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礼尚往来（二）
琼娘虽然身为匠人，但并不需要抛头露面，因而见过且了解的男子其实并不太多，比照宋掌柜和其他还算熟识的男子，琼娘以为唐敬言应该是没有太多耐性和太多时间去学怎么做太过精美的首饰的，那么……她刚研究出来的模具虽然不大完美，但应该已经够达到他的要求了。
虽然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浇注动作，但满打满算，也能算是亲手了，聊表心意是绝对够了。
“就这样？”这个浇注动作唯一的要求是手稳住，不抖，唐敬言很轻易地就做到了。因为本也是为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们特制的模具，所以需要的时间也不长。
如果唐敬言是个小姑娘，宋掌柜和琼娘早就一唱一和地夸奖起来了，但唐敬言完成得太过轻松，轻松地就好像他们是在忽悠他一样。
“嗯……还没完全好，金钗成形之后还需要打磨一下的。”不过这样的‘粗活’向来是身为匠人的琼娘做的。
“怎么打磨？”
所谓打磨，是为了让金饰摸起来更光滑，看起来更有光泽，又因为金子本身昂贵，所以琼娘说的‘一下’真正操作起来，其实也没多几下。
三人六目看着仿若前一刻还是不规则的金锭的这会儿已经躺在桌上的犹有余温的金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宋掌柜：“……”这是不是也太简单了点儿？不是说样式，是过程。
琼娘：“……”一是我的模具做的好，二是他的手脚利索。
唐敬言拿起他多付了近一倍银子才‘买’下的金钗，倒也不恼，“还有别的样式的吗？”至于这一支，就当是练手了。
有肯定是有的，但宋掌柜已经不敢让琼娘往外拿了，不然显得他们铺子不务正业，专门弄这些歪门邪道骗人银子。这骗的要是别人也就罢了，他指不定还能试试什么叫做‘店大欺客’，但面对的是唐敬言，他没长那熊心豹子胆。
他先是冲着琼娘使了个眼色，而后对唐敬言很认真地解释道，“这样的模具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还在研究怎么做别的样式的，但恐怕还得耗费不少时间。”所以，您老快带着您亲手做的金钗打道回府吧。
“模具拿来，我再做一个。”
这只要是个正常人，长久地重复做同一件事，总难免觉得倦怠。就如琼娘，虽然很喜欢做首饰，但如果让她一整天都做同一个款式的首饰，那么她肯定得烦躁地砸东西。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琼娘一天最多做两个同样款式的首饰。
这会儿瞧着唐敬言不停地重复因为简单而显得枯燥乏味的动作，琼娘多少有些不忍，“这位大人，您这金钗是为谁准备的？我的意思是，这金钗的款式虽然简单，但更适合年纪轻些的姑娘家。”
又打磨好一支金钗，与前头的并列摆好之后，唐敬言说了句，“她快及笄了。”
看着两只手都已经数不过来的齐整摆列的金钗，琼娘有些头疼，这是打算让那位姑娘脑袋开屏不成？开屏？想到这里，琼娘灵光一闪，手随心动开始摆弄唐敬言摆放得特别齐整的那一排金钗。
唐敬言每做好一支金钗，宋掌柜就在心里盘算今天能多挣多少银子，但只要一想到唐敬言的身份，他又难免心疼，就唐敬言这身份，他哪里敢全额收他的银子，肯定是要给他一些优惠的，且优惠的力度还不能小了。不然就他们东家那胆子，如果知道了这事，可能会吓尿，或者直接关店回家做财主去。
因为一直关注唐敬言的动作，所以琼娘的动作他也第一时间看在眼中，怕唐敬言官大脾气大，会对琼娘发难，宋掌柜忙侧身挡在了琼娘和唐敬言之间，替她解释道，“唐大人，您千万别生气，琼娘这样是有原因的。她平日里除了做老款的首饰之外，还会不时地想一些新款式的首饰。每次一想到新的款式，她这双手就有些不受控制。您要是介意的话，您做的这些个金钗我全都按照原价花银子回购。”
“不必。”
琼娘有些其他匠人没有的坏毛病，她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只要想到了就一定要做，根本不管现下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管跟前戳着什么人，只是一边念叨着，“我原来怎么没有想到还能这样呢？”一边还‘狗胆包天’地指使唐敬言，“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继续做，这些不够用。”
宋掌柜：“……”多折腾几次，他的头能秃。
面对琼娘的使唤，唐敬言有那么片刻的愣怔，毕竟到他这个位置上，能使唤他的人真的不多了，且就算是要用他，也不会用这么直接且理所当然的语气，大多数时候，上位者都会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吩咐、布置那些无法推脱的任务。
在宋掌柜以为唐敬言的沉默是在酝酿怒火的时候，唐敬言很淡然地接受了琼娘的‘吩咐’，转身继续做他已经有些熟练的浇注工作。
宋掌柜：“……”这牛……以后能吹上天了吧？虽然可能没几个人会相信。
作为能撑起珍宝轩的首饰匠人，琼娘手上的技艺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宋掌柜和唐敬言就亲眼见证了她‘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本来唐敬言做出的那一根根筷子一样的金钗，经过琼娘的处理和排列，慢慢地从独立的个体变成了一个整体。
在隐约能看出雏形的那一刻，宋掌柜觉得完全可以再多收唐大人一些银子，因为他能保证，截至目前，这绝对是京城之中的独一份。
但让激动万分的宋掌柜没有想到的是，唐敬言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艳之色，而只是比较冷静地说了两个字，“教我。”
“唐大人！”您快别犯傻了。您瞧着琼娘做起来简单得不行，要是您上手做，绝对会失败的。
“我可以加银子。”
宋掌柜：“……”这就不是银子的问题，问题是你的手蠢不蠢好吗？
“您可以试试，但若是不成，您就别再试了，您看这样如何？”
“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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