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莺歌八

“妈妈讨厌，最讨厌妈妈了。”布置得温馨的小屋内，女孩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妈妈明明就知道，我最喜欢什锦屋的糖果了。若叶一直都在忍着不舍得吃，妈妈却一口气全部把它们吃完了。我讨厌妈妈，妈妈是坏人。”

        年轻的母亲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已经空了的糖罐，她柔声哄着哭泣不止的孩子，“妈妈不知道呀，若叶不说妈妈怎么知道你喜欢这个？妈妈是以为你一直不吃，不喜欢这个糖果才想着帮你吃掉的。”

        “如果若叶有好好告诉妈妈自己的喜欢，妈妈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女人轻轻拍打孩子的后背安抚着，“好孩子要把喜欢说出来才不会后悔哦。”

        “你看之前妹妹想要跟你交换小熊，妈妈就直接帮你拒绝了不是？”她温柔地继续说着，“那是因为若叶告诉了妈妈小熊很重要，你最喜欢小熊了，所以妈妈才会这么做。”

        “和妈妈做个约定吧。”女人伸出了小拇指，“若叶以后一定不要再因为没有好好的将喜欢说出来而后悔流眼泪了哦。”

        “来，和妈妈拉钩，妈妈知道若叶一定可以做到的。”她鼓励地看着眼睛通红的女儿，耐心地等待着她将小小的手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来。

        一大一小两根弯弯地手指勾在了一起。

        “嗯。”女孩带着鼻音，奶声奶气地约定。

        死寂的夜晚，满天星斗，凉风拂过无人的街道。亮着点点灯火的屋子里，破碎的玻璃酒瓶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是可信的错觉？”太宰治缓缓地将抱住自己的少女推开。

        此时的她就像是初见时的那般是他最讨厌天真和愚蠢，让人止不住地想要恶意上涌。

        “是安逸的生活让你又变得迟钝了？还是和我的狗呆在一起的时间过长，脑子退化了？真是让人失望。”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嘴角微微向下，语调空洞且冰冷。

        果然是这样的结果。我看着他，反而感到了一丝尘埃落定的安心。

        “会很奇怪吗？”我歪头弯着眉梢笑了起来，“我为什么不可以信任你？”

        “看来你还是没有一点改变。”太宰治双手环胸后退了一步，语锋带刺道，“轻易地相信我这种人，森先生一定会特别乐意知道这些。”

        “你要告诉森先生吗？可以哦。”我摊开手，“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至于你知道后想要怎么都是可以的。如果你觉得这么做比较有趣，会让你觉得高兴，那就请吧。没有关系的。”

        “反正，你就是一个糟糕的混蛋。”我看着他发自肺腑地说道，仿佛要把过去受过罪一口气全部倾泻而出，“你任性无情残酷，缺点满身都是，总是给人添麻烦，嘴里也说不出几句好话，还动不动就拿刀子伤人的心。”

        “那可真是难为你这么煎熬地呆在讨厌的人身边了。”太宰治冷笑。

        “你真的觉得我讨厌你？”我感到好笑地问他道。

        “不然呢？都这么说了难不成还是喜欢？”太宰治同我对峙讥讽道。

        我很难用言语去描述自己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即使是被这样的对待，我所想竟也是这个人真是可怜，他说的话是认真的。

        整个港口黑手党，还有谁不知道我看重他呢？他大可以自信一些，拿着我的心意肆意作践，我也能认下只当是自己确实愚蠢。

        但他却胆怯地想要把我认作是讨厌。

        这样就可以了吗？这样就不会受伤了吗？

        “我当然是喜欢你啊，太宰治。”我怜悯地看着他，“不是喜欢，为什么要上赶着和你做朋友？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我有自虐的癖好？翻遍整个港口黑手党都找不出一个能比你更麻烦的家伙了。”

        “既然是自虐，你就从这里离开。”太宰治向前走两步，将我往门外推去，“不要太自作多情了，我从没有一刻有把你当做是朋友。”

        唉。

        我叹了一口气，反手抓住他的衣领大力地向下扯去，逼迫他低下头，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蒙着眼睛的绷带上落下一吻。

        “就算是自作多情也行，我当你是朋友。”我在极近的距离直视着他鸢色的眼睛，“再说一次，太宰治，我喜欢你。下一次不要再说出我讨厌你这种可笑的话了。”

        “那你的喜欢可真是廉价。”太宰治挣脱开来拉远距离，像一只全身的刺都直挺挺竖起的刺猬，不依不饶地攻击着向他靠近的每一个人。

        “你眼里的廉价是什么？”我反问他道，“在我最孤独时，陪伴在笼子旁的是你，和我一起刺杀干部的是你，和我练舞的是你，和我打闹的是你。我们认识了那么久，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死去的母亲，你就是与我联系最深的人。”

        “这还不足以让我喜欢你吗？”我平静且认真地看着他，“我会信任你，重视你，喜欢你，依赖你，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早该这么做了，将自己的想法光明正大地甩在他的面前，不去管那么多的瞻前顾后。

        被人喜欢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这是我在其他人那里体会并且学到的，我想要将它同等地给予眼前的这个人。

        他是如此的孤独。

        希望未来哪一天，当他孤独的时候可以想起我，想起当下发生的一切，然后产生一点慰藉那就好了。

        我能给他的也只有这些。

        太宰治聪明，也懂人情世故，脑子比我好使，处处长于我。他没有需要我的帮助的地方，实力的悬殊让我如果和人说自己想要保护他大概都会被人嘲笑不自量力。

        但这样强大看似无所不能的太宰治，在感情上却是一个胆小鬼，那么多的智慧放到自己身上却只余下敏感，不安，惶恐。

        他是如此的弱小，而我连他的这一部分也深深喜欢着。

        “请帮帮我吧，太宰治。”我向他真切地请求道，“我需要你，请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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