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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落枕了救大命啊……


沈清尘大早上一睁眼,差点把自己吓晕过去。

        杜川保像个什么巨型野兽似的窝在他怀里,连枕头都没沾,被子也压在身子底下,只能可怜兮兮地缩着,足以用“触目惊心”四个大字表达。

        “杜……”

        沈清尘满脸懵神,不知道他为何要从褥子另一端滚到这儿来,应当不是想抱着我睡的,若是要抱,不至于用这个别扭姿势……

        杜川保这般将他完全挤在了褥子尽头,根本挪不动身子,只好抽出手来准备把人推开的片刻——

        “噫……!”

        发现自己五指缝里牢牢实实缠着他一大把头发!

        顺势看下去,他这姿势,不正是被自己扯着头发动弹不得,无可奈何才会以这个诡异动作睡了整晚!

        完……完了……

        我完了……

        他真该生气了,该揍我了!我昨晚做梦正梦见他揍我来着,没想到竟是预知梦……

        我梦里做什么了来着,我,我好像……对,我好像揪着他头发骂他王八犊来着……

        !!!

        该不会……

        “哎呦卧槽……什么玩意儿啊,硌死爹了……”

        杜川保像只笨熊似的扶着腰想翻身扭个姿势,沈清尘瞬间吓得一动不敢动,只把手指头上缠的头发慌慌张张全抠下去,再将手藏进被子里,窥觎不敢乱动,连呼吸都是屏着的。

        然而杜川保这一晚上都当自己头发被缠着,连翻身都只有脖子以下在动,把那大长腿啪嚓扔到沈清尘肚子,差点将他隔夜饭压出来,也愣是没敢吱声,只惊恐地眨巴眼,发现他叫唤着硌的东西——

        原来是自己的链子。

        他居然被迫在自己的链子上头躺了一晚上!

        完蛋!

        杜川保蹭了蹭腿,半睡半醒间觉得怎么硌了一晚上,忽然这么软乎了呢……

        再挪挪身子,把腿放下来,略微眯开些眼。

        “嘿……醒……醒啦?”

        一睁眼就是一张假笑脸。

        真他娘的晦气。

        “哎呦我的脖子诶……死兔崽子,快给我摆一下,扭不过来了!”

        “哦哦哦!”

        沈清尘好不容易帮他把脖子摆正,杜川保挣扎了半宿,头发当下就跟没戳好的羊毛毡似的乱蓬蓬堆在头顶,腰也被链子硌得快折了,坐起来的时候唉声连天,跟什么九十岁骨质酥松的老头儿一样。

        只肖瞪他一眼,沈清尘立马揪着被子瑟瑟发抖。

        “梦见啥了啊,薅人头发薅一宿,你手指头不酸?”

        他现在都懒得跟他发脾气,到时候惹哭了还得自己哄。

        照这样下去,总得有一天让他整死咯。

        “梦见……你打我。”

        “呦,出息了啊。”

        “对不起……”

        “不是。”杜川保左手扶腰,右手揉脖子,讥嘲道:“是说你现在真出息了,都敢还手,扯我头发。”

        “我……”

        “你瞅瞅,这咋办呐。”他指着自己头顶的鸡窝,满脸无语地同对面耷拉着眼皮的小可怜说:“你会扎辫儿啊?这脑袋出得去门吗。”

        提到出门,沈清尘肯定是自告奋勇,立马掀了被子说会。屋内空空没有木梳,仅凭手指蘸水就把他一头毛燥顺开,再结结实实冠了个精神的高马尾。

        “杜宝川。”

        他就算坐着还是要高出不少,沈清尘坐在后边,想给他带好束发冠,都要微微抬臀,撑着些身子才够得着。

        “干哈。”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别别扭扭睡了一晚上。”

        杜川保干咳几声,再把后背挺直几分,害得沈清尘还得使劲儿倾些身子。

        “看你睡的香啊。小兔子难得睡的四脚朝天,要我在那节骨眼上把你喊起来,多少于心不忍。”

        “呵,傻子。”

        “你大聪明。”

        沈清尘拍拍他肩膀示意弄好了,见他没有过多责备自己的意思,也算松了口气。

        杜川保伸手摸了摸,屋里没有镜子,看不见,好在自己对外貌的要求只要不乱糟糟就无所谓。

        他从怀里把掏出小金钥匙过去打开锁,再好奇问:“这链子,从你脖子那儿解不开的吗?”

        沈清尘微微低眉,摇了摇头,弱笑说,“解不开,直接铸的。这儿,底下当还有烫伤的痕,景行渊给我带上这个,就没打算再活着放我出去。”

        “可我们要出去。”杜川保心里过意不去,掂量着手里的链子,他可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嫌弃过金子,别扭着说:“你不能带着这玩意在外头溜达啊。”

        “无所谓了,世人眼光如何,比不上我肩担重任。说到底不过我一人尊严,能换洛南几十万百姓安居乐业,倒也值得。”

        沈清尘起身将自己的头发随便以一条发带系在发尾,略短的额发垂到胸前,他就算这般不朽篇幅,也还是一副出水芙蓉似的清澈淡雅。

        他身上总是笼罩着一种破碎美的氛围,本能的引人产生莫大且无限的保护欲,却又在某一瞬间,会有邪念上头恨不得将他就这么揉碎了,粘成齑粉,看他如何梨花带雨。

        他总是不由自主看他看得发呆,也便总是被自己这样不争气的身不由己,盯着个男人想入非非,没点儿骨气的样给气得头疼。

        “不是说你。”杜川保闷声说:“你是无所谓,我呢。我可是要牵着个大活人出门!”

        沈清尘短暂的一怔,旋即垂下眼眸,将失望湮进眼底,却还微笑道:“原来你嫌我这个啊,怪不得这么久都不肯带我出去。我明白,你也不必强求,若是真觉得迈不出这步,不去也成,反正我等得起,活着活着,总会有那么一天出得去的。”

        又开始给我整这出!

        又开始假装无事地说什么丧气话!矫不矫情!

        “……啰哩啰嗦,你到底去不去。”

        沈清尘回身后不敢擅动,悄悄用眼睛翻着看了他会儿,似乎在确认心思。直到自己一声不吭把刀跨上,装作没发现被偷瞄的随便整整衣襟,好让小兔崽子放心,看他确实在做着出门的准备,才低笑起来。

        扭头走到床褥一角,把不用的那个枕头隔层翻开,把从里头稀里哗啦倒出来的银子揣进怀里,末了,杜川保还看见自己送他的那个平安扣也躺在里头,被他捏起来系在腰上。

        他这会儿才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出门都当是披金戴银,金钗玉佩,锦衣华服,不仅看着珠光宝气的高贵,更是种身份的象征。

        可沈清尘当下素净随意,长发只是用发带箍着,好像从来没换过的一身灰紫薄杉素料无纹,浑身上下再没了别的色,只有这么个小平安扣才能勉强做个单薄装饰。

        却也绝对不输色彩,他的高贵是刻进骨子里的。单薄的肩膀挺直的时候,他扛的是家国。

        ……小屁孩而已。

        “等我一下。”

        “诶?”

        杜川保小跑出去,在沈清尘还没回神儿的须臾就很快回来了,手里还带着一朵不大不小,府里正旺的浅粉色木槿花。

        算不上精心挑选吧,不过大小与花的色泽,新鲜度还是上好的。

        他凑过去,给他戳到耳后。

        “不是难得出去吗,我一个五大三粗的护卫可没什么饰品。路边捡的,你凑合着带。”

        沈清尘满眼惊愕地摸了摸花,看他招呼自己把外袍脱了重新穿,还觉得不解时,杜川保替他把袍子披在外头,将链子自肩上绕过来,再顺着大袖一路向下,从袖口中穿出来。

        再一圈一圈顺着自己的胳膊盘上去,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需要并肩,才把袖子放下来,严严实实的将链子遮了进去。

        一条金链无形的被遮盖起来,将两人紧密连在一起。

        “这回好多了。”杜川保还在沾沾自喜自己这点儿小伎俩,灵感来源于以前上学不爱听课,把耳机线藏进校服袖子里,再把耳机用袖口堵着耳朵偷偷听歌。

        “你看,瞧不出链子了吧?”

        “耍什么小聪明。”沈清尘嘴上带着调侃,倒还笑得开心。

        “就是需要提前跟世子殿下通知一声。”他从沈清尘眯眼欢笑的侧颜上移不开眼,或许是自己同他靠得太紧了,又或许宿体本能的心动还在无形的影响着自己。

        他甚至觉得从他身上隐隐约约传来的气息都是鲜明的,诱人的。

        “出去了,这么偌大的皇城,我也不识路,未必能领你好好玩。”

        “啊?你不是皇城人吗?”

        “不是,我是襄平人。”

        “襄平?襄平是哪儿?”

        “北方蛮族,不毛之地。”

        “哈哈。”沈清尘被他逗得直颤,笑道:“我信了你这张嘴。”

        “是啊,是逗你玩儿的。现在重工业发展,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人人都跟我似的热心,实诚,乐于助人,比这儿舒服多了。不过热电厂,化工厂也搞得空气污浊,没这儿的天漂亮,连星星都看不见几颗。各有各的好吧。”

        “没听说过。”沈清尘摇头道:“天不都是同样的天,又在编故事了。”

        “切,等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就知道。”

        他跟守门的兄弟打了招呼,大摇大摆出了王府。沈清尘在迈出门框的一瞬,步子蓦地一滞,抬眼望着的方向是晌午折着日光,更显金碧辉煌的皇宫。金鸾护盘旋天际,那是南方,铜墙铁壁似的南方,将他的视线遮挡在繁华之下。

        是千里之外的故乡所在。

        两人一并挨着动起来的时候,金链子在衣袖中隐隐作响,清脆得竟有些好听。

        “没机会的。”沈清尘转向他,笑了笑。

        杜川保眉头一跳,跟着喃道::“是啊,没机会的,”

        不过与你说的不是同一种机会。

        一层阻隔是锁链,一层阻隔是时空。

        “但我可以讲给你听啊。”他把胳膊收起来抱在胸前,连着沈清尘半个胳膊一并扯了起来,故意晃他玩儿似的摇着身子,说:“至少我们那儿没有皇……”

        “杜宝川!那是什么,快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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