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不负所托（二）
柳欣妍本来是习惯性犯困的，在唐敬言老实交待了去处之后，她如何还能安稳入睡，当时就只想拉住唐敬言的腰带或者领口，耍赖也好，撒娇也罢，只要留住他，不让他出门去见别的女人就行。
但想到唐敬言是奉命去办正事的，又忆起从前听说的那些个正室总结出来的御夫经验，什么……为人正妻就得端庄大度，不是真的也得装作是真的，只能把想说的话化作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待唐敬言前脚出了屋门，她后脚就从床榻上起身了。
唐敬言出去了多久，柳欣妍就扎扎实实地后悔了多久，小黄是会学人说话没错，但它哪里懂得什么话重要，什么话阖该左耳进右耳出，万一它学回来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寒暄之词，那还不如她自己亲自跟着唐敬言一块儿去呢！
但后悔也没用，她肚子里头揣着唐家嫡亲的孙辈呢，想也知道，公爹和婆母都是不会同意她跟着唐敬言一块儿出门执行公务的，即便那有可能只是借公务之名。
唐敬言回程的时候颇有那么点儿‘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思，引得林枫几人频频注目。
季泉、孙天宇他们就不用说了，虽然原来名义上也是唐敬言的人，但之前并未跟在唐敬言身边办事，就怕说多错多又被唐敬言遣离身边。
萧飒呢，是越跟在唐敬言身边就越佩服他，已经到了近乎盲从的地步，就算唐敬言说太阳是西边出来的，他也能点头称‘是’。何况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只要他们家大人喜欢的，便是辛玥这会儿正和别人拜堂，只要唐敬言一声令下，他也能帮他把人给抢回唐府。总而言之，只要唐敬言心情好，他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是对的。
早些年，杜航的原则和萧飒此刻的原则是一致的，万事以唐敬言为重，现在么，依旧如此，至于柳欣妍如何想，他根本一点儿都不在意。就她当初做的那些事儿，害大人和他受了那些本不该受的苦，现在不管大人如何待她，她都该生受着。
季泉、孙天宇、萧飒和杜航的心路历程，林枫都曾经历过，和他们不同的是，林枫虽然也很信服唐敬言，凡事唯他马首是瞻，但他拥有自己的是非观。他不反对大人纳妾，不在意大人是有一个女人，还是有一群女人，但前提是鱼跃鸢飞，而不是鸡飞狗跳。
“大人，快到府上了。”林枫这话显然有些多余，京城本就是锦衣卫的地盘，唐敬言闭上眼睛都能描绘所有他们曾经调查过的官员的府邸，更何况他自己的住处，更是了然于心。
“一会儿你就别跟着了。”唐敬言默默地盯着林枫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如是说道，在林枫以为他这是‘忠言逆耳’又‘失宠’于他们家大人的时候，唐敬言紧接着又说了句，“脸肿得像猪头，别吓着了她们母女。”
林枫：“……”我这都是为了谁才挨的打？
既然唐敬言都说了这样的话了，也就意味着他的脸好起来之前，他是没机会再在大人面前说忠言了，于是林枫想趁着这最后机会再说上一说，“大人，您刚去见了辛姑娘，如果一会儿在夫人面前还如现在这般高兴的话，只怕夫人会误会大人您的。”
说完，林枫冲着唐敬言拱了拱手，“属下先告退了。”
如果是辛玥打他们家大人，他们还能出手一拦，若是动手的是夫人，就算他们帮了大人，只怕大人也免不了要秋后算账。还是眼不见为净，想到这里，萧飒也冲着唐敬言拱了拱手，“大人，属下听说前头那家酒楼今天新推出一种佳酿，先到者得，属下想去那儿排个队。属下保证，当差期间绝对滴酒不进。”
“那家酒楼只卖好酒，大人，我也……”
见萧飒一开口，所有人都有些意动，唐敬言扯下钱袋，往萧飒手里一丢，“都去吧。”
众人：“……”就真的这么高兴吗？辛姑娘果然不负盛名。
这世上的人，如果有机会做主子，没人会愿意一辈子做那被人使唤的。不过这样的地位变化在旁的府里还有些可能性，在入唐府之前，所有稍微有些姿色的丫鬟都被反复敲打过，想要保住小命，就不要有多余的想法，因为他们家主子是活阎王，阎王让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五更。
平日里吧，丫鬟们看到唐敬言都有点儿白日见鬼的既视感，今天唐敬言却总觉得一路行来，府里的丫鬟们看他的眼神都古怪得紧。
“妍妍，我……”唐敬言一句‘我回来了’还没说完，就听到挺脆的一声‘啪嗒’，像是什么东西碎了。待得走到柳欣妍身侧，唐敬言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两跳，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还是反过来？
“咳，妍妍你在干嘛？”
柳欣妍挥了挥手中的小银锤，又给了那顽固不肯开裂的核桃一下，“你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在敲核桃呀。”
唐敬言飞快扫了眼桌边从小到大摆了一排的锤子、榔头，想来是整个府里头能用的都被人送过来了。嗯……连捶背的都没放过。
“怎么突然想吃核桃了？想吃核桃仁让下头的人敲好了送过来就是，何必自己动手，万一伤着了怎么办？”那个最大的锤子再大点儿都能在街边表演胸口碎大石了，用来敲核桃？他府里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敲核桃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哪儿有受伤的机会啊？”柳欣妍话音才落，那个硬茬核桃已经受不住她的连续锤击，外头的硬壳应声裂了开来，碎壳四处乱溅。唐敬言有些紧张地伸手挡在了柳欣妍的脸前，生怕那些碎壳伤了她的眼睛或者她的脸，柳欣妍的视线突然被遮挡，手上动作却没及时停下，直接一锤子就敲到了手上。
唐敬言：“……”
柳欣妍：“……”
因为这个意外，两人都愣了一会儿，唐敬言率先反应了过来，拉住柳欣妍的手边看边问，“很疼吗？”疼得都说不出话了吗？
“你干嘛呀，疼死了！”柳欣妍直接甩开了唐敬言的手。
本来捶到还不是太疼，唐敬言一捏，反倒给她捏得有些疼了。好在因为刚才的前一下溅得有些厉害，她这一锤子没怎么用力，不然手指可能都要捶肿了。
“那我给你上点儿药。”
“你先别动。”柳欣妍把手上的锤子扔到了一边，甩了甩被捶到的那只手，起身绕着唐敬言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在柳欣妍准备走第三圈的时候，唐敬言拉住了她的胳膊，倒不存在被她绕得头晕的情况，只是忽而觉得自己像那磨，柳欣妍是那磨磨的驴。
走第一圈的时候，柳欣妍觉得唐敬言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走第二圈的时候，柳欣妍觉得唐敬言身量颀长、身姿挺拔，走第三圈的时候，他的宽肩劲腰长腿一览无余。
认真说起来，飞鱼服虽然让很多人都望而生畏，但若论穿着，柳欣妍觉得没有谁比唐敬言穿得更好看了。
自上回唐敬言被徐指挥使发现圆润了一圈儿之后，每天都是要练一阵子的，就是因为飞鱼服腰身那一块特别贴身，腰腹部位稍微有些变化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柳欣妍抬头看向唐敬言，手随眼动，以指腹顺了顺唐敬言的眉毛，而后向下，轻抚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脖子、喉结、肩膀、胸口、手臂、腰腹……每碰触一个地方，她都要说一句‘我的’。
柳欣妍的目光在唐敬言腰腹位置停了好一会儿，久得唐敬言的耳根渐渐发热，在柳欣妍不老实的小手准备继续向下动作的时候，唐敬言一手按住了她的手，另一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压抑到沙哑，“别带坏了小姑娘。”
“我要吃核桃，你给我敲。”
以为柳欣妍还会继续调戏他一阵子的唐敬言：“……”
唐敬言又看了一遍柳欣妍使人送来的榔头、锤子，没觉得其中的哪个能用得趁手，“不然……我徒手给你捏几个吧？”
“不，用这个吧。我试了一圈，觉得这个最好用。”柳欣妍说的，便是她刚才一直捏着的银锤。
那个银锤在柳欣妍手中的时候看着十分精致，到了唐敬言手中看着就有些可笑了。
唐敬言一手扶住核桃，一手使劲一敲，别说完整的核桃仁了，壳都碎成了渣渣。
柳欣妍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递上了一个核桃，唐敬言这回算是有了些经验了，力道小了很多，一敲之下，核桃表面多了一条裂缝，再敲，裂缝变大，然后双手一掰，核桃就裂成了两瓣。
“还是夫君你厉害，我刚才怎么敲都敲不出这么完整的核桃仁。”
虽然被柳欣妍夸得挺高兴的，但唐敬言总觉得这话中好像是有什么深意的。
下一刻，柳欣妍起身拿了一篮子核桃过来。和刚才敲的那几个核桃不同，这一篮子核桃瞧着特别小。
“大夫说了，我现在怀着孩子，吃点儿核桃仁挺好的，也不用多，一天吃几个就成。辛苦夫君了。”
按照刚才的速度，几个核桃最多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唐敬言很自信地拿了一个核桃过来，拿捏着刚才的力道一敲，核桃上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加大了些力道再敲，别说裂缝了，一丝白痕都没有。
虽然没有盘过核桃，但唐敬言多少还是有些见识的，这样大小的，如果不是山核桃的话，那便只剩下铁核桃了。
唐敬言转向柳欣妍，她面上一片无辜之色，但眸中流转的都是狡黠。
唐敬言放下银锤，把手中的核桃抛起又接住，“今天我去庵里，辛姑娘求我帮她，我看她可怜，便帮了一把。妍妍想知道我是怎么帮她的吗？”
“不想。”柳欣妍完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口是心非’。
唐敬言随手把核桃扔进了篮子里，俯身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柳欣妍本来还嘟着嘴呢，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啊？你真那么做了？”
“高兴了？”
柳欣妍抿住了不由自主上扬的嘴角，“哪儿有？你就不怕辛太傅知道了以后，生你的气？”
“生气？为什么？我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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