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星辉落光，白玉连珠，汇聚成寥廓无际的寰宇之海。这片太古混沌以星辰作谜底，把千百年来人们苦苦探求的宇宙之真理写入每一道星辰的轨迹里。
晨与昏的边际，日与月的尽头，时间的长河大而无声地沿着命运的轨迹滚滚流逝。长河之下，是无数人心欲望的悲鸣，而长河之上，则有一座巨大华美的浮钟，庄重而威严地为命运作报表。浮钟以无垠星宇做底盘，以鎏金光阴作镶边，筑起指示的道标，为命运戴上不可侵犯的华美皇冠。
表针永不停止，正如命运永不可受侵犯——女神摘下了王座的桂冠，抛进了时间的漩涡里，冷然看着权力的象征被搅碎成粉末，随岁月一同化为尘土。
没有谁可以染指命运。她如此说道，就连她自己也没有这个资格。
遥远的记忆随同喧嚣的荒芜之风烙印在她的瞳孔里，轮回反复，生生不息，锈蚀陈迹如新。
在那段记忆里，记载着一个逐渐被世人遗忘的古老时代，七十二柱魔神的故土，业已逝去的辉煌——阿尔玛托兰。
传说中的「王」秉持神的旨意，率领忠诚的部众，平定战乱，扫除秽恶，将混乱的世界拉回了正轨，恢复了往日的和平与繁荣。
世人爱他拥戴他，流着泪高呼着这位王的名讳——「所罗门王」。
是他亲手带给世界和平与希望，也是他亲手迎接了这个世界的末日。
所罗门，他的王之伟愿最终还是遭遇了命运之壁的阻挠，就在追随者们得知了这个世界残酷的真相之后——
忠心的部下不理解他，亲近的友人不接受他，他们一同背叛了他们的王，将昔日满载辉煌的神杖刺入了曾携手奋战的同伴们的心脏。
最后，辉日陨落，绝望与毁灭一并吞噬了这片祥和的乐土，世间再无其名为「阿尔玛托兰」的纯白之地。一代英雄的史诗就这么覆灭了，连终章都还未来得及写下。
流落此世的女神没有选择和一息尚存的遗民避难地底尽头，而是做出了另外一个选择。
「我并非所罗门的手下，我不属于七十二柱魔神里的任何一支，而我的存在，也绝不允许我臣服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
女神高抬望天，望向天之外那一双双窥视的眼，瞳孔里是超脱世俗之外的淡漠，亦是有如圣主的矜傲。
——吾即世界，世界即吾。
身陷人为编造的牢笼又如何？
女神积蓄所有力量，命运之业力在她体内交织晃荡，凝成一道冲天的利刃。她踏破长空，撕裂时空，手执混沌，向天之外的地方发出了惊世一击，响彻了天的彼端。
——那便由她来打破这荒唐的枷锁，替这世间千千万万人完成这一场最声势浩荡的起义。
命运从不是被人肆意玩弄的产物，不是什么高人一等者自认为可操纵的存在。所罗门洞彻了这个世界的命运的真相，所以他不顾代价的行动了，然后还是失败了。荒谬可笑的命运依然支配着这个世界——带着被亵渎的怒火，女神向着这个世界的最高意志发出了挑战。
所罗门做不到的事，便由她来完成。
——天将破晓，黎明终至。
流落到这个被层层压迫的盒子世界，非她所愿；遗失了旧世的信仰以及本源之力，亦非她所愿。即便如此，她也不愿看到这个世界的命运会陷入“被上位存在掌控”的困境，无关神格，无关所谓的“盒子”，这本应就是她，「命运」的责任。
没有信仰，那她便创造信仰，在原初世界她为神，在这她亦然是神——只要她的意志尚未被宇宙洪流吞没，她的神格将永远照耀她所庇护的世界。
命运由己定，而非由天定。
“我为主宰命运之人，我亦为守护命运之人，我将命运的纺锤放置人世，命运之线由世人自身编织。
“无人能妄议命运，无人能染指命运，无人能掌控命运。”
坐在长河寰宇的浮钟之上，女神对这万千浩渺星辰发出了誓言。
“身为命运之神，这便是我的统世之道。”
……
……
……
沧海桑田，岁月如流，宇宙间震荡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一下又一下砸在了她的心上。赫尔加乍然惊醒，那如神话篇章般的恢宏梦境在她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阿尔玛托兰、所罗门、命运……天，她梦见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啊。
“你终于醒了。”
头顶传来一阵威严的女音，赫尔加这时才悚然发现自己就处在梦中所见的浩瀚星海里，她被星云托起，底下是汹涌的长河，而上面……便是那座精美绝伦的浮钟，那里坐着一个她在梦里见过的、那个美得摄心动魄的女人。
是的，摄心动魄，这个女人的容貌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如绸缎般的流金长发，身着映着星光的夜色纱裙——仿佛将整座浩渺星宇都披在身上了似的，日与月雕琢的金饰在她身上随处可见，更添了几分神秘与庄严。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一双异色瞳孔，如日与星的交辉，如海与光的邂逅，一边蔚蓝深邃，一边曜如澄金。
那个华美的神祇沉静地看着她，没有一丝多余的神色，在说出方才那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开口，也没有出声催促，而是淡然坐在那，等着她回过神。
“啊……你、您是谁？这里是哪？”赫尔加这时才反应过来，被御座上的女神注视了许久的她感到非常局促，这种局促甚至还鲜明的表现在了脸上。
“这里就是你们说的迷宫中心，真正的试炼之地。”
“不过现在你所看见的一切，其实也只是一场虚无的幻境。”
……真正的试炼之地？那他们之前经历的算什么？
赫尔加环顾了一下周围，这里有真真切切映着星辰的宇宙。她又想了想她和辛之前所遇到的那些贫瘠的光点和黑漆漆的背景，决定闭口不谈这个话题。
虽然她不明白辛为何不在这，不过……
“是您引我来到这里的？”之前海域上遇见的异象还有迷宫内的指引，显然是有人在引导她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的。”女神点头承认了，“我只是一个分/身残像，无法通过别的力量来直接与你交谈，所以只能将你引至我的身边。”
“分/身残像？”她很疑惑，“您……不是迷宫的魔神吗？”
“你在梦境里不是也看到了吗。”女神淡声说道，“我不是所罗门的手下，而这里甚至算不上什么迷宫。这只是我借助这个新世界的力量建造的一处类似迷宫的幻境而已。只不过它依然需要遵循迷宫的法则，你必须得通过一些试炼，我才能见你。”
“和我一起通过试炼的，不是还有辛吗？为什么他不在这里？”赫尔加下意识地问了问。接着，她回忆着梦境里发生的一切，愕然睁大了眼：“您是……命运之神？来自……异世的神明？！”
“说是异世，可事实上我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女神语出惊人。
“至于你提到的那个命运之子……原本我便没想让他来到这。”说到这，女神语气带上了几丝冷然，“只不过他身上的愿力太强了，最终还是让他强行闯入了这里。”
“居然会将命运的力量交给一个人类……之前的所罗门是，现在的也是……这个世界真是乌烟瘴气。”
女神所吐露的信息量太大，赫尔加大脑空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能从女神口中得知辛是“命运之子”她并不意外。不过，所罗门是那位传说中的「王」吗？在梦境里，那位王想要创造一个和平的世界，似乎是失败了……等等，女神刚刚说她们来自同一个世界？！她所处的那个世界原来是有神存在的吗？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说到这，女神脸上带着怀念的神色，“我并不执着于‘神’的力量，所以从未动用我的能力去影响那个世界。我认为，放权才是对人类最好的统治。”
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波动：“我相信人类本身所拥有的力量，命运如果交付于人类手中，一定能创造出无限的可能性——然后，他们的确创造了那样连我也惊讶的世界。虽然邪恶与欲望一直掺杂在他们不间断的纷争中，可他们千百年来所散发的光芒却从未熄灭，反而在亲手创造的磨难中不断地进步。”
“如果是我来操纵人类的命运，我自认为无法做到像他们一样能把世界塑造得极具生命力。人类，才是最适合掌控命运的神。”
说到这，她又淡淡补充了一句：“只不过，这份掌控之力，应在人类之中，而不应局限在特定的个体身上，否则这股力量很容易被个体的欲望滥用，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赫尔加眼神一动，她又想到梦境里女神在末日中释放力量、沥血指天的那一幕了。
“能冒昧问一句，您当时在反抗的是什么吗？”她轻声开口询问道。
“……这个位面的意志。”为了强调本质，女神用上了位面这个词。她罕见地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应该不清楚，阿尔玛托兰毁灭之后，这个新的世界是怎么产生的……算了，你以后会明白的。”她不愿解释下去，于是继续了一开始的话题。
“阿尔玛托兰时期的世界、和现在这个世界，看似是两个平行互不干扰的存在，可事实上它们都出自同一个「宇宙」。而这个宇宙之外，还有无数个宇宙包围着我们。一环扣一环，我们处在最底层的盒子。”女神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冷然，“这个宇宙的存在正以某种形式被高位面熟知。无论是命运的走向、发展或是终局，事实上都已经被他们规划好了。就连阿尔玛托兰的毁灭、所罗门的选择都在那群人的掌握当中……即使现在我们所处的世界因为某种缘由不再像原来世界那般具有「宿命感」，可这个世界的结局，还是被他们划定了。”
“……什么结局？”听到女神的解说，赫尔加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可她还是揪住了最关键的字眼，“这个世界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又正以什么形式被高层世界熟知呢？”
女神注视着她，异色的双瞳齐齐涌动着深沉的、她所不能理解的事物：“你不会想知道的。”
气氛顿时有些压抑。
“……我能做些什么？”赫尔加问。
“你不需要做什么。我让你来只是想告诉你，关于你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的真相。”说到这，女神顿了顿，“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事对你来说不太公平，但既然是我将你召唤来这的，那你有知情的权利。”
……召唤？赫尔加愣住了。
“在那场灭神之战里，我失败了。我动用了全部力量，差点便可以打破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桎梏。可我没想到压迫这个世界的，居然不止一个高位存在……就像我刚刚和你说过的，从那时起我就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原来一直都处在最底层的盒子里。”
“赫尔加……你之所以叫赫尔加，还是我给予这个容器的名字。”女神爆出了一个更加让人震惊的信息，“在那次失败以后，我耗尽了我所有的力量，而我早在来到阿尔玛托兰之时，就遗失了本源之力，神力迟早有一天会消亡。这就要求我必须要往原本的世界召唤一个灵魂，来作为我的力量本源支撑下去。为了避免你被这个位面的意志彻底排斥，我用我的力量为你创造了一副新的躯体，并在你身上做了一些改动。”
……开什么玩笑。
听完女神的解释，赫尔加说不生气是假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竟是为了给别人做容器吗？
“我失去了记忆，来到了这个世界的缘由，会有一些不属于我的想法……都是因为你？”听到这一系列爆炸信息，赫尔加开口了，那声音里是山雨欲来的冷静。
“为了斩断你与那个世界的联系，你的记忆必须被抹消，否则你会在刚来这个世界之初就被世界意志抹杀。在我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曾遭受过这样的袭击。”她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不紧不慢地解释着，“而我的原身正依附在你的灵魂上恢复着力量，所以，我的想法有时难免会影响到你。”
“我很抱歉。”
女神虽然是真心实意地道歉，可千万年来刻入骨髓的冷淡却让她的语气听起来没多少歉意，反而有一种不问世故的漠然。
赫尔加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想到居然有什么东西寄生在她的灵魂里并随时有可能影响着她，她再也忍不住了：“我被你不问意愿地强行召唤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是你可以随意操控的容器么？！”
“我不会操控你。”女神仍是那一副冷心冷情的面容向她解释着，好像她只有这一副表情似的，“你在这个世界做什么，我都不会去干涉。”
——因为这有违她的统世之道。
“我向你保证，等我恢复力量，我会将你送回原来的世界。”女神静静注视着她，那眼神如同一捧冰凉的泉水，她心头的怒火稍微被平息了一点，“到时你在这所耗的时间，我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
“……为什么不让你的原身出来解释？”她问。
“我的原身现在比我这个残影还要脆弱，她没有力量和你直接产生交流。”
“那你恢复力量后，是要返回原来的世界吗？”
“不，不可能会有比我更强的异界力量能送我回去了……我只能选择成为这个世界的神。”女神一脸淡漠，“即使再也回不去那个世界，可这里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对我来说都一样。”
赫尔加沉默良久，问：“既然你已经失败了，为什么不试着做一个人类呢？”
“因为我是命运之神。我无法忍受这个世界荒唐的命运轨迹。”她一字一顿，“我生来便是神。”
因为她是神，千年万年的漫长岁月于她而言已成一个守护的过程，她看尽繁华，人类的兴衰与时代的更迭已成她目光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也只有神明才会习惯去拥有无尽的时间、去洞彻这些寿命短暂的人类所不能领悟的真理。除非扼杀她的神性，否则她永远成不了人类。
赫尔加没有说话。女神看着赫尔加，她在等待着眼前人的答复。
“……你告诉我这些事又有什么用，这分明没得选啊。”赫尔加轻轻呼出一口气，即使内心想再多给这个女神几分怒火，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她无奈道：“你该庆幸你抹去了我的记忆，要不然我或许会因为想要迫切回到原来的世界而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哎，算了。”
“所以，你的目的是要成为这里的神么……”她望着坐在高处的女神，“那我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帮你恢复力量就可以了么？”
“你什么都不必做，我的事我会自己完成。”女神的态度让她捉摸不透，“你不会受到任何束缚，你会在这个世界里得到最大限度的自由生活。”
几句话叠成一段神明的允诺，赫尔加还是觉得奇怪。这个女神明明在梦里对那些高位存在那么愤怒，而且现在还失去了所有力量，现在却说不需要她的帮助？那她这个「容器」的意义何在？
……感觉这个神好像还隐瞒了什么。
算了，既然这个女神在她身体里，那她总有一天能找出答案。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她觉得这个神应该是没有恶意的，而且……赫尔加想，见到这个神的时候，她突然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种想要亲近的冲动。
就像……就像她们是家人一样。
想到这，赫尔加赶紧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
不管怎么说，她在这个世界里已经待了好几年，并为这一路的奇遇深深爱上了这个世界——她已经认同了作为“赫尔加”的自己。
也许，她已经舍不得脱离“赫尔加”这个名字了。
“你能保证不会继续影响我的意志吗？如果能的话，我可以尽量忽视你的存在……”她自说自话，没给女神说话的机会，“噢对了，你可以叫我赫尔加，现在的我是‘赫尔加’。别想太多，这个身份不是你赋予我的，而是我在这个世界遇见的每一个人。”
脑海中闪过那一副副熟悉的面孔，她脸上不禁带了一丝笑意：“事实上，能被所遇所珍视之人直呼‘赫尔加’这个名字，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所以，如果你向我讲述这一切是为了得到我的谅解，那我愿意给你。”
她其实还是有些感谢女神能让她来到这的。
女神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了讶然的神色，而这个神明也因为自己僵硬的面部肌肉出现变化而恍然摸了摸脸。望着她这一动作，赫尔加的心中最后一份怒气也奇异地消弭了。
……算了，你长得好看，就原谅你了。
“那么，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可以送我出去了吗？女神大人。”辛还在外边等着她呢。
至于女神所提到的那一堆事……因为牵涉到了这个世界更加深层的东西，她不敢保证自己会置身事外，但目前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所以还是先让女神操心去吧。
“赫尔加……赫尔加。”女神眼底露出了难得地笑意，连续叫了两声她的名字，“谢谢你。”
“客气啦。不过基于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原谅我无法再对你使用敬语。”赫尔加摆了摆手，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在迷宫里弄的那些试炼……那些莫名其妙的幻境，那些丝线，是你故意让我看的？”
“这个迷宫试炼的规则是我定下的，可你所看见的一切，却都是在按照着迷宫的法则在运作着，我没有去操控什么。”想了想，女神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的确使出了一些手段加速了你攻略的进程……”
“过去、现在以及未来——这三者呈现出来的景象是依据你的内心来变幻的。你所属意的人或物、过去或者未来，事实上也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告诉你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是我用成千上万的鲁夫打造了这一个迷宫。只不过它们都被我定下的规则束缚着，无法被你和命运之子使用而已。不过……或许也会有鲁夫突破意志也说不定。”
听到这长篇大论的解释，赫尔加一脸愕然。
原来那些光点所呈现的……是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吗？那为什么三次都向她展现了辛的幻境……还有在「未来」里遇见的那个人，他也是真的吗？
——答案已经很明显。
“这是个符合你期望的世界，对吗？”女神问道。
——当然。
这是一个令人产生无限遐想的宏大世界，有许多未知的事物在等待她的探索，也有一个光明的图景在等待她与伙伴们一起去开辟。
「一想到这个世界充满各种未知的事物，我就觉得……」
——万分期待啊！！
赫尔加心底的呐喊与记忆中某个少年的明朗笑音重叠起来。
“那就善用我给你的力量吧，赫尔加。”女神从她斗志昂扬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你的这副躯壳是我的「创造」，而非这个世界的「创造」。也就是说，你可以突破这个世界的意志，没有任何规则能束缚你。这，也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吧。”
“也就是说……等我熟练掌握了魔法，是不是就可以给辛创造更多的可能性？”她的眼睛渐渐亮起了光。
“只要你通识这个世界的魔法构成原理。”
这个世界的高阶魔法并不看重魔力的充沛程度，而是魔法式的合成与运用。
然而，一提到命运之子……女神顿了顿：“赫尔加，不要和命运之子产生过多的牵涉。那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危险
“我有自己的判断。”她不假思索道。
“他的身上有着可以牵系世界命脉的力量，会把你也卷进去。”女神神情凝肃，“那里面不只有光明，还有死亡。”
她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就叫命运之神吗？你应该有名字吧？”
“……很久以前，他们都叫我诺伦。”被问及名字，女神罕见地愣了半晌，才回答她的问题。
“那我也叫你诺伦好了，女神女神叫着怪别扭的。”谈了这么久，赫尔加无法再将这个神明作为什么尊敬的存在了。
她试着叫了一声。
“那么……你好，诺伦？”
女孩的话语和多年前某个影子重叠，让这位孤高的神祇心底蓦然动了一下。
「那我就直接叫你诺伦啦，命运女神。」
「成为人类不好吗？当神这件事你就别太执着了，和我们一起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吧！」
「会有人继承我的遗志的，诺伦。」
神依然是神，即使内心已被来自千年以前的记忆动摇，但她仍然可以保持神的姿态。诺伦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她可以直呼她的名讳。然后，衣袖一挥，连告别也无便将赫尔加送离了这处。
天门再度开启，赫尔加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时钟之上的神祇越来越远，接着被一阵像是风一样的东西推出了这道光怪陆离的大门。
万千星辰寂然，皓月涌动着万年不变的冰冷的光——她因人类的信仰诞生在这里，当人类彻底遗忘了她的存在，这里也终将成为她的埋骨之地。
成为人类……真是一件令她无法理解的事。
“我做了这么多去阻止这件事，结果命运的源流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他们相遇了吗……”
“所罗门，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古老的御座上，神发出了喟叹。
……
“过往非虚，现下非实，
明日终成昨日，命运丝线由己交织，
唯有游离三界，方可勘破命理玄机。
跨越生死，循以指引，
真理消减，假相永存，
穿过天门，绕以星云，
御座之上，洪钟待鸣。
……”
赫尔加能感觉到自己的躯壳在不断上升再下沉，她穿过星云月海，又穿过时间长河，她在渐渐脱离这里，她在不断穿梭、穿梭回那个有辛巴德的世界里。
那鼎时钟撞击宇宙洪荒的声音依然在她耳边晃荡着，一声一声砸入她的心底。那个声音引领她来到了这个世界，最终也应回到这个世界。
她知道自己在赶赴一场梦境，一个美好又真实的梦境。女神诺伦告诉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可她从不觉得这里的一切是虚假的，相反，她很幸运能成为这个玄奇壮阔的世界一员。
「要快点醒来哦，我的赫尔加。」
赫尔加缓缓闭上了眼，有一个极其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细语着。
「不，我才舍不得醒来呢。」
她想起了在闭上眼睛之时，最后那刻被她视线捕捉到的银光。
那是一根银白的丝线，亮的发光，它没有连在手腕上，也没有像某人所说连在了脖颈甚至腰间。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她没有看错的话。
——那根银线顺着她的心口，系在了另一个少年的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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