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弥月（四）
大多数时候，唐敬言都是被伺候的那一个。这会儿转换了身份，就总难免有些笨手笨脚的。
柳欣妍觉得唐敬言就不是在给她擦头发，而是在揉稻草，等他揉完了，她的头发可能就真成草窝了。唐敬言的手劲不小，虽然他已经很注意地控制了力道，但总还是有‘脆弱’的头发经不住他的‘摧残’，纷纷投奔大地。
眼见着地上越落越多的头发，柳欣妍有点儿心疼自己，这一头秀发她当时可费了不少精力保养，“差不多了，别擦了，再这么擦下去……外头太阳都要下山了。”
“还没完全干。”唐敬言显然是不想放开手中的秀发，也想继续这难得的二人相处的时光。
如果调换一下，是她帮唐敬言擦头发，柳欣妍自然是愿意多待一会儿的，但唐敬言显然不擅长伺候人的活计，“外头太阳大，晒一会儿就能干。而且……我想儿子了。”
怀胎十月，又朝夕相处了一个月，柳欣妍还从没和韬韬分开这么长的时间过。本来说这话是为了说服唐敬言撒手的，说出口之后却发觉这应该是她的真心话。
“今天外头热得很，稍微动一下就是一身的汗，你才刚沐浴完，要是这会儿出去的话，一会儿回来只怕还要再沐浴一次。”
柳欣妍虽然没有喊累，但表现得特别明显。
“那就再洗一个就是，反正我都出月子了，一天想沐浴几次娘都不会说什么的。”刚才要不是身上的皮肤被水泡久了之后都有些发白起皱，柳欣妍这会儿估计还泡在水里呢。
“……浪费柴火。”
“你说什么？”柳欣妍诧异侧头，想看看向来大方的唐敬言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小气了，连点儿柴火都舍不得了。
“岳母会说浪费柴火。”
柳欣妍：“……”她娘在这些方面确实比较小气，但也是没有办法，若不是囊中羞涩，谁又愿意扣扣索索、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呢？
“如果我没有坐月子的话，这样的天气里，我一天至少会沐浴一到两次。我整整在屋子猫了一个月，也就是六十次。我今天才洗了四次而已，还差得远呢。”
听到柳欣妍说‘沐浴四次’的时候，唐敬言挑了挑眉。柳欣妍并未注意到，她不知不觉就暴露出了刚出月子的她究竟有多‘脏’。
“而且……你这一身汗味越来越重了，你再不去洗，一会儿韬韬又要嫌弃你了。”
“你呢？嫌弃吗？”唐敬言才不管儿子嫌不嫌弃他呢，他身上的汗味是一时的，那臭小子身上的尿骚味至少得持续大半年，谁嫌弃谁还不一定呢。
“你别靠我这么近，我才刚洗干净！”虽然没有直说，但显然是嫌弃的了。
这要是换成唐敬言当年数月在外执行公务刚刚回京的时候，别说唐敬言身上有汗味了，就算是汗味变成了馊味、臭味，柳欣妍照样能一头扎进他怀里，死死抱着不撒手。
“快去！不许直接用冷水，至少也要用温水洗。”
屋门在她跟前打开的时候，柳欣妍有点儿能体会犯人出狱时候的心情。不过……唐敬言说得很对，今天真的是很热，屋门一打开的瞬间，除了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柳欣妍也感觉到了来自盛夏的灼人热浪。老天爷这是想要把人烤成人干吗？
感觉快被烤熟的柳欣妍打起了退堂鼓，不然还是等太阳下山了之后她再出门？反正都已经能出月子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在柳欣妍说服完自己准备退回屋子里头的时候，唐家小公子很适时地嚎了一声。这样的时候，别说是暑热了，就算是刀山火海柳欣妍也是要去闯一闯的。
柳欣妍火急火燎地冲到了院子里，确定韬韬所在之后直接冲了过去，然后……看到了被扒光的韬韬以及兴致勃勃围观的几人。
在柳欣妍的肚子里头自由闹腾了好几个月，一朝出生，却被襁褓裹了个严实，拳不能挥，脚不能踢，因为不习惯，韬韬刚开始的时候只要醒着，总要扭一扭，妄图能够挣脱束缚。后来时间一长了，也不知道是懒了，还是知道挣扎是没有结果的，便是醒了也老老实实地待着。
“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们家韬韬虽然小，但也是要面子的。
“洗好了？阿和在看韬韬的身体状况呢。”
“怎么突然……”季敏的这个回答出乎了柳欣妍的意料，这一个月里头，她娘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她把韬韬养得很好，怎么这会儿才刚满月，就要让魏胤和给韬韬看诊了呢？
“不是突然，这会儿韬韬已经满月了，咱们该开始考虑回京的事了。”
在这里的生活太过简单安逸，让柳欣妍选择性忘记了或早或迟，他们都是要回京城去的。
“那……什么时候能启程呢？”
“急什么，至少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吧。不过……慢慢往回走其实也是可以的，再过一段时间天了就冷了，到时候孩子身子弱，反而容易着凉。”不管天气是冷还是热，只要有变化，孩子总是最不容易经受住的那一个，想到这里，季敏就不由得生气，“你说说你，当初还怀着身孕呢，怎么就能这么任性到处乱跑呢？乖乖地待在京城把孩子生下来不好吗？等孩子长大了，你想带着他去哪里不行啊？这下子好了，你倒是随心所欲了，可怜了我的乖孙，这一路奔波的，要遭大罪了。”
柳欣妍：“……”好好儿的，怎么又开始翻旧账了？
作为吃软不吃硬的典型，柳欣妍又竖起了一身反骨，“其实现在也完全可以等韬韬长大了再带他回京城啊。”
“那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
“他一个男娃，没有亲爹在身边教养怎么行？”没得养得缺了男子气概。
柳欣妍回头看了眼刚刚出浴的显得颇为秀色可餐的唐敬言，耸了耸肩，“那就只能辛苦他亲爹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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