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佩拉摇摇晃晃地来到阿奺的尸体面前，这个刚刚还要置她于死地的杀手，如今已经变成焦黑一团。

　　克伦威尔扫了一眼地上焦黑的尸体，能烧得如此之透，证明本来就没存着绝不牵连尤妮斯的心。今夜在爱莎贝尔的小院里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关起门的事，只要没有中立或足够多的目击者作证凶手是王后的人，尤妮斯都不会有任何危险，何况眼下她的仆人已经变成一具只能勉强分辨男女的焦尸。

　　“带上这具尸体，去王后寝居！”克伦威尔必须亮出自己的态度，这是尤妮斯向他发起的战书，也是他应战的开始。

　　四个内侍听说国王深夜要抬着尸体去找王后，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赶紧四散开来去寻找能够架起这具焦尸的工具。

　　佩拉的袖口、胸口被血染红，分不清是阿姀的血还是她自己的血。克伦威尔收回目光，眼神灼灼地望向佩拉：“你是爱莎贝尔的女儿？”

　　佩拉没有回答，表情淡漠而疏离，陪伴她数日的阿姀，谨小慎微、勤勤恳恳的阿姀，刚刚因她而死。

　　“说！是还是不是？”克伦威尔有些急迫。他找了那么久的“昂克”，无比渴望证实的事情，便是确信爱莎贝尔一直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找到她，然后问一问当初为什么要抛下他和孩子离去。

　　佩拉抬起眼帘望向克伦威尔，眼中带着深深的疑惑。

　　为什么尤妮斯王后会知道她和爱莎贝尔的关系？整个奥卡，除了弥迦、卡萨尔、赫洛伊丝，还有佩拉自己，找不出第五个人知道这件事。这四个人都不会透露爱莎贝尔和她的母女关系，难道……尤妮斯王后对他们中的谁施以暴行，强行逼迫他们说出自己和爱莎贝尔的关系？

　　一想到这几个人中可能有人受到尤妮斯的迫害，佩拉心中十分不安。尤妮斯王后可以派出这样的死士杀她，自然有办法对付孤身在外的弥迦、不擅格斗的卡萨尔、以及柔弱的赫洛伊丝。

　　已经有人因为自己而死，万万不能让他们再遭遇危险。佩拉脸上铁青，没有正面回答克伦威尔的话，而是转过身来急切恳求到：“请吾王务必保护好弥迦、卡萨尔还有他的家人！佩拉担心他们有危险！”

　　“哦？你倒是说说，他们为什么会有危险？是跟你有关的危险吗？”克伦威尔等得心焦，他必须确定，佩拉是不是爱莎贝尔的女儿，这些年爱莎贝尔究竟在哪里，为什么一直不肯跟自己团聚？

　　没有卡萨尔在身边商量，佩拉决定暂且不要向国王吐露身份，否则此前的刻意隐瞒很容易遭致惩罚。

　　“不如问问尤妮斯王后，是从哪个渠道找到的线索。吾王，佩拉可否跟随您一起去见一见尤妮斯王后，正好趁此机会弄清楚，为什么她觉得爱莎贝尔是我的母亲。”

　　佩拉表情认真，不像是在撒谎。机会难得，她正想探一探尤妮斯王后是个怎样的女人，为什么会对她这样一个陌生人深恶痛绝到欲除之后快的程度。

　　克伦威尔瞧不出佩拉回答的时候有什么破绽，对佩拉的请求既没有拒绝也没有许可。

　　四个内侍很快搬来一张沾满灰尘的担架，临时去找能够挪动尸体的东西，能找出这么个东西已属不易。

　　一人搬肩，一人搬腿，忍受着挪动尸体时，焦脆的皮肉在手中碎裂的感觉，两个内侍皱着眉，将阿奺的尸体放上担架。

　　另外两个内侍很自觉地接过地上的担架，一前一后抬起，等候国王进一步下令。

　　“走。”克伦威尔连外袍都不准备披，直接往尤妮斯的寝居而去。

　　佩拉想了想，默默地跟了上去。克伦威尔察觉到跟在身后的佩拉，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或许在他的心中，隐约也希望让尤妮斯看一看，她想要对一条鲜活的生命，一条像极了爱莎贝尔的生命下手，其心多么丑陋。

　　此刻正在熟睡的尤妮斯正在做着一场噩梦，在梦里，父亲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两个孩子对她露出失望的眼神，而克伦威尔正揽着爱莎贝尔，说着“一定会将王位交给弥迦”之类的话。

　　“不！”尤妮斯于黑夜之中猛然坐起，额头上沁满汗珠。

　　若是在平时，阿奺早已赶过来。尤妮斯环顾四周，原本应该睡在她不远处的阿奺不知道为什么没在。虽然明知阿奺有可能只是临时出去方便，但这种反常依然让尤妮斯内心不安。

　　尤妮斯呼叫一声：“阿奺”，没有任何回应。

　　房门外由远至近响起脚步声，尤妮斯坐直身体，隐约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外袍刚披好，便听到房门外克伦威尔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尤妮斯，给我起来！”

　　一听到克伦威尔的声音，尤妮斯惊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这位从未尽责的丈夫不会在深夜登门造访。

　　拢了拢头发，整了整衣袍，深吸一口气，尤妮斯不疾不徐地打开房门，神情一如往常孤傲淡然。

　　淡淡的月光下，尤妮斯看清来人除了克伦威尔以及四个内侍，还有一个跟他一样身着单薄睡袍的女子。暗淡的月色下看不清对方模样，尤妮斯心中一咯噔，直觉告诉她这就是爱莎贝尔的女儿。

　　“吾王深夜造访，是有夜话要聊吧？”尤妮斯望着克伦威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来让你认人的，你来看看，这个女的是不是你的贴身仆人？”克伦威尔同样面无表情。

　　尤妮斯心中一紧，莫不是阿奺？她选择今晚夜袭爱莎贝尔的女儿，然后被抓了？

　　两个内侍闻言将手中的担架放下，站到一旁。

　　尤妮斯眼见躺在担架上的一团人型，一动不动，脑中飞转假如真的是阿奺，该如何解释。

　　“怎么？不敢过来相认？要不要抬到你的面前？”克伦威尔的语气明显不耐烦。事实上，他已处于情绪爆发的边缘，由于没有抓住尤妮斯的把柄，克伦威尔的状态非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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