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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弘治驾崩


河南,左布政使司府邸。

        “你说什么?”

        闫茂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摇晃不稳,声音发颤,若非是双手支撑着桌子,怕是已经跌坐在了椅子上。

        跪在地上的兵丁也是满头大汗:“禀钦差大人,经湖广调往河南的钱粮,在湖广与河南交界处被劫,押运官兵一千人皆亡,无一幸存…………。”

        “咳、咳、咳、咳、”

        闫茂不住的咳嗽,脸色惨白,这从湖广运来的钱粮还是提前征收的赋税,现在,竟然被劫了?

        截杀朝廷赋税钱粮,这是要造反么?

        这可是泼天大的事情啊。

        “大人,大人?”

        跪在地上的兵丁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站了起来,走到闫茂跟前,轻轻摇了摇他的身子。

        ………………………………………………………………………………

        “八百里加急……河南八百里加急……。”

        守城士兵刚想拦住飞驰而来的快马,就听到了马上之人的高喊,赶紧往旁边靠了过去,有些惊讶的看着已经飞驰了过去的快马。

        八百里加急文书刚传入紫禁城,不足一刻钟,就有一连串的小太监从宫中散出,前往各个衙门传旨去了。

        “陛下这个时候召集咱们上朝,是出了什么事啊?”

        太和殿内,三品上大臣全在,全都是刚接到圣旨被传过来的,不过,却也有一个例外,就是曾毅,满朝,也就他这一个五品的官员了。

        曾毅也不往前凑,就站在班末,双眼微微合拢,也不吭声。

        “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

        有官员惊呼,却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竟然也来了。

        要知道,锦衣卫的官员不论品级,是不必或者说是不能上朝的,除非有特殊时期,而现在,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却上朝了,这怕是真有天大的事情了。

        不过,却也有官员一直提着的心安了下去,原本,还担心是否边境出了乱子,可是,既然锦衣卫也来人了,就不会是边境出事了,想来,是出了什么惊天的案子了。

        “皇帝驾到……。”

        尖细的嗓子高呼,群臣叩拜。

        明黄的靴子踏在金砖上,弘治的脚步很沉重,脸色更是阴沉的可以滴水。

        “诸卿可知朕为何此时召诸位来着太和殿上朝?”

        弘治坐在龙椅上,并没有让诸官平身,仍就阴沉着一张脸,声音森冷。

        下面大臣一个个不敢抬头,互相偷偷传递眼神,心中却是惊恐无比,这,真是出大事了。

        “是下面各省出了什么大乱子?”

        刘健毕竟是首辅,是百官之首,百官可以当缩头乌龟,可是,他不能。

        “念。”

        弘治并没有搭理刘健,只是沉声说了一个字。

        旁边的萧敬立时往前走了几步,打开了手中的奏折。

        “臣河南左布政司萧然…………自湖广调往河南赈灾粮银于……被截……所行千名官兵无一幸还……钦差闫茂在左布政使司住所被杀…………。”

        奏折上的每一个字都如天雷滚滚。

        截取朝廷银两,截杀千余名朝廷官员,谋杀朝廷钦差。

        这三件事情,无论是哪一件,都足以让天下震惊了,可现在,却是同一时间发生的,这是在挑衅朝廷威严啊。

        这是在损朝廷的威严,是在落朝廷的威慑啊,这等同于造反谋逆。

        “这就是朕的天下。”

        弘治猛的拍着龙椅的扶手,声音隆隆,脸色酱红,声音中更是带着无比的震怒:“这就是诸卿口中的清平盛世……。”

        不怪弘治发怒,原本,京察的事情,群臣的反应就让他心中有怒火,在加上现如今这种历代少见的事情都能发生,岂能不让他震怒。

        “陛下……。”

        “这到底是谁所为,锦衣卫,给朕查。”

        刘健刚想说话,却被怒到了极致的弘治扶着龙椅的扶手站了起来,一手指着牟斌,怒声道:“查,查清楚了,让天下都瞧瞧,是哪个在夺河南百姓的性命……。”

        弘治所言没错,这银粮是提前征收的湖广的赋税,为的,是赈灾河南,可是,现如今,却被抢了去,这是要让河南更多的百姓饿死啊。

        要知道,虽然现如今已经开春,灾情缓解,可是,连续的大雪,让河南段时间内,是无法恢复生机的。

        这些银粮却是足以让河南百姓撑过这最困难的一段时间。

        现如今,钱粮被劫,没了这钱粮的支撑,怕是河南,真的要处处城空了。

        “臣遵旨。”

        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站出列班,双手抱拳,可上方却是没了声音。

        朝堂上陷入一片寂静。

        “陛下?”

        旁边随行的萧敬轻轻唤了声弘治皇帝。

        “陛下?”

        萧敬的声音有些急促,下面的群臣也都觉察到了一丝的不妙,偷偷抬头往上看去。

        弘治面色发紫透黑,却是呆滞的站着,右手还微微抬着,双眼却是毫无光泽。

        “陛下?陛下?”

        萧敬急了,拉了下弘治的龙袍。

        “噗……。”

        一口黑血喷出,如血雨般落地,弘治的身子也朝后倒了下去。

        “陛下……。”

        “御医……快传御医……。”

        朝堂上立时大乱,有朝臣冲起,想要扶住皇帝。

        萧敬虽然年纪大了,可手脚却也利索,扔了手里的奏折,堪堪在弘治身子快要砸在龙椅上的时候扶住了弘治的身子。

        曾毅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在他的记忆里,历史上并没有这一幕的记载,且,并没有截杀什么千余士兵等等。

        这一瞬间,曾毅想到了无数,或者,是因为他的到来,改变了历史?

        历史上,并没有朝廷抓获白莲教的左右护法等等。

        可是,却因为他的到来,白莲教的左右护法被抓了,细想来,也唯独这件事和历史大不相同了。

        “是我之过也。”

        曾毅轻声,此时朝廷大乱,却是没人听到他的声音,在曾毅看来,历史的变动,也就是他抓获了白莲教的左右护法,而现如今,朝廷银粮被劫,官兵被杀,甚至,钦差在河南左布政使司府中被杀,这是何等的藐视皇威。

        若是和历史相结合,怕这两者,必定是有联系的了。

        而弘治皇帝的身子如何,曾毅也是清楚的,今日这一遭,怕是要熬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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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紫禁城,已经被禁卫军严密把守,任何大臣皆不可随意进出,更有京营官兵已经接了圣旨,无有圣旨,不得调兵,且有老国公坐镇京营,以免出了什么乱子。

        乾清宫。

        一众大臣跪在殿外,神色紧张,谁都想不到,河南突然的事情,竟然会致使皇帝病危。

        “陛下。”

        皇后坐在床边,拉着弘治的手,不住的掉着眼泪。

        “哭什么?”

        弘治勉强拉着皇后的手指,挤出一丝笑意:“朕走后,照儿尚幼,你要多……加约束。”

        弘治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上插着几根银针,御医就垂手站在旁边,却是不敢出声,原本,皇帝的身子就不行了,若是好好调理,还能撑个一两年,可是,现在,陡然暴怒,却是怒气攻击,引出了身子的旧疾,却是无力回天了。

        “皇上,您……。”

        皇后一句话没说话,就哭了起来。

        “唉。”

        弘治叹了口气,无力转头,只是用眼睛看着在旁边伺候的萧敬。

        “陛下,太子马上就到。”

        萧敬伺候弘治多年,只是一眼,就看出了皇帝的意思。

        “内……阁。”

        弘治用力说出这两个字,就躺在床上用力的喘息着。

        “吱呀。”

        殿门被打开,立时,所有官员的眼睛都集中在了殿门前。

        “陛下有旨,宣内阁诸位先生。”

        萧敬前走几步,在内阁几位阁老的跟前停了下来,低声道:“诸位先生快进去吧。”

        “陛下到底如何了?”

        刘健起身,盯着萧敬,双眼带着一丝的悲痛,无论他心性如何的秉直,如何的想要提高内阁的地位,可是,对皇帝的感情,却并不差。

        “唉。”

        萧敬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脸色悲痛。

        刘健发呆,双眼浑浊的液体滚落了出来。

        “首辅大人,赶紧进去吧。”

        萧敬在旁边提醒,身子往旁边站,给刘健腾出了道路。

        “任何人不得靠近大殿,违者,格杀勿论。”

        萧敬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站在了殿外,口中念出了这几个字,也不管群臣的反应,把守在了大殿的门外。

        只不过,此时,却也没有大臣敢说什么,更没大臣有什么怨言,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皇帝在托孤了。

        “父皇,父皇呢?”

        不多大一会,太子朱厚照就冲了过来,双眼通红,似乎刚哭过的样子。

        “太子殿下,请。”

        萧敬后退,让人把打开殿门。

        太子进去之后,外面大臣的心思更加的焦急,这是新旧主交替的时候,也是朝堂变动最快的时候。

        “吱呀。”

        殿门再次被打开,皇后娘娘从中走了出来,紧接着,内阁的诸位先生走了出来,所有在里面伺候的太监宫女及御医,全都被赶了出来。

        殿门再次被关上,只留了太子和皇帝两人在里面。

        皇后被人扶着,并没有坐凤撵,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去。

        “陛下有旨。”

        刘健站在在大殿前,声音沉重,带着些许的悲伤,声音不算大,可却让百官都听的清楚。

        “河南一事,有损朝廷威严,贼子至河南百姓于不顾,乃……,……令,锦衣卫彻查此事,令,兵部尚书调兵,千万河南边境……令,吏部考功清吏司曾毅,彻查此事,赐曾毅王命旗牌一副,准其便宜行事之权,此行河南,以曾毅为尊,锦衣卫、兵部,需听从调令。”

        “父皇……父皇……。”

        刘健的话刚说完,大殿内就传出了朱厚照撕心裂肺的哭声。

        刘健身子发震,楞了一会,方才颤巍巍的转身,冲着大殿跪下:“臣,恭送陛下圣驾归天。”

        “臣恭送陛下圣驾归天。”

        “恭送陛下圣驾归天。”

        一遍遍的高呼声传遍整个紫禁城,声音所到之处,宫女太监,士兵,尽皆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跪下。

        “陛下懵了。”

        太监高呼的声音在大殿前传出,一声声传遍整个紫禁城。

        紫禁城内的钟声沉闷,一遍遍响起,传遍整个京城。

        立时,原本已经快要归家的朝廷各个衙门的官员全都愣住了,原本,今日,京城的气氛就不对劲。

        先是皇宫来人宣走了三品上所有官员,后,又是皇宫大门紧闭,京城戒严,现如今,宫中钟响。

        已经有人反应了过来。

        当钟声停止之时,各个衙门的官员已经全部跪倒在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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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河南的官道上,一对尽皆戴孝的队伍缓慢前行

        “大人,指挥使大人问您要不要停下来让兵丁休息一会。”

        有锦衣卫的人骑马到了曾毅的钦差队伍旁边,询问曾毅。

        此时,已经是弘治皇帝大行的第二天了,而曾毅和锦衣卫已经是离京了。

        弘治临大行前,下旨彻查河南一案,是以,这案子,是眼下最急切的,满朝文武全都赞同让曾毅和锦衣卫这个时候离京查案,至于兵部,则是需要一些时日调兵,是以,并未和曾毅及锦衣卫的人一起离京。

        掀开轿帘,往外看了看,曾毅点了点头,道:“半个时辰后启程。”

        “大人有令,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后启程。”

        立时,随行在曾毅旁边的校尉大喊了起来,原本正在前行的队伍停了下来。

        掀开轿子,身穿官袍,官帽上戴孝的曾毅从轿子上走了下来。

        “曾郎中。”

        后面不远处,牟斌也已下轿,在招呼曾毅。

        由于弘治最后的圣旨,此次河南,以曾毅为尊,是以,虽然都是钦差,可却要曾毅的仪仗队走在前面的。

        “指挥使大人。”

        曾毅拱手,和牟斌一起走向不远处的小土坡上。

        “咱们二人,这次,彻底被排斥了出来啊。”

        牟斌倒也直接,旁边无人,直接和曾毅挑明了说的。

        “他们借助先皇圣旨,咱们又能奈何?”

        曾毅也是苦叹,他岂不知道,这么急着被满朝文武逼出京察,为的是什么?

        说什么是要彻查此案,不能耽误了先皇遗旨,可其实,怕却是刘健借此机会,把曾毅赶出朝廷。

        现如今,正是朝廷新旧交替的时候,曾毅离京查案,怕是会少了不少好处的,且,此案,岂会是那么容易查清楚的?

        等时间久了,新帝对曾毅的感情,怕也就淡了。

        至于牟斌,他锦衣卫都指挥使,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朝臣们排斥的对象,有机会把他弄出京,这些个大臣岂会留情?

        牟斌无言,正如曾毅所说,这些个大臣借着先皇的遗旨,他们敢说半个不字么?

        “此次案子,曾郎中可有什么猜测?”

        牟斌提起了案子,若是这个案子查不出来,怕是要愧对先帝了。

        曾毅双眼微微眯缝,一字一顿的道:“白、莲、教。”

        “可有依据?”

        牟斌双眼一亮,果然,曾毅不愧是先帝看中的人,果然是已经有了猜测。

        “没有。”

        曾毅摇头,他能说他来自后世,历史上,弘治皇帝并不是现在暴毙的么?如此推断历史改变,自然是白莲教了。

        怕是说出来着话,牟斌会立时当他是傻子了,或者,若是牟斌真的信了,那他曾毅,岂不是成了间接害死先帝的罪人了。

        “咱们去了之后,曾郎中以为该从何处查起?”

        牟斌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自然不会什么都不懂,只是,现如今,先帝暴毙,新帝登基,他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职位,怕也是要不稳了,自然要和曾毅搞好关系的,这和前几日的时候,情景可是大不相同的。

        “河南三司当中,定然有白莲教的影子。”

        曾毅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看着牟斌,拱手道:“此事,怕还是要劳烦指挥使大人的锦衣卫了。”

        “曾郎中有线索了。”

        牟斌看着曾毅,就算是要和曾毅拉近关系,可也不能曾毅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之前,本官在河南为钦差之时,就觉察有些许的不对劲,只是,却说不出个清楚,不过,却也肯定,河南三司,定然有白莲教之人。”

        曾毅倒也不隐瞒,当初他的确有此怀疑过,只不过,后来被召回了京察,此事,也就被他压在了心底。

        “来人。”

        牟斌冲着他自己的钦差卫队的人大吼了一声,立时,就有身穿锦服的人跑了过来。

        “大人。”

        那人正是锦衣卫的佥事司徒威,曾毅的老熟人,看了眼曾毅,然后跪倒在了地上。

        “让咱们的人盯紧河南三司官员。”

        牟斌也不避讳曾毅,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就挥手让司徒威退下了。

        一时间,曾毅和牟斌两人都没在说话,毕竟,先帝暴毙,此时两人心里,怕都不是那么安稳的。

        直至半个时辰后,钦差仪仗再次启程,曾毅和牟斌才相互拱手,然后,一言不发的各自回了自己的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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