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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周妈妈惶恐地又叩了个头,才惴惴不安的问:“那恭亲王要老奴验那二位姑娘是何意?”

        宋承徽没有说话,却也知这事瞒不住,递了个眼色给长意,长意立即开口道:“那两个贱妇欲玷污世子,却不知有没有真的得逞,如今世子安睡,不便打扰,便只好烦劳妈妈帮着验身。”

        长意一直没有注意洛辰尧这边,只当他是睡下了,不过,就连宋承徽都不知道,若是洛辰尧只是睡着,他们现在在这儿审案子,早就把他吵醒了。

        宋承徽又看向长意,长意从他生下来就跟着他,立即会意:“我就在跟前看着,我亲自扒开那两个贱妇的私处看了,确实完好,为了避免我看错的可能,还让周妈妈拿金簪捅破了私处,确有处子之血流出。”

        宋承徽没想到长意这么狠,她们两个已然破身,那将来很有可能嫁不出去,就算嫁了人,也必遭夫家白眼,这两个女人虽然可恶,却也不至于把她们的终生都给毁了吧。

        但是那两个贱妇竟然让洛辰尧受惊,他突然想让她们再惨一点儿。

        想到这里,宋承徽微笑着周妈妈道:“周妈妈替本王给徐管家传个话,将那两个女人赶出府。”

        周妈妈道:“是。”

        宋承徽又道:“你可以退下了。”

        周妈妈刚走没多久,玉米就带着张大夫一行人来敲门了:“恭亲王,张大夫到了。”

        宋承徽点头,长意道:“进。”

        五人进来后,坐在正中支着脑袋假寐的宋承徽开口,声线清冷:“世子的情况不太好,张大夫快去看看吧。”

        张大夫一愣,刚不还说没事吗?这么一转头又变了,但还是要恭敬地对宋承徽行了叩拜礼,可刚要跪下,就被长意止住:“张大夫,王爷叫你快去看看。”

        张大夫连连称是,往洛辰尧床边去了,两个小药童,一个把药箱放到床边小几上,一个给张大夫搬了一张圆凳,张大夫坐下,看了一眼洛辰尧的样子,倒也没太吃惊,宋承徽毕竟不是天天跟着洛辰尧的,今儿头一次见被吓着了,他却是日日给他探脉的,这样的情况见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张大夫把洛辰尧的手从被子里拉出来,把上脉,玉米在一旁用拧干的湿帕子给他擦干净血污的唇角,片刻,张大夫把洛辰尧的手放回被子里,在他头上扎了几针,收了针,起身走到离宋承徽五步远的地方跪下,宋承徽睁开眼问他:“世子怎么样了?”

        张大夫回道:“世子受了寒,又耗损体力,才突然呕血发烧,老夫已经为世子行过针,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就能醒来,只是这烧还要几天退,退烧的汤药按原来的就行。”

        宋承徽慵懒地问道:“不是受惊?”

        张大夫摇头:“看脉象,世子并没有惊惧之象。”

        宋承徽一想也是,洛辰尧十二岁便被洛峻森送去跟阮将军上战场杀敌,呆了三个月,在东胡还落了个小阎罗的名号,连杀人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两个女子呢?是他太着急了,看表象就下定论。

        宋承徽又问:“你日日给世子诊脉,世子最近情况如何?”

        张大夫如实回答:“世子病的属实不轻,我问过玉米,世子挨了嘉宁县主的板子后,仗着自己身体强健,没养两天就又由着县主折腾,脏腑受损,坏了根基,又从高处坠落,脏腑碎裂出血,老夫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保住世子的命,如今这样,已经是很好了,起初老夫本以为世子最多活……”一个月。

        张大夫唯恐宋承徽动怒,跳过那三个字,接着说:“世子这些日子,偶尔也会呕血,时时发烧,甚少清醒,每日最多也就能醒个不到一个时辰,恐,恐不是……”

        宋承徽见他吞吞吐吐,蹙眉冷声道:“说下去。”

        张大夫这才大着胆子说了实话:“恐不是长久之象啊。”

        宋承徽的一颗心幽幽地荡到了谷底,明明早就知道是这样,却还是不敢相信,目光对上床上那个枯瘦的少年,对张大夫道:“你退下吧。”

        张大夫答了声是,就起身带着徒弟和小药童退了出去。

        那边玉米将洛辰尧裹着被子抱到软榻上,又盖了几层被子,就去前头盯着进度,蚕豆给洛辰尧换了干净的枕头和被子,脏了的则被狗蛋送去浣衣所,玉米就又去把洛辰尧抱回床上。

        洛峻森和鲁氏的院子都离洛辰尧的院子远,原是为了不妨碍他读书习武,如今才显出不方便来,故而二人姗姗来迟,刚进了门,洛峻森就急问玉米怎么回事,玉米还没开口,宋承徽慵懒地声音再次响起:“这得问问姨父。”

        洛峻森懵了:“我怎么了?”

        宋承徽坐正身子:“姨父找来了两个女子要和辰尧办事,辰尧耍诈跑了,本又要被抓回去,却赶上我来了,才没让姨父的计划得逞,辰尧只穿了中衣在院子里,受了寒,呕了血还发了烧。”

        鲁氏闻言忙急走几步,扑到洛辰尧身上哭了起来,随行的小丫鬟递了个凳子,扶鲁氏坐下。

        洛峻森只是喃喃道:“没成,这怎么行?”

        宋承徽折扇一打,轻轻扇动,蹙眉道:“辰尧都这样了,姨父不该关心辰尧吗?”

        洛峻森反驳道:“我如何不关心他,我想让他生个孩子,不就是为他好吗?若是哪一天他真没了,那也是尝过女人滋味儿,有了儿女的男人,也算是在这世上周全的走了一遭。”

        宋承徽听着洛峻森直言不讳的解释,一阵阵脸红,无奈道:“姨父明知辰尧只中意花花,换了任何女人他都不可能接受,更何况他如今是什么样的身子骨,您这个做父亲的不比我清楚吗?您找女人跟他办事,那跟要他命有什么区别?”

        洛峻森陡然生起怒意,指着宋承徽怒道:“你这是在指责我吗?你别忘了,我是你的长辈。”

        宋承徽无奈地解释:“姨父,我这不是指责您,我只是让您为辰尧的身体着想。”

        洛峻森却冷声道:“我早问过张大夫了,他身子虽坏了,所幸命根子没事儿,我必须得趁着他现在还有气儿,抓紧让他给我生个孙子,我们家才有希望。”

        宋承徽有些不解,要是他真觉得洛辰尧已经指望不上了,干脆自己再生个好了,反正他也正值壮年,又不是不能生,为什么非要给洛辰尧塞女人才觉得有希望,但还是耐着性子劝他:“那也可以等辰尧娶了妻,身体好了再说。”

        洛峻森却是悲戚的哭了,身子颤颤巍巍地就要仰倒,好在一旁的小厮及时扶住了他,把他扶到宋承徽左侧坐下,他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眼泪不停地往下掉,颤抖着声音喃喃道:“他好不了了,我的儿子好不了了,我等不到他娶妻生子了,所有人都在背地里笑话我们家出了个病秧子,说我们家马上就要办白事儿了,可他原本是我最大的骄傲啊……”

        宋承徽心里一阵阵难受,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只能默默地看着他。

        就这么叨念了一会儿,洛峻森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那两个女人辰尧不喜欢,你再去找,和沈花花那狐狸精越像越好。”这话虽没有对着自己的侍从说,但这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

        那小厮应了声是就要跑出去,宋承徽喝道:“站住。”

        那小厮便不敢再跑,又见洛峻森没什么反应,于是瑟缩着退回洛峻森身边。

        洛峻森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前方,才颇有些无力地坐了下来,喃喃自语:“尧尧,你娘怀你七个月就早产了,你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体特别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爹心疼你,可又唯恐你不长久,咱们家断了香火,想要再生一个,可你娘生你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了,爹才又纳了一房妾室,可还没圆房,就醉了酒想耍枪,结果迷迷糊糊竟拿反了,戳第一下的时候还以为是幻觉,又左左右右地戳了好几下,等我醒酒以后,才知道自己两颗蛋都碎了,再也硬不起来,再也不是男人了,你上头又没有哥哥姐姐,是咱们家唯一的孩子,爹让你上战场就为长长见识,你也不必太掐尖要强,非要争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尤其是命根子,不能像爹这样。”

        说到自己再也硬不起来,再也不是男人的时候,洛峻森用力锤了几下大腿,语气和表情尤为悲愤。

        说到洛辰尧的命根子时,洛峻森低了低手,对着空气拍了两下,宋承徽想着,大概是在拍洛辰尧的命根子。

        他这辈子就后悔两件事,一是自己醉酒把自己的两颗蛋都戳碎了,再也当不成男人,二就是把唯一的儿子送到沈家让沈花花挫磨,成了个药不离口的病秧子。

        洛峻森叫了洛辰尧的乳名。

        这话是四年前洛辰尧上战场前,洛峻森对他说的,只是那时是在屋子里偷摸说的,毕竟有哪个男人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个阉人,当时他把这事说出来,就是为了让洛辰尧爱惜自己,让他知道他是洛家唯一的希望,可洛辰尧显然年少轻狂的很,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还给自己挣了个小阎罗的名号。

        众人闻说这件事,都是一惊,洛峻森当不成男人,洛辰尧又是个没多少日子的病秧子,这一家子怕不是要绝种?

        鲁氏亦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转头趴在洛辰尧身上哭了,多年压抑的情绪随着这个秘密的泄露一齐宣泄了出来:“我命苦啊,你爹当不成男人,我守了十六年的活寡,就你这一个指望,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你呢,为了那么个狐狸精就坏了自己的身子,爹娘生养你一场,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如今洛峻森这么稀里糊涂地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把自己最难以启齿的秘密说了出来,等他清醒了,必然会后悔万分。

        宋承徽终于明白过来:怪不得姨父正值壮年,却非要把宝全压在辰尧这个缠绵病榻的病秧子身上。

        这样想着,宋承徽突然理解他了……

        宋承徽又看向鲁氏,暗自感叹:姨父当不成男人,姨母这些年可真难熬啊。

        想完这些,宋承徽扫视了一眼房中的所有下人,眸中满是肃杀之气,冷声道:“洛王爷说的话,若是传出去半个字,今天在这个屋里呆过的下人,都不必再活下去了。”

        然后又对长意道:“去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还要画像。”

        长意领命,让玉米去屋里书架底下的抽屉里拿了笔墨纸砚,开始记名画像。

        没一会儿,洛辰尧就醒了:“……咳咳咳……水……咳咳咳……水……”

        眼泪都哭干了的鲁氏欣喜地看着洛辰尧,赶紧招呼道:“快,少爷渴了,快去给他倒杯水来。”

        玉米赶紧到屋里那张圆桌上提水壶倒了杯水,水壶里的水香梨一刻钟前刚换过,还是温热的,对洛辰尧来说刚刚好。

        月华阁小厨房里有五个炉子错开一刻钟烧开水,而且每隔两刻钟就会往洛辰尧卧房里送一壶,若是洛辰尧要水时水是凉的,就再去外面拿刚烧开的兑一兑,若是热的就拿刚替换掉的冷水兑,就是为了防止伤了他那过于敏感脆弱的胃。

        蚕豆把洛辰尧扶起来,给他裹上氅衣,怀里塞了个暖炉,让他靠坐在床头,理了理他有些乱的头发,玉米走到床边,把水杯递到他唇边,洛辰尧没力气,只能玉米一点一点地抬杯子往他嘴里倒,喝完了水,玉米把杯子扣回原处,又站回到洛辰尧床边,狗蛋没来得及接过杯子,眼睁睁地看着杯子边沿和托盘亲密接触,只好把一整套茶具都拿去洗了。

        自从添了这四个人以后,洛辰尧房中确实没那么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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