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想通
按照宋掌柜的说法，这个妇人并不是头一次挨打，也不是头一次有人路见不平，但无一例外的，那些好心人都和萧飒‘享受’了类似的待遇。季泉了然，怪不得刚才街上那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出手阻拦的，他原以为是人情淡薄，原来不过是自己吃过亏或者见别人吃过亏。
“萧哥，没事儿吧？”季泉觉得，萧飒可能需要安慰。
萧飒挥了挥手，打几下倒没什么，主要是被个看起来没有缚鸡之力的女人给打到了，还不止一下，有些没面子。她手里要捏的不是棍子而是刀，他这会儿肯定已经挂彩了。
“没想到，萧哥你也有冲动的时候。”季泉原来一直觉得林枫、萧飒、杜航他们三人因为跟在大人身边比较久的关系，所以学会了大人的冷酷无情。
萧飒：“……”可能是和冲动的杜航待久了？
“她肚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还挨打？她相公就不怕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没了？”孙天宇的这个问题一出，萧飒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宋掌柜身上。
宋掌柜正准备让唐大人和唐夫人知晓，他们珍宝轩也有很压手的金镯，没事儿用来压压手腕，有事儿能用来砸死人的那种很实在的金镯子，抬头就接收到了众人带着旺盛求知的目光。
宋掌柜很想说，他不是说书的，也不是包打听，就是……有人到他们铺子里头买首饰顺带议论这事儿的时候，他听了几耳朵罢了。
很多人都猜测……“他应该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了，没了孩子，他才能名正言顺地休妻。至于为什么要休妻，那个男的原来是个小官，本来仕途正顺，结果女方家里仗着男方的势欺人，踢到了铁板，累他丢了官……”
七星村里的男人几乎没有不打婆娘的，只有一种时候是例外的，在她们身怀有孕的时候。因为于他们而言，子嗣是大事，再则，若是下手重了，弄个一尸两命，再讨媳妇是不大容易的事。
如若时间、地点、氛围对，一群男子可能也会如市井妇人一般聚众……畅言，比如此时此刻的宋掌柜和萧飒、季泉、孙天宇他们。最开始只是不忿男子汉大丈夫当街殴打自家有孕在身的妻子，说到后头已经变成了门当户对的重要性，再到后来，几条光棍都开始不解为什么他们这么好的男人娶不到妻子，那么渣渣的男人娶了妻有了子却不珍惜。
“我要娶了媳妇儿，肯定和大人一样，天天抱在怀里不撒手。”孙天宇特别坚定地说完之后，周遭的人纷纷颔首赞同，点着点着众人的脖子就是一僵，嗯嗯嗯……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大人和夫人呢？”
“琼娘呢？”
在宋掌柜被萧飒他们围起来的时候，琼娘走到了唐敬言他们跟前，在唐敬言警惕的目光之下，她解下了随身的荷包，倒扣在桌面抖了抖，抖出了一件金饰。这件金饰的款式并不常见，但柳欣妍确定她是见过的，这会儿应当是收在了唐敬言的书房之中。
看起来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但琼娘手边这个，柳欣妍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是件精巧的首饰。
“唐夫人，唐大人给您带回去的那个环钗，您可曾戴过？”
柳欣妍被问得愣了一下，原来这叫环钗吗？而且唐敬言送她的那个也是？这个看着还行，那个那么大，根本不可能往头上放吧。虽不明所以，但柳欣妍还是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琼娘等着的，就是柳欣妍的摇头，“当初唐大人做成那个环钗的时候，我就曾提醒过他，那个环钗太重，不适合佩戴。就像……这些金镯子一样。虽然用料实在，份量十足，花样也还算精美，但于咱们这样的弱女子来说，负担还是太重了。别说长期戴着了，便是只戴一两个时辰，只怕手腕也会大半个月抬不起来。”
这个环钗于琼娘来说只是砖头，她拿出来完全是为了引后头的‘玉’，她希望柳欣妍能想明白，她最初选的那个由她做的双面镂空金镯才是最适合她的，那镯子刚戴的时候有些压手感，慢慢地，那样适宜的重量就会被佩戴者习惯。
但于柳欣妍来说，却正相反。
“你说，那个环钗是敬言……做的？”
听柳欣妍这么一问，琼娘倒是有些讶异，她还以为唐大人会在唐夫人跟前邀功呢，毕竟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他当时做那个可费了不少时间、精力。
“难道唐大人没与您说那是他亲手做的吗？说是送您的生辰礼。”
唐敬言确实没有说过，如果今天他们不来这个铺子里头走一遭，她或者永远不会知道，那不是一个镇纸，而是一个环钗。他亲手做的……柳欣妍突然忆起那段时间总是很忙碌很累，手上莫名起了很多血泡的唐敬言。
“唐大人，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这么大的事，您怎么能瞒着唐夫人呢？这样吧，唐夫人，眼见为实，让唐大人再亲手为您做只金钗，您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环钗的话，琼娘觉得唐敬言是没有什么天份做的，再做一个估计也是和上一个配对，放在盒子里头一起生灰。不如做个简单的金钗。反正唐大人敲金钗，在金钗上刻羽纹已经都算做得很熟练的了。
浇注金钗，冷却成形之后，唐敬言熟练地拿起了锤子，想起过去种种，琼娘出声提醒道，“唐大人，注意力道。”熔炼金子也是很辛苦的。
这一锤子，唐敬言敲得稳稳当当的，砸出来的形状在琼娘眼中都可算是完美。接下来的时间里头，唐敬言埋头认真雕刻羽纹，柳欣妍有些愣愣地盯着他认真的侧脸。那个记忆中天天埋首公务的唐大人会花费这么长的时间替她做金钗吗？不会，因为这是有银子就能办到的事，而唐大人不缺银子。
柳欣妍缓缓走到了唐敬言身后，按住了他捏刻刀的手，环住他的脖颈，靠在了他肩头，贴着他的耳朵问他，“你是谁？”
“你的夫君，你肚子里头孩子的父亲。”
“夫君？敬言，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不再去计较上辈子谁的用情更深，谁对谁错，只活在当下。
“说什么傻话，我们不是一直在好好过日子么？”
想开了之后，柳欣妍只觉得唐敬言说什么都是对的。在想起一切之后，她确实一直在犯傻，一直在钻牛角尖，日子过得远远没有失去记忆那段时间开心。
“如果我的娘家人累你丢了官，你会怎么样？”柳欣妍知道，唐敬言不会是个会打女人的人。但他会不会给她一封休书，她并不肯定。
“趁着还年轻，重新来过。”事实上唐敬言并不觉得柳荣贵他们有累他丢官的能力，最多降职。若指挥使护着，也就是在家闭门思过几天的事。
“那如果年纪大了呢？”
“带着你和孩子们一道回晋城，继承家业。”至于督促孩子读书走仕途，他爹应当会很乐意。
“所以，不会有休书？”
“我休了你，让你转身嫁给别人？我看着有那么傻？”
“被休掉的女人很难嫁出去的。”所以那个女子即便被打得遍体鳞伤，还依旧维护她的夫君。
“我唐家门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既然你进了门，那就生是唐家的人……”后头半句，太不吉利，唐敬言没接着往下说。
“真霸道。”她可不就是吗？死了之后依旧留在了唐家之中。
“妍妍。”
“嗯？”
“和你商量件事。”
“你说。”
“下回能别打脸吗？”
柳欣妍其实是记得的，她昨晚扇了唐敬言一耳光，但她今天看着唐敬言脸上并无痕迹，就以为是她记错了，其实她用的力道并不大。
唐敬言边说，边摸了摸左脸，刚才在外头大堂还行，他基本没怎么出汗，这儿有个温度极高的熔炼炉，烤得他出了一身汗。一个巴掌印罢了，估计几天就能消，所以唐敬言没用那个需要贴两个月才能卸掉的药粉，普通药粉十分怕水，汗水也是水，这会儿他已经能感觉到面皮浮起了。
“明显吗？”唐敬言拉起了面皮，侧脸问柳欣妍。
于是柳欣妍特别近距离地看到了那小巧的属于她的手印。说实话，特别明显。那手印已经带了青紫色，除非唐敬言是块炭，不然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个，还能贴回去吗？”柳欣妍换了个不怎么直接的方式告诉了唐敬言答案。
“我没把药粉带在身上。”本以为撑一天都足够了。
“那……怎么办？”牙印什么的，还能当做是闺房之乐，巴掌印只会折损唐敬言的威信。
“还能怎么办，只能辛苦一下夫人了。”说着话，唐敬言拉起柳欣妍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上。
众人从琼娘口中听说他们家大人又多学了一门傍身技艺，进一步确信了自家大人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所以，当他们看着唐敬言抱着柳欣妍出门，柳欣妍深情地望着他，小手紧紧贴着他的脸颊的时候，除却羡慕嫉妒，都觉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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