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此别

　　“你知道，我肯定舍不得这山里的任何生灵，随着天劫的临近，那些恶灵恶鬼，妖魔鬼怪，甚至有不轨之心的人类都会来找麻烦，因为如果在天劫到来之前杀死我，他们可以获得我的狐珠，这片山的灵气，甚至我的皮毛，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其有用的。他们每次一来，山下的人和生灵就会遭殃，有时放一片火，滥杀无辜，引我出去，我又不能不管，明明清楚是个圈套，我也要冲出去把他们揍一顿。”

　　“这些脏东西在几百年来都没有停过，前几百年都是些渣渣，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每次都把他们揍的下辈子也不敢来。可是近十年，来的玩意儿都是高手，我每次都费很大的劲才能把他们暂时打退，所以我的伤一次比一次重，即使是这样，我觉得只要我再拼一把，情况还有得救。”

　　“但是就在上个月，我照常出去打怪去中圈套，结果这次，我大意了。怕恶人多，就怕他们联合起来搞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的乌金锁链，把我捆住一顿暴揍，折磨我一个月，想逼我吐出狐珠，主动交出的狐珠它的灵力才不会受损。他们甚至到最后不惜狐珠受损，想要剖开我的身躯来取珠。”

　　“我当时心说，这边我还没安排明白，就就就突然死了啦？！当机立断，我冒了一个险，趁只有那个人类值守的时候，用狐珠破了一身的锁链，赶紧逃了。”

　　“我想与其来一道天劫把我劈死，然后那群妖魔鬼怪占领这里，把这里糟蹋成地狱，倒不如我提前用我的狐狸珠挡这里的天劫，为这里化几场的甘霖，每年春至降临，所降的灵气可以让这里维持一年，年年如此，我算了一下，以我的修为大可以支撑到新的山神到来。每个地方每千年会有一个山神到来，也就是说我只需要支撑两百年。而且，只要我的灵气在，结界暂时不会消失，只是会削弱，你也是有着几百岁修为的树灵了，修为虽然不及我这个千年老狐狸，但是也已经是万物生灵的佼佼者，你完全可以在我死后去支撑这个结界，这样不论是你还是这座山里的万物，都可以活下来，以后的岁月仍是静好。”赤晓刚刚说完。

　　“可是你如果历天劫不还是有一半的几率活下来，不一定非要去死啊。”清榕立刻急切的问。

　　“这山上的生灵数以千万，我可不敢冒这个险。一旦被天劫劈死，我的狐珠和灵力可一点都不剩啊。”

　　赤晓说完，空气就完全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清榕和赤晓一起坐在地上沉默。

　　面临这样的一个选择，突如其来的绝望感绝对不亚于当年差点被烧死。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能留住赤晓，他想让赤晓放弃这里，在天劫到来之前离开，自己的命是赤晓给的，他本能的想用自己的命去换赤晓。但是现在，他连为赤晓死的资格都没有。

　　清榕把自己的泪压在喉咙，沉默了良久，沙哑的问：“天劫是在什么时候。”

　　正在用手指排列地上小石子的赤晓抬头看了一眼清榕，又躲闪般的低下头，小声地回答道：“我算是拖到最后一刻告诉你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拼命逃回来，因为天劫就在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清榕崩溃地大吼，泪再也压不住，哗哗地从眼里涌出。

　　“所以，我今天就要走了，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的。”赤晓还是一脸平静，手边的石头被她摆成了一个树叶形状。

　　“不是，真的就一点办法就没有了吗？”清榕的心几乎要碎了，颤抖着问了最后挣扎的问题。

　　“没有啦，我就是一条小狐狸而已，我死之后，带来的是万物生。为了这结果，还是很值得。”赤晓叹了一口气。

　　“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死之后，你一定要努力修行，在接下来的两百年的时间，这里就就交给你咯。还有，我的尸体一定要帮我藏好，千万不要落入人类的手里，要不然他们会拿我的尸体干坏事的，我最讨厌这样了，我都没得了还被消费，哼！”这个时候的赤晓竟然还有一点半开玩笑的感觉。

　　清榕听了这些话，心里只是更难过，他崩溃的大哭，叶子也开始一片接一片的掉。

　　“哎呦我的妈耶，别哭了，我以前还真不知到你这么能哭。这叶叶也别掉了，一会再掉秃了就麻烦了。”赤晓笑着摸了摸清榕地头，但是她的眼眶渐渐红了，泪很快很快的充斥满她的眼睛，清榕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渐渐模糊。

　　“清榕，你闭上眼吧，我要跟你说再见咯。”赤晓把手停在了清榕的头顶。

　　清榕听到这里，心中一阵慌乱，他猛地抬头想甩开赤晓的手。但是，晚了。赤晓掌间的一股灵力冲向了清榕的头顶，清榕只是觉得头顶一阵刺痛，之后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又是一场黄泉梦，这次，一只火红的小狐狸，站在忘川的对岸，头也不回地向着黄泉路走去，那好闻的茶花香离着忘川这头的小树苗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散在空气里，再也闻不到。梦里，树灵又回到了那个小树苗的样子，他只能直直地站着，不能动更不能说话，当他闻不到茶花香的那一刻，就像是一直牵引着自己向前走的那根线，彻底的断了。他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失重下坠，飞速向黑暗里坠去，恐怖的失重感让他突然惊醒，他从梦的黑暗跌进了另一个黑暗。

　　清榕在午夜醒来，身上盖了一层自己的落叶，满脸泪痕，眼睛被泪水冲的红肿，又胀又痛。他仍是惊慌的向四周看去，早已没有了赤晓的影子，赤晓用石头摆出的树叶，还在赤晓曾经坐着的地方分毫未变的摆着。可能是因为山神的离世，这个夜格外的黑，乌云全都聚拢了过来。他答应过赤晓，一定要守护好这里，于是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从身体里挥洒出大片的灵力来加固结界，不久，风起云聚，一道天雷骤然劈下，清榕一惊想要挥手去挡，就在这一刻，这道天雷劈在了结界上空，赤晓的狐珠挡住了这道天雷，一片红光瞬间溃散，而天雷没有伤到这座山的分毫。清榕望着漫天如繁星般的红色光点，渐渐如烟花散落，他想抓住落下的红色光点，但是光点还未落下就已消散，他根本触不到分毫。

　　黎明如期而至，晨光冲破了云层照在了这片山上。山里的万物苏醒，它们也感觉到了自己山神的离去，山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鸣，风起，山间飘起了一场树叶和花雨，这山里的万灵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赤晓送行。

　　清榕让自己回到了真身，赤晓最后是在树洞中死去，她的尸体正藏在里面。他在真身里延展着自己的根系，直到他的根碰到了一股极寒的水源，清榕有一个大胆的计划，这是以前鸟儿告诉他的传说，为了赤晓，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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