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他乡遇故‘知’（四）
很多人都知道，唐敬言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岚姨娘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是以唐敬言话音一落，她已经慢慢将举过头顶的孩子重新抱回了怀中。
于程奶娘而言，怀里的孩子就是个烫手山芋，她是恨不能早点儿脱手，于是在杜航伸手来接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把孩子塞到了他怀里。确定孩子递出去之后，她还十分快速地后退了几步。
孩子到怀里之后，杜航一动不敢动，整个人僵硬得厉害。
“快，谁快来帮我一把，这孩子好像快要掉地上了。”
一群光棍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个主动上前的。只有唐敬言，几步走到了他跟前，伸手托起了他一边的胳膊，“别动。”
唐敬言不过一个简单的动作，杜航顿时觉得怀里的孩子算是稳住了，就是手渐渐有点儿酸。
掀开了孩子的襁褓，唐敬言借着月色和周遭的火把看了眼孩子的长相，而后回头看了眼九皇子和岚姨娘，没有出声。适应了这会儿这个别扭的姿势之后，杜航也有些好奇地往怀里看了看，半响之后嘀咕了一句，“啧，这孩子是不是因为长得太丑才被丢掉的。”
杜航这话一出，岚姨娘接着月色的掩映缓缓松了口气，就连原本挣扎不休的九皇子也暂时歇了一歇。
“上天有好生之德，九殿下当时也是看这孩子可怜，才将其接入府中，如今……我们自身难保，还求唐大人能放这无辜的孩子一条生路。”
“放？怎么放？放在门外么？”
岚姨娘本来想要张口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九殿下姿容出众，小殿下想来也是生得不凡的才是，不知能否让唐某看看？”
包括杜航在内，所有人都觉得唐敬言的这个要求是会被果断拒绝的，没看到刚才那女的极端地都要先弄死孩子再弄死自己了吗？怎么可能送羊入虎口，让他们家大人看她的亲生儿子长的什么模样。虽然……就算她不愿意，他们家大人其实也是会有办法的，至于实行办法的时候会不会伤到孩子，那就要看这个孩子的运道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岚姨娘同意了，“如果……但求大人让他少受些苦。”
“大人，属下来。”杜航边说，边把怀里的孩子就近塞到了孙天宇怀里。
孙天宇：“……”
都说困兽犹斗，为母则强，刚才这个弱女子就已经为了孩子挣脱过束缚。谁知道她会不会在把孩子递给他们家大人的过程中偷袭他们家大人。如果他们家大人伤于这样一个普通女人之手，那也未免太过丢人了些。
杜航小心谨慎的结果是，他枉做了一回小人。岚姨娘很平静地将孩子交给了他，一点儿多余的小动作都没做。皱了皱眉，杜航总觉得有些违和与反常。
有了刚才短暂的经验，这一回杜航记住了抱孩子的要领，十分稳当地把孩子抱到了唐敬言跟前，还举一反三地掀开了孩子的襁褓，露出了孩子的小脸。
“这孩子……长得和九殿下真像。”看了一眼之后，杜航如是说。
听杜航这么一说，唐敬言面上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按照他的观察，所谓的小殿下此刻应该正由孙天宇抱着，而跟前这个孩子应该才是九殿下随手捡来的那一个。
至于理由，很简单，蝼蚁尚且贪生，他也没说要在今晚就把他们全都弄死，只是扣住他们罢了。她根本无需那般激动，嚷嚷着要提前弄死自己的孩子。就算真要弄死，也该像刚才所求的那样，用最不让孩子痛苦的方式，而不是将他砸到地面，让他痛苦而亡。没有一个亲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在自己跟前痛苦而亡，除非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
杜航的话，让本来无意低头的唐敬言低下了头。然后……唐敬言眼前一阵恍惚。
杜航就静静地僵僵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家大人一会儿闭眼，一会儿睁眼，似是不可置信的模样。这番来回几次之后，杜航听见他们家大人说，“把孩子给我。”那声音颤抖得厉害。
杜航：“……”这孩子很有可能因为一张脸而苟活呢。
唐敬言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之后，在怀里掂了掂，“重了。小没良心的。”
杜航：“……”夜半看到什么比看到鬼还可怕呢？看到他们家大人笑得花儿一样。
“大，大人？”您还好吗？难道是这孩子邪门？
想起了什么，唐敬言伸手擦了擦怀中孩子的眼角，指尖没有什么湿意，他笑得更开了些，“又装哭。”
将襁褓重新掖好之后，唐敬言目不转睛地看着杜航，很认真地问道，“你刚才说这孩子长得像谁？”
“像……”还能像谁？像孩子爹啊！但刚才顺口说的话，这会儿在他们家大人的目光逼视之下却怎么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你这眼神有些问题，明天天亮了之后去看看大夫，让大夫给你开几副药吃。”
“……是。”大人说他的眼神有问题，他的眼神肯定就是有问题的，没有问题也有问题。
唐敬言这一番言行，别说杜航一头雾水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云里雾里的，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轻轻地，唐敬言拍了拍怀里的孩子，转向岚姨娘所在，“你阖该庆幸，你刚才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否则，他会让她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滴答滴答……杜航听到了水滴声音，但今晚月朗星稀，一点儿没有下雨的征兆。被判定眼神不好的杜航左右上下看了看，最终找到了水滴声的来源，隐隐的，风中还带来了一股子不容忽视的味道。
“咳。”
“嗓子不舒服？”
“属下无碍。”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提醒您，您怀里那孩子好像是尿了，尿了您一身。
“走远点儿。”
杜航十分听话地往后退了几步，觉得自己在十分安全的距离之外后，他才慢慢开口，“大人，您身上……湿了。”还别说，这孩子的尿水还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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