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chapter8
昭福宫是后宫中仅次于凤仪宫的大宫殿，朱墙红瓦，琼楼金阙，昔日热闹进出，此刻大门紧闭，颇有些孤大空寂之感。
郑清婉随侍的小允子见门口没有守着的人，便走上前拍门，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年纪不大的青涩宫女把门打开，从里面探出头，警惕地问:“公公是有什么事吗？”
“咱家是慈宁宫的掌事公公，诚王世子妃奉太后娘娘圣喻，来给贤妃娘娘送些衣物。”小允子冷漠地报了家门，毫不客气地让跟着的小太监把大门敞开些好方便入内。
小宫女听到慈宁宫就已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听完更是害怕极了，拼命磕头:“奴婢万死，不知世子妃大驾光临，让您久等了。”
身边的人早把宫门大开，郑清婉不想跟她计较，边往里走边问:“你先起来，昭福宫怎么让你出来开门，门口把守的人呢？”
小宫女捡回一条命暗自庆幸，顾不及拍身上的灰，忙跟上去:“回世子妃，看门的公公一早被景妃宫里的莲儿姑姑叫走了，奴婢也是临时被指派过来看门的。”
景妃？这可真的什么人都敢来拉踩女主，也不怕女主出去把她们搞下线。
“贤妃娘娘呢？还有妙意，昭福宫的掌事姑姑怎么也不见出来迎接？”郑清婉看到院里一片冷清，连个洒扫下人都没有，想到了原书女主身边忠心的贴身婢女，就算大半个宫的下人都不见了，她也会在女主身边。
小宫女头埋得低低的:“回世子妃，贤妃娘娘和妙意姑姑都在后殿的小佛堂。”
“你且带路，到门前再通报也不迟。”郑清婉不愿再多费口舌，打算直接面见贤妃。
书里女主偏爱梨花，成簇开发，小小的一朵，静雅素白，春天绽放像是枝头落满了雪，香气袭人，摇曳生姿。
女主进宫以后得皇上爱重，种了满院的梨花树，现如今也被认为是不祥的符号给移走了，墙倒众人推，多的是在伤口上撒盐的小人。
“诚王世子妃到——”郑清婉踏着这声通传进了小佛堂。
只见女主跪在佛像前，后背挺直，庄重肃穆，一身素色锦袍穿起来感觉空荡荡的，应是最近瘦了不少。妙意就跪在女主斜后方。
女主的容貌不算顶尖，她的美在于沉静温婉的气质和惊艳绝伦的才华。
谢毓喜爱她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像月牙般，悬在他的心上，让他记了好些年。
听到动静，女主起身回头，神情淡淡地略过来人，语气平静地说:“随我来吧。”
郑清婉与女主是平级，按理只需点头目光交流一下，眼下女主没有这个的意思，她也就省了步骤，跟着去了偏殿。
“太后嘱托我给你送些东西过来，天蚕丝做的夏衣和一些玉制摆件，您且收下。”郑清婉秉公办事客气地说道。
“多谢太后赏赐，也麻烦世子妃您了。妙意好生收着。”女主握着手里的佛珠无波无澜地回应。
“是，娘娘。”妙意接过小允子手里的托盘后退到一边。
想着书里旱灾禁足算是女主前期的一个大坎，心里不好受是肯定的，郑清婉也没有因为女主的臭脸而生芥蒂，反而主动提了今早在慈宁宫发生的事情。
无疑，女主因着皇后想要抚养三公主和六皇面色有些松动，流露出为人母的焦虑和担忧。
她试探着开口:“谢谢世子妃您愿意告诉我，孩子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我自是想护住他们，可是本宫如今的境遇你也看到了，还望太后能多多费心照顾孩子。”说完拍了郑清婉的手，像是一种托付，言下之意，就是想让太后务必保住孩子。
女主被批命格不祥，是钦天监监正报上来的，这是个很玄乎的官，在君权神授的时代他上报的话就是上天告诉皇上的谏言。他夜观星象，认为旱灾皆因贤妃媚主，得到了朝中大臣的一致认同，连带着三公主和六皇子都认为是灾难的象征。
人家拿命格说事，冲得就是从根源上绝了女主翻盘的可能，旱灾即便解决，往后若有别的灾祸，也能一股脑地嫁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换成一般宫娥估计都崩溃了，女主还是心如止水，祈求国安，稳住太后，郑清婉实在是佩服。
“娘娘不必忧虑，太后她老人家看得清楚，只是有些东西您不争，纵使旁人怎么努力都白费功夫。”她点到为止，希望女主能转过来弯。
因为在书里女主此时正跟皇上闹别扭，别扭的原因非常俗套，就是皇上觉得女主心里有谢毓他很膈应，女主觉得皇上莫名其妙，再加上后宫诸人的努力，于是两个人就冷战了。
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小说里如果没在一起大多会成为以后感情的一道坎，男主往往介意女主心里一开始不是他，也常常怀疑两人死灰复燃。
皇上跟女主因谢毓爆发争吵，一怒之下出走昭福宫之后，他就后悔了，但他拉不下这个脸，后来爆发旱灾之事，更顾不上。女主骨子里也傲，认为无端猜忌，孩子都生了，还计较过去的事情，低不下这个头。
皇上明面上选择了漠视，底下的人觉得贤妃终于被厌弃了，开始试探着为难昭福宫，发现皇上不管，然后变本加厉，于是昭福宫日子到了如今这个境地。
而她提醒女主是为了能早日修正关系，也好过谢毓拦罪上身，跟皇上解释什么都是他不好没有放下，万万不要迁怒贤妃的话，虽然当时缓和了，但是在后面的剧情里面后患无穷。
而且禁足后期女主为了翻盘，主动联络谢毓，郑清婉不希望他们俩再有牵扯，藕断丝连怪麻烦的。
“本宫被禁足，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何来谈争，况且北地旱灾，情况严重，事务繁忙，本宫又怎好打扰。”贤妃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旱灾之事皇上派了世子去赈灾，想来能妥善解决。至于见不上面，皇上待娘娘好，娘娘该是知道的。”郑清婉也不装傻，话挑得更明白了些。
贤妃眯了眯眼，端起手侧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说:“世子妃来，到底意欲为何？”
郑清婉笑笑:“自是希望娘娘和皇子们好的意思，娘娘是王妃的亲侄女，按道理我也该叫娘娘一声表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娘娘不争，就得我们争。但谁争都不如娘娘争，娘娘早日想通，我们才好为娘娘助力，翻身也会更容易些。”她左一个娘娘，右一个娘娘，说得仿佛比唱得好听。
贤妃听了挑眉:“你怎么会觉得本宫还有翻身的可能？”
“娘娘命格本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慧远大师是公认的当世之师，定会为娘娘作证清白。”郑清婉回以笑脸，语气柔和，“况娘娘身后不仅有清河崔氏。”
多说无益，她久在此地也怕招人忌讳，于是就此告辞，贤妃没有挽留，只是点点头让她走了。
郑清婉走远，妙意轻声走上前收拾茶盏，贤妃偏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世子妃为什么这么想本宫主动争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果主儿您复宠，对皇子，对崔家，甚至于对郑氏都是好事。”妙意自小跟贤妃一起长大，比贤妃大两岁，素来稳重，什么问题也都是敢说的，“只是奴婢觉得世子妃说话未免有些太鲁莽了。”
“鲁莽？确实有点，好多年没遇到这种人了，要什么直接明白地说，不藏着掖着，在这儿久了，本宫还真有点不适应。你说她为了给自己谋利，可我总觉得她只是为了世子不被本宫牵连。”贤妃转了转手里的佛珠，神情有些落寞:“罢了，人家到底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关心自己的夫君最是应该不过。”
妙意察觉到贤妃心绪低落:“主儿，奴婢冷眼瞧着，皇上这些年对您也是用心至极，奴婢斗胆说几句，其实您犯不着跟皇上置气，您向来拎得清，这次也可得看清楚了。”
贤妃叹了口气:“入宫几载，我何时与谢毓有过来往，他若进宫，我必定避嫌不出，送嫁那天是我不对，被有心人抓了把柄，可我哪有动过一次非分之想，他怎么就不信我，还要处处针对谢毓，谢毓明明最是无辜。”她转了转手里的佛珠，“可怜曜儿和曦儿还遭人惦记，为了他们，我也必得出去。”
“娘娘说得是。”妙意整理完好躬身行礼退下。
出了昭福宫，郑清婉又回到慈宁宫复命，再陪着太后下下棋，赏赏花，约摸快到午时正，她就拜别了太后赶去了玄武门，打算早去在玄武门等着谢毓。
谢毓是踏着点出来的，跟一群上了年纪的老臣远远地走来显得格外突出，身材高挑，清逸俊朗。
待他们走得更近些，郑清婉便从舆轿上下来，周边大人见了她遥遥拱手见礼，自觉地从谢毓身边散开了。
郑清婉保持着端庄微笑，对那些大人也点头回礼，而后就见谢毓一步步踏着金砖绿瓦走到她面前，替她掀开舆轿的帷帘，对她说:“外面热，小心伤了身。”
“等你我不怕热。”她的回答简单又炽热。
看着她眼里的光亮，谢毓笑了，浅浅的，像是极满意，说道:“好，我只是担心。”
两人进了轿，谢毓挑帘对挑夫说:“劳烦去明正宫。”
明正宫？这不是皇上住的地方吗？谢毓是不清楚皇上在吃他的飞醋吗？怎么还往敢皇上跟前凑，他就不怕被皇上一刀了结了？
见郑清婉眼睛惊异地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谢毓安抚道:“没事，吃个饭而已，有我呢，你安心。”
“好，但有件事我想先跟你说清楚。”郑清婉抛去震惊，带了一点小忐忑，“今早太后派我去给贤妃娘娘送东西了。”
“嗯。”他收敛了刚才的温柔笑意，认真地看着她，示意她再说下去。
“皇后想要抚养三公主和六皇子，被太后训斥了，景妃要走了昭福宫守门的下人，院里只留了个年岁不大的宫女。”她说着悄悄觑了一眼谢毓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专注。
她顿了一下，没带半分隐瞒，接着说:“我去的时候，娘娘和她的贴身婢女在小佛堂礼佛，我猜应是扰了她的清净，但她脾气真的很好，没有责怪我，还叫进了偏殿招待我。”
“今早发生的事我都给娘娘说了，娘娘很担心。”谢毓听到这里神色凝重，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但是我给娘娘说，娘娘身后不仅有清河崔氏，还有我们也能给她助力。”郑清婉这话无形之间就把谢毓和贤妃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她和谢毓才是一体能共进退，而贤妃不过是他们小两口共同的亲戚，是打算一起扶持的人，这不一样。
谢毓闻言，车里低气压的环境轻松不少，郑重地说:“贤妃那边还得你多多照料，我会尽力把旱灾的事解决好，有什么难事，你再给我讲。”
没问题！只要你俩不单独勾搭，不就是个传声筒嘛，当就当，也没什么大不了，关键是她要得体大方，给谢毓留个完美嫡妻的形象，而且这话怎么传还不是她想怎么传就怎么传。
想让谢毓一开始就一下子丧失对女主的热爱并不现实，以退为进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郑清婉没有疑议，点头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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