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糊涂（二）
对于女子做生意这回事，唐掌柜并没有什么偏见。他甚至觉得世道对女子诸多限制，能将生意做起来的女子很有些了不得，就如当年的何夫人，他就觉得她是值得相交的。
至于张盈盈，打着做生意的幌子，却做些违法乱纪的事，佯装自己是个很成功的商户，唐掌柜十分瞧不起她这种欺世盗名的行径。每回经过关她的囚车，唐掌柜都是远远绕开的，正眼都没曾给过她一个。
因着唐掌柜的关系，萧飒一行走得并不很快，就怕走快了老爷子撑不住，别说唐敬言和林枫那种丧心病狂的赶路速度了，较于正常的赶路速度都还要再慢一些。
走走停停的，大伙儿都精力充沛，这精神头一足了，便总有人闲不住，应和着那么一句话：有吃的都堵不上嘴。
“喂，你发现没有，那女的，最近胃口有点儿不大好。”
“她现在被关在囚车里头，等到了京城，罪名一定，那就是死路一条。我要是她，我也没法有胃口。再说了，人家原来在柳镇是出了名的大户，就那种……一只鸭子只吃一舌头的，咱们现在给她吃的什么？馒头咸菜，她家的下人只怕都吃的比这好。”
挑起话题的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接他话的兄弟，“她偶尔还犯恶心。”似乎是怕他兄弟的理解力有问题，那人边说还边‘呕’了两三声，“就这样！”
“正吃饭呢，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锦衣卫们在能不亏待自己的时候向来是很想得开的，若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他们会想法子猎些野味加餐，再不济就把随身带着的肉干煮汤，当然这些张盈盈他们是不用肖想的。都要死的人了，吃什么都是浪费。
“我说，她胃口不好，还时不时想吐，你想到了什么？”
“……她晕囚车？”
“你特么人头猪脑啊？她可能有喜了！”说着话，他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里，揣娃了！”
“哦！”那人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然后夹了块肉放进了自己嘴里，咬了几下之后含糊地说了句，“反正不是我的孩子。”谁的孩子就让谁急去！等下……“总不会，是你的吧？就算是你的，你也不能承认，这事儿犯大人的忌。”
被押运的女囚，若是容貌姣好的话，很容易出纰漏，因为总有那么几个管不住裤腰带的人。就曾有女囚以身体为饵，引得押送其的衙役替她开囚车，开脚链只为乐一乐，而后那衙役中了美人计，‘牡丹花下死’了。
“也不是我的，但……有可能是大人的。”说这话的时候，那人故意压低了嗓音。
结果他低估了他兄弟的嗓门。“什么？大人的孩子？”
“小声点儿。”
“我不信！那女人虽然长得……过得去吧，但她年纪那么大了，得比大人大十几岁吧？大人能下得去嘴？那岂不是鲜花插牛粪上了吗？”
“我也是听说的，听说那女的被抓的那天曾经求过大人，待她到了京城让大人给她请个大夫，说要是她有了身孕了，让大人允许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行刑。大人没答应。我当初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和你想法差不多，觉得大人不能瞧上这样的人尽可夫的女人，但最近除了咱们家大人之外，她好像真没别的男人了……这回案子能办成，大人牺牲真挺大的。”
“这要是万一她真的……咱们要不要照顾一二，毕竟是大人的第一个孩子。”
“还是装作不知道吧，我现在就希望早点儿到京城。不然拖来拖去的，等她行刑的时候肚子大出来了，那才难看呢！”
两人踩灭了火堆，结伴离开之后，唐掌柜提溜着裤子站了起来，一脸的惊愕。他好容易寻了个草高丛密的地方，才刚脱了裤子蹲下准备用力，这两人就来了。
自多年前女儿给他添了外孙之后，唐掌柜嘴里虽然不说，心里不时地就开始惦记孙子了。连带着，他也想过儿媳妇会是个什么模样，会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对柳欣妍，唐掌柜没有太多的不满，因为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没法选择爹娘的，唐掌柜对儿媳妇唯一的要求就是能生孩子，能替唐家传宗接代。
孙子……
唐掌柜缓缓走向囚车，在距离囚车极近的地方站定，目光复杂地看着囚车里头的那个头发散乱，衣裳不整的妇人。
就像刚才那两个人说的一样，她虽然长得还算不赖，但岁月已然在她脸上留下了不浅的痕迹。就这么一个妇人，可能怀着他唐家的长孙？唐掌柜觉得自家儿子可能有点儿眼疾，这也太不挑了！
因为唐掌柜长时间目不转睛的注视，张盈盈猛地抬起了头，瞪了他一眼之后，侧过头开始闭目养神。
“你，怎么不吃东西？”斟酌了一下，唐掌柜有些勉强地开了口。
别说睁眼了，张盈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唐掌柜倒也不气馁，他有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耐性和啰嗦，“距离京城至少还有几天的路程，你要是再不吃点儿东西，只怕还没到京城，你就要饿死了。”
死亡是个让人难以忽视的问题，张盈盈重新睁开了眼睛，声音凉凉道，“到了京城也是死，早死晚死而已。”
若没听到刚才那些话，那么张盈盈的死于唐掌柜来说，将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但现在，他的心情很是矛盾。
唐掌柜还想开口的时候，有人从他身后拉住了他的胳膊，是萧飒，“您怎么在这里？那边饭菜都已经备好了，您快点儿过去，趁热吃吧。”
“我……”唐掌柜不想走，但他的力气肯定是敌不过又年轻武艺又不错的萧飒的。
待得将唐掌柜拉离囚车好一段距离之后，萧飒才十分严肃认真地对唐掌柜道，“唐老爷，大人将您交给我们，我们就要誓死保卫您的安全才对得起大人的信任。那个女人，您最好离她远一点儿，她除了私贩兵器和盐之外，身上还背着几条人命，是很毒辣很有心计的一个人。”
萧飒这话唐掌柜有些不爱听，听着就好像变相在说他是个容易上当受骗的傻子一样。可如果他是个傻的，能积攒下那么多家业吗？
“她都被你们关在囚车里头了，还能怎么样？我就是怕她饿死，到时候连累敬言没法交差。不然……你们把给我准备的饭菜给她拨点儿吧，反正我也吃不完。”
萧飒郑重地点了点头，“您说的是，若她半途出了什么意外，不论是逃了，还是死了，我们与大人都难逃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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