这是我为这个国家造的大炮,加上天线协助,射程能达到百里远。敌军只要进入射程范围,就会被中央的天线探测到。”花楹指着正上方的立在结界之上的五光斑斓的银针,“我保证敌人还没摸进辛德利亚,就会被灭掉。”

        接着,她与银针建立联系,在这瞬间,与花楹感官相连的辛巴德看到了更远更庞大的景象:他看到了飞鸟、航船、浪礁、岛屿,看到了无垠的阔海,甚至还能隐隐看到距辛德利亚极为遥远的北大陆的轮廓,他以一种很奇特的视角将万物纳入了眼睛里。

        连接切断后,辛巴德的视角登时切回了脚下所踩的土地。他看着花楹揉着太阳穴,气气恼恼又可可爱爱地说:“这是一种监控装置,用来锁定敌人并发射魔导炮的。你要想察看情况,直接去王国结界传送阵那与天线建立联系就好了。不过不能看太长时间,不然大量信息输入你的脑袋会让你头疼的。”

        嗨呀。

        真可爱。

        他很喜欢这份不自言明的感觉,她在为这个国家出力,等同于她也在与他一起全心全意注视同一个地方。这份“并肩”之感无论何时都让人欲罢不能啊。

        “但这个天线有个缺点,就是不能探测到水下的危险。”花楹一脸遗憾,“本来我都和索贝克约好造一个潜艇了,但你们不让。”

        连接魔法都断开了,花楹想抽出手,但试了一两次,握着她的那只大手稳然不动。

        “?你……”

        花楹刚开口,就被手边的力道往前一送。

        辛巴德深深地将眼前人拥入了怀里,在臣下和行人会意的目光下,语调似畅意又似感怀:“你怎么就这么合我心意呢。”

        -

        日子一天天过去,其他友人们启程的日期也将近了。

        而她,看着找到了目标的友人们斗志满满地在辛德利亚做着最后的修行,内心总归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虽然依旧过着一成不变的美好生活,但这样的一成不变,好像不是她来时的初衷。

        花楹思考了很久,有一个念头于她脑内徘徊不散。

        在某一日,武人用以切磋武艺的场所——银蝎塔顶部的圆亭内,突然闹出了巨大的动静。

        一蓝一红的光相继冲向高空,花楹赶向银蝎塔时,这才发现是红玉与辛巴德在进行魔装战斗。

        一旁的阿里巴巴按下震撼的心情,向花楹解释了两人动手的原因:红玉本想与他进行魔装战斗,但由于他还没有熟练掌握魔装,此事又正好被路过的辛巴德先生撞见,于是,辛巴德先生便替他接受了红玉的邀战。

        听到前因后果,花楹不禁眉头一皱。红玉此刻的出招大胆疯狂,明显是被激起了战意。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红玉对上辛巴德的胜算……不大。对方是老道的迷宫攻略者,同时自身的魔力量也庞大到了能容纳七位魔神,对于如何运用金属器进行战斗,辛巴德一定是要比红玉熟练的。

        可是,辛巴德为何要故意激红玉应战?

        他是怎么想的?

        还有,红玉为什么要来找阿里巴巴切磋这一点也很奇怪……他们的关系已经变得这么好了吗?

        花楹观察着空中的形势变化,金属器持有者的战斗虽然极具杀伤力,但也极为消耗魔力,往往在短时间之内战斗便能结束。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打完。

        看到红玉居然使出极大魔法——「水神召海」的时候,花楹认为红玉的战意已经被激到了一种难以阻拦的地步——辛巴德那个该死的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水神召海」作为魔神拜恩的最强魔法,自然有其不一般的威力。再加上辛德利亚四面临海,顿时就为该水系魔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海啸般的怒浪猛然升起,笼盖了半壁王国结界,仿若下一秒便可俯冲直下、铺天盖地吞没这个国家。因为有结界阻挡,花楹倒是没多大的担忧,要是连一个魔法都挡不住,那她还改良什么结界。

        而在海水袭向结界之前,辛巴德便借用风神弗加洛的力量,使用了她那一日所见的「风裂斩」,抵消了红玉的「水神召海」。

        ……辛巴德连极大魔法都没用上,便解决了红玉的最强一击。

        从结界内部放出的魔法并不会遭到拦截。这是花楹改良结界时一个比较人性化的设计。

        ……所以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和红玉比试的?居然在自己的国家之内和人进行如此激烈的魔装战斗,没看到底下的人都吓得说不出话了吗?!

        可战斗并未结束,花楹眼睁睁看着辛巴德又切换成了另一个魔装——由高大俊美的风神转变为了肚子圆滚滚的……小孩子?

        魔装是随魔神的心意而具象出来的外型,说不定该魔神就长这样,所以魔装也是这样。花楹觉得,这种半孩童半兽长着角顶着大肚子的魔神,套上辛巴德的脸,还……还挺可爱的。

        这个小魔神立在亭顶上方,转头看向下方的人,看到花楹的身影,辛巴德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但情绪很快就被掩下去,他对几人说道:“花楹,阿里巴巴,把耳朵捂上。”

        “哎!”阿里巴巴立马照做。

        花楹没动。

        辛巴德看了她一眼:“听话。”

        看在童颜版的小辛巴德即使说着浸猪笼的话也很难让人讨厌的份上,花楹不情不愿地捂上了耳朵。

        辛巴德这才看向剑身卷成水涡,向他刺来的练红玉。

        他深吸一口气,豁然张开了嘴——

        一种尖锐的、难以名状的声波顿时响彻了整个辛德利亚。

        而离辛巴德最近、且最受其害的练红玉直接晕了过去。

        魔装褪去,红玉软软地从空中掉下,花楹忙接住了她。

        “我对她进行了「催眠」,这就是桀派的能力。不过,这一招有一点不太好,就是会影响周围……”

        辛巴德对银蝎塔上唯二清醒的两人解释道。花楹将红玉扶在地上,正用魔法检测着她的情况。

        “周围?”阿里巴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受不了声波冲击晕过去了。

        “夏黄文他们也捂住了耳朵,但还是晕了。”花楹头也不抬地说,“只有我和阿里巴巴没事。是因为阿里巴巴有魔神的加护,才没有变得和他们一样吧。”

        “嗯,这只能算是其中之一的理由。不过意志坚定的人一样不容易受到影响。”他补充道,“只要隔得远的话,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哦。不过,听到你的声波的人都晕过去了吧,不止宫里的人,连远处的民区也是。”花楹起身眺望了不远处,继而走近了桀派形态的辛巴德,“你对我试一次。”

        辛巴德挑了挑眉:“这一招如果一天之内连续使用在同一个人身上的话,会致使他们的精神受损哦?”

        “也是,不能伤及无辜。”花楹点头,在辛巴德逐渐惊讶的目光下,张开了隔音结界,“你现在可以试了。”

        沉默良久,辛巴德才道:“我不能对你这么做。”

        花楹:“最坏的情况也就晕过去睡一觉而已,来吧,别废话。”

        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被隔在结界外的阿里巴巴想劝架,但声音根本传不进去。

        “这是一种精神系魔法吧?”

        “没错,你没必要……”

        “你看起来很笃定这会对我起效?”她笑了一声,“你怕伤到我吗?”

        察觉到了对方有意的逼迫,辛巴德脸色微沉:“花楹,你在想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才对,你想做什么?辛巴德。”她说,“桀派,‘精神与傀儡的魔神’,从它的名号上就可以知道这个魔神的特性,你突然对红玉使用这样的力量,是想做什么?”

        辛巴德可别忘了,他送她的秘闻录上提到过魔神桀派。

        如果魔神桀派仅仅只有催眠的作用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所以她想亲身试验一下这个“催眠魔法”是否真的有那么纯粹。

        她依旧认为,辛巴德这次的举动太过凑巧。

        如果和红玉的比试只是为了向煌国展示武力,那么辛巴德不可能不知道煌国有数量远超辛德利亚的金属器持有者,和一个皇女战斗并不会带来什么实际效果。

        如果是为了让皇女更加崇拜他之类的无聊理由,那么辛巴德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低俗。

        “……自然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依旧是桀派形态的辛巴德仰头望着花楹,神色不变,“我以为切磋只是点到即止。”

        “要叫停打斗,有更好的方法。搭上你的国民,代价是不是重了一点。”

        “抱歉。”他干巴巴道,“可我只想到了这一种方法。”

        花楹想通过感知确定辛巴德是不是在说谎,没想到,那只长着绒毛的小手突然抓住了她,在外力干扰下,所有的魔力感知都被切断了。

        花楹怒目而视,那只绒绒小手变为了一只成年男人的大手,辛巴德褪去魔装,身形盖过花楹,变回了本来的面貌。

        辛巴德盯着花楹,幽深的眼眸里藏着难以言明的情绪,他一字一句道:“我说了,要想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最好用心去感受。”

        对方的魔力持续不断地干扰,花楹撑起的隔音结界也崩溃了。

        “……我不是不能对抗你的魔力操作。”

        “但愿我们都不会走向那一步。”

        结界断开,花楹冷冷的话音落入了阿里巴巴耳中。辛巴德先生的语气看似平缓,但面上的神情却不像这样。

        “阿里巴巴,能麻烦你送红玉公主回去吗?”辛巴德转头对发愣的少年拜托道,他扬起微笑,仿若方才那种山雨欲来的氛围只是阿里巴巴的错觉。

        “不用了,我来吧。”花楹拍开辛巴德的手,朝地上昏迷不醒的红玉走去。

        她抱着红玉往回走,只给两人留下了一个单薄但坚定的背影。

        “辛巴德,这不是必要的。”

        “你太贪心了。”

        ……

        当夜,睡了许久的练红玉这才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入目便是阿里巴巴那头金黄的脑袋。

        他很高兴:“你醒啦?”

        “发生了什么事?”练红玉撑着手,坐了起来。

        “你忘了?白天你和辛巴德先生进行比试,后来战斗变得有些收不了场,辛巴德先生便用所拥有的魔神之力阻止了你……”

        阿里巴巴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一一讲述。

        “我跟你说,当时花楹看见你晕了,对辛巴德先生可凶啦,他们俩还吵架了呢。”

        “诶?!怎么回事,小花楹她没生气吧……”

        “放心吧,花楹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在与阿里巴巴交流了一番白天的情形以后,练红玉放下了心。

        打过一架以后,这些天在辛德利亚的积郁也一扫而光。

        她放下袖子,面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哈,真痛快,我还是第一次如此尽兴地闹了一场。虽然迷茫了好久,但这样一来,我也能下定决心了。”

        阿里巴巴有些疑惑:“什么决心?”

        练红玉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嘴角极浅极淡地轻勾着:“我……决定回到国家去。”

        “——我会找小裘达尔和红炎哥哥谈谈,告诉他们辛德利亚不是敌人。”

        “……假如,你的哥哥依然坚持要与辛德利亚开战呢?红玉小姐你也会上阵吗?”他也是王子出身的人,有些敏感的东西他并不是没有自己的判断,阿里巴巴面露难色:“和辛巴德先生还有这个国家的人……”

        “我……”提到辛巴德,练红玉深深地埋下了头,阴影之中,她的语气既怅惘,又迷茫:“这是我的初恋……”

        “啊……?”阿里巴巴呆了。

        “那位陛下是我仰慕了许久的人,但是,我也很清楚,那位陛下,根本就没把我这号人物放在心上。”

        那位陛下的态度,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练红玉知道自己该从梦中醒来了,可泪珠一滴又一滴,还是忍不住打落在她紧揪薄被的指间,她自嘲道:“可即便如此,我对那位陛下……甚至还追到了这里来,我真傻。”

        “真羡慕小花楹,能一直住在那位陛下的国家,得到那位陛下真挚到不真实的好意……”

        她知道的,自己该从这场任性又一意孤行的梦里醒过来了。她不止是一个怀有浅薄心事的少女,还是一个肩负煌国恩义的皇女,她该要走出来了……该醒来了。

        然而吐出的话语还是带有涩意:“哎,比起煌,小花楹果然还是在这里过得更自在,也更快乐吧……”

        没见过女孩子流泪的阿里巴巴简直不知所措,他左摸右摸,终于从身上掏出了一张勉强可以作为安慰一用的手帕。

        他慌慌张张递了出去。

        练红玉看着一脸窘迫的他,破涕为笑,既喜又悲:“谢谢,不过已经足够了。我一定是太高兴了,才会忘记身份去喜欢一个人。但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思考着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不过现在,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练红玉摘下蝶形簪,抚摸着上边夏黄文精心为她雕刻的花纹,略有感慨:“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不一样,我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公主,因为身份微妙,所以我在宫里是被人孤立、没有容身之所的存在。但正是在这种糟糕的际遇下,我得到了小裘达尔和哥哥们的认可,得到了属于我的王者之器……”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我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此:以武人之身,为煌而战,我就是为此而生的……”她握着簪子的力道逐渐收紧,“可即使这样,我仍旧认为,煌与辛德利亚开战是错误的。所以,我会回到国家,尽我最大的能力阻止这场战争。”

        “即使……即使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会迎来开战的那一步,我也不会将「金属器」这份力量用于和辛德利亚的战争中去——绝对不会!”

        虚掩的房门外,花楹静静伫立着,将门内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

        原来,对一个人怀有独一无二的喜欢,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原来,利用一个人独一无二的喜欢,也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一直对这个国家抱有着某种她也说不明的期冀:她希望这个国度隔绝在南海上,葆有一种圣洁,至少所得所获都应光明坦荡。她希望这里的所有人都拥有如她所想的纯粹、毫无杂质的快乐和热诚。

        所谓「梦都」,不就应如此吗?

        可如今这种长久留存的幻想破碎了。再光明的地方都会有阴秽积累,辛巴德为了这个梦能延续下去,又将多少肮脏掩藏在了不为人知的黑暗之中呢?

        对阿拉丁的利用,对阿里巴巴的利用,对红玉的利用……这柄世俗寒刀步步摧割着花楹的认知,她想不到别的理由能为一个王者开脱。

        她知道,她现在应该推门而入,去检查桀派的影响是否已从红玉的身体中消退。可她不想去破坏二人在里屋的气氛,红玉正在主动结交她的第二位好友。

        看着从立柱身后走出来的贾法尔,花楹眼底一片空洞。

        月光斜射在鲜有人至的长廊上,花楹与贾法尔一齐走着,一时无言。

        “贾法尔……”花楹开口了,语气轻而飘渺,“辛巴德他要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满意?”

        贾法尔叹道:“花楹小姐,辛忧心这个国家的心情,是真切的。”

        为了让这个国家不再受战火侵袭,作为建立了这个国度的王,他要担负的压力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大。

        花楹沉默良久,有些闷闷地低声说:“这个理由很正当,可他的手段能不能也这么正当呢……”

        闻言,贾法尔不由苦笑。

        是啊,不管过多久,他还是习惯不了……

        将为了国家此类理由作为免罪符,然后去束缚他人的人生,能面色不改地行使这种权力的王有时候还真让人担忧。

        她问:“把一切都交给他去决策,就是对的吗?”

        贾法尔垂下眼:“他是王。”

        “王……是引领大家的角色吧。”

        她低头看着地面,月白把砖块绘成了精致又冰冷的颜色。

        孤高的月,总是高悬于顶,偶尔撒下光辉,怜悯世人。

        没有人会知道,那隐藏于夜幕之中又引人注目的月,在云巅之上望见的会是怎么样的景色,所面对的又会是怎么样的冷冽。

        ——底下的人也永远无法感受到月的视野。

        “他明明,可以不用这么辛苦……”

        贾法尔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不过,我们会一直追随他,助他完成大业。这也是我们为人臣者的誓愿。”

        “我相信,有不少人都和我怀着同样的心情。我,我们,都不后悔成为他的臂膀。”

        走入紫狮塔的范围,贾法尔抬手,作了一个揖:

        “我就送你到这了,花楹小姐。”

        ……

        你以为她会安安稳稳回房歇息吗?

        才怪。

        阖上房门,花楹熟练地从窗边攀上了塔顶。

        翠绿的圆顶如一碗硕大的翡翠石,盖在紫狮塔之上。她躺倒在淌着静谧月辉的翠微湖中,抬起手,风立马顺从地穿过她的指缝。在大地垒筑的天宫之上,她仿佛离真正的天穹更近了些。

        在这里,忧愁与烦恼化为了丝丝缱绻的夜风,谁都打扰不着她。她可以逃避一切。

        她稍微能理解为什么马斯鲁尔总喜欢跑来屋顶了。

        唉,离恢复记忆近一步,她的烦恼也得多一倍。

        花楹不无忧伤地想。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么……

        她坐了起来,俯瞰着灯火通明的王宫。几名执灯的侍女从她可以看得见的长廊内穿行而过,因为隔得远,面容难以辨清,不过她倒是注意到一只黑鸟立在旁边比她低了几层的房顶,用猩红的眼睛幽幽逡巡着四周。

        花楹认得这是什么鸟,但不确定这只沉稳的老鸟与她上回所见的是不是同一只。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扎眼,这只沉稳且敏感的鸟与她对上了视线。

        咦……

        她被盯得蓦然一惊。

        鸟类的眼睛,都那么像人吗?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花楹觉得那只鸟好像很……无奈?它张开嘴是在表示叹气吗?

        没一会儿,她眼睁睁看着那只鸟扑棱翅膀飞走了。

        ……只是只鸟而已。

        目视它飞远,花楹才把视线移开了。

        大不了改天抓只铁嘴鹦来研究研究。

        王宫没什么好看的,花楹继续躺了回去,静心感受夜风的催眠。

        眼睛闭上之后,其他感官便敏感了许多。她听到了下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睁开眼时,她的视野内出现了一条黑影——这个男人一身轻装,卸去繁复的金属器,他这一身白衣显得清爽许多。

        在月光照拂下,他的耳间晃动着一银一金的交辉。

        他率先发起话题,打了个招呼:“哎,这里真滑,你怎么也和马斯鲁尔一样,喜欢爬到这种地方。”

        “我是在他闹脾气的时候发现的这里。”

        “哈哈,那家伙一被叫去学习便会躲上屋顶偷懒,怎么叫都不应。”

        “虽说如此,马斯鲁尔本质上依旧是很可靠的一个人。”

        “你是没见过他撒谎的时候……”

        “撒谎而已,像他这样可靠的人即使恶作剧,也百分之百会成功不是吗。”

        “也对。迦尔鲁卡就深受其害,经常被骗去酒钱呢!”

        二人一言一语,作着最寻常的闲谈,白日的龃龉仿若在他们的对话中烟消云散。

        花楹笑意不改地继续说:“那只铁嘴鹦是你的监视道具吧?”

        “……嗯,自从组织侵入辛德利亚以后,我就在自己的国家之内准备了一些防控手段。毕竟只有掌握了情报,我才能及时做出应对。”

        “所以你就来偷听我和阿拉丁他们说话?还跟着我和红玉上街?”花楹想起来这几天看见铁嘴鹦的频率有些高,大概率都是同一只。

        “咳……”辛巴德正气凛然地咳了一声,厚着脸皮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底气十足:“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花楹不为所动:“你应该不止在辛德利亚有「眼睛」吧。”

        辛巴德无奈道:“我以为现在的气氛不适合聊这些严肃的话题……”

        “你这样会让我忘记我们之前发生的矛盾。”辛巴德若无其事的态度让她感到烦躁:“阿拉丁,阿里巴巴,摩尔迦娜,红玉……大家都要离开了。黑秤塔内的魔法书我差不多也看完了,这个国家也有了强力的武器保护,我不知道我待在这个国家还能做什么。”

        听到她的话,辛巴德轻笑一声:“你可真是难以满足啊,得到了我最好的东西以后便翻脸不认账了么?……一直待在我的身边不好吗?”

        “不好。继续待在你的身边,你只会继续说一些好听的话来迷惑我。”她皱眉道,“我尚未找到自己,便找到了你和这个国家的人。在我真正找到‘我’之前,我不想一步步被你影响。”

        云雾遮拢了圆月,银光黯淡了些许,寥廓的天际,不知从何方传来了鸟鸣。辛巴德枕着手臂,保持了这个姿势良久。

        他说:“那就继续启程吧,离开这个国家,去看看更多的地方。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个规划。”

        她感到不悦,后一句话冲淡了她对前一句的惊诧:“不要替我做决定。”

        “好吧好吧,抱歉。谁让我就是这么关心你呢。”他低笑道,“不过,我的规划,早就给你了。”

        “……?”花楹不记得有这回事。

        “你出门的时候,我只有一个要求。”他转移了话题,“你每到一个地方,就必须与我联系,不管用什么方式,我想知道你会去哪,会去做什么,认识了什么人,你绝对不能向我隐瞒自己的情况。”

        他又说:“另外,我希望你是以辛德利亚的使者身份去旅行,至少别人在问你身份的时候,你就这么回答就行了。如果外界正好发生了辛德利亚不能及时插手的事,我希望外出游历的你能出手帮忙。”

        花楹小声嘀咕:“这是三个要求了。”

        辛巴德笑了:“我希望,不管你在哪,辛德利亚都会是你的归处。”

        “那你这是同意我走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为了方便你找到自己而已。”辛巴德坦然地任性着,“在这方面,你可别把我想得那么好心。”

        辛巴德与她并排躺在翡翠河中,漫视着黑黝黝的天。

        “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请不要做了才问。”

        花楹翻着眼,好歹没有将手抽出来。

        时间无声地流动了许久,久到足以让人回忆起往昔人与人所牵就的种种,久到也在提醒着那堵无形屏障依旧横亘在人心之间。

        “辛巴德,我很强。真的很强。”她说,“你不要因为没有安全感,就去干坏事。”

        她低低道:“红玉和阿拉丁都是很好的人,你别去伤害他们。”

        “……”

        “放心,我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辛巴德翻了个身,将手搭在了她的腰上,一如当初在她床上安睡的姿势。

        ……骗人。

        花楹没有去感知他的鲁夫,但凭着心中的感觉,她就是知道他在骗人。

        她不再说话,而是抬起眼,遥遥凝望着天幕中朦胧的唯一的光。

        辛巴德的谎言,总是掺杂着真心。不知他想要迷惑的是别人,还是自己。

        有时候,他的谎言真是让人觉得触碰到了真实。

        有时候,又让人陡然明白,自己只是在水中捞了一个虚影。

        就像月亮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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