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悦等风来
一处府邸的长廊上，一装束考究，不苟言笑的中年妇女，风风火火而来。身后几个粉衣侍女低着头紧跟其后。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身材发福留着两撇胡子，腆着这个肚子背着手，不紧不慢，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的小仆。
“福总管先请！”女子明显带着火气。
“徐掌事先请!”男子礼貌回应。
两人是王沐府上的总管和掌事，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合作了也有十几年了，府上的人喜欢称他们两位为福叔和徐娘。二人客气了客气便并排走在了一起。
徐娘：“福总管近来可是辛苦了，三天两头的只顾往外跑，连自家主子彻夜未归都不闻不问！真真是当得一手的好差事！”
福叔见她话中带刺笑回到：“那也及不上徐掌事闲得没事就鸡蛋里挑骨头的操劳！”
徐娘冷哼一声：“亏您还笑得出来，听说这次迷上的是那花楼里卖笑的舞姬。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哪天万一带回来个妖媚儿，来年再生个小的。我俩的脑袋就等着搬家吧！”
福叔不以为然：“孩子大了，自然是有心思了，您与其在这抓狂，不如替他多留意下好人家的姑娘。”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从嘲笑到讥讽，从讥讽到漫骂，是谁都不肯绕谁。
躺在在护栏上小睡的凌迟厌烦得掏掏耳朵，实在听不下去了便跳了下来：“你二位有完没完，从京都吵到悦来，明明谁都看不上谁干嘛天天整得跟两口子似的？这回带你们一同前来就是来玩的，你们老盯着他干嘛？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吗？”
徐娘气的眉毛一斜从侍女手中拿过藤条追着凌迟就打：“你个小兔崽子！我找得就是你！都是让你给带坏的！看我不打断的腿！”
凌迟一边躲闪一边做鬼脸：“您还别说他可真得带回来一个，亲自背回来的哦，就在大堂上候着呢，您老不去瞧瞧？”
“哎呦喂！”徐娘一拍手是又急又气，这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哟。
乔儿愣愣得看着苏沐府上的一切，雕梁画栋，气势恢宏，连那正堂上的柱子都是刷了金漆的，她原本以为楚家已经很大了，没想到这里还要大一倍不止。苏沐丢下她就去换衣服了，乔儿拘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徐娘一路小跑前来看个究竟，身后几个侍女也忙不迭跟着来凑热闹看看这悦来城当红花魁是什么样。
“咦？”
“哦？”
“啊？”
“噢？”
“哈！”
徐娘随着身后几个丫头的惊叹声也愣住了，到底是她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审美，还是这时代变了她跟不上外面的潮流了，她怎么瞧着这打扮得跟个小要饭的似的？
福叔急了“这还用看吗？这不就是个要饭的吗！这是怎么溜进来的？从哪溜进来的”
徐娘赶忙掏出手绢遮住鼻子：“听说今年好多地方都遭了难了，这再是个得了瘟的，那还了得？”
莫名其妙跑来一群人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乔儿小心翼翼得后退着。
“小姑娘，你哪里来的？”
“小姑娘，你家哪的？”
“姑娘，谁带你来的？”
二人询问了一番，乔儿连话都不敢答，只一个劲的低着头。
“莫不是个小傻子？”徐娘
“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小姑娘指定外乡的，听不懂我们说话！小妮，侬听得懂吧？&￥&&”福叔尝试着用自己家乡话与他对话，连说带比划，看起来好滑稽。
乔儿觉得自己一直不回话也不礼貌便说到：“我，我是我是来做客的。”
随即身后一群侍女片刻笑的是前仰后合，只觉得她指定是脑子坏掉了。
下一刻苏沐换了一身宽松的常服，看他们一个个表情怪异的见着乔儿。看他们一个个没见识的样子就好笑，立刻吩咐到：“都看什么呢？还不赶紧带她去洗漱下，再多准备些好吃的，一定要好好招待这位贵客！”
一群人立马换了张脸，特别地亲切热情的簇拥着乔儿离开了。
乔儿换上了府上侍女的新衣服，粉嫩的如同一个花骨朵，头上扎着双丫髻飘着红色的发带很是灵动，王公子府上的人都对她很热情，她也很快熟略起来，蹦蹦跳跳就来了。
苏沐在餐桌前已等待多时，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小丫头一这么打扮，倒是顺眼不少了。
乔儿看着一桌子的，水果点心肥鸡肥鸭，看得都傻掉了。王公子笑容可掬得朝他摆摆手。
“我可以吃吗？我真得可以吃吗？”乔儿再三确定。便狼吞虎咽得吃了起来，撑得一张小嘴都鼓成了个小包子。
苏沐亲自给他倒着水：“慢点，慢点，不要急，这都是你的，本公子说什么来着，没骗你吧！”
看乔儿吃得高兴王沐试着问到：“不知你们家小姐平时都喜欢吃些什么？喜欢玩些什么？”意图从乔儿嘴里了解些楚怜的喜好
“莲子蜜羹！”
苏沐如获至宝连忙吩咐身旁的小厮赶紧记下来。
流水的好吃的一样样送来，王沐从乔儿嘴里套出不少信息。
苏沐看着小厮记下来的：“莲子蜜羹，樱桃小酥，芙蓉蜜饯，玫瑰香露，荷叶糯米鸡，香酥甜糕”苏沐有些纳闷怎么几乎全都是些甜食：“丫头，你确定这些都是你们家小姐爱吃的，不是你爱吃的？”
乔儿眼睛滴溜溜一转：“人家就是个小丫头嘛，哪会吃到这么些好吃的，人家又没吃过怎么会知道好吃呢，人家又不知道好不好吃，怎么会爱吃呢？”
苏沐被她饶得头疼，疑惑得看她一眼，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别说这好吃的吃得她嘴皮子都利索了不少！
“那你们家小姐平时喜欢玩些什么？”苏沐继续问道？
“扑---蝴---蝶--！”乔儿歪歪脑袋满脸天真烂漫的说到。
苏沐瞪圆了眼睛：“你放你说她扑老鹰我倒是信！”这话一听就不老实。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不告诉你，你不高兴，人家告诉了你，你又不信喽！我们家小姐可是世家千金哎，平时闲来无事不就花园里扑扑蝴蝶，采采鲜花呀！”
此时的苏沐脑海中闪现出楚怜一身红衣拿着团扇撵着手绢，花丛中笑意盈盈捉蝴蝶嬉笑打闹的画面，当真是甚美，没想到她还有那样柔美的一面。
乔儿嚼着点心，盯着想入非非的王沐，不知道他在那美什么，楚怜手里拿得从来不是手绢和团扇，而是刀和剑，花园里连蝴蝶带鲜花，没一个不遭殃的，她要是玩得高兴了，花园里飞过得鸟都不放过！那场面好血腥好残忍的！
“那她喜欢什么颜色？”苏沐又试着问到。
“粉--红--色--！”乔儿不假思索得说到。
苏沐一个白眼无语得椅在靠背上，这丫头果然存心搪塞他，自从她见楚怜这么些日子他就从没见楚怜穿过粉红色，她时长是一身热烈的正红色或者玫红。
真是白搭了这么些好吃的。
乔儿歪歪盯着他看了半天：“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苏沐满脸堆笑：“怎么可能，我们没见过，没见过！”
苏沐作法似的双手在乔儿眼前摇晃。
乔儿点点头：“确实没见过”
王沐很容易便打探到云惊风他们所下榻的客栈，悦来客栈，次日一早，便将乔儿送了回去。
并且按照他的作风又包下了整个客栈，准备了满满当当上百道珍馐美味。除了乔儿说得那些，还有徐娘连夜做的，还有从酒店点的当地特色。香味四溢，馋的小乔儿是直砸吧嘴。香味飘满了整条街，引来一众乞讨的，时不时的往客栈内张望，希望能捡到些残羹剩饭。
云惊风与楚怜办完事回来，已是疲惫不堪。看王沐这架势，倒是有几分不解。
“一为二位庆功，相逢不如偶遇，王某的确真心想交下两位朋友！”苏沐端着酒杯前来。
云惊风面无表情，没有接：“只怕这位公子不是在下可以高攀得起的吧，你绝不是什么商人！如今南方大涝，北方大旱，难民流离失所，天灾人祸不断，公子既身在高位，何不做些为民请命的好事呢？”
王沐眼中略过一丝怒意，也没有反驳，在这赏金猎人敏锐的嗅觉下他再狡辩也是无济于事的，笑盈盈行礼：“在下受教了！”
楚怜却如同无头苍蝇，来回乱看着，不知道云惊风是何时察觉到的，她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是个有来头的。
“楚姑娘，楚姑娘，多少用一些，在下真得是准备了好久的。”王沐诚心邀请。
楚怜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便将酒杯丢给了他：“谢了！”然后就追着云惊风上楼了。
“在下就住在京都北郊，二位哪日若来了京都定要去找在下，王某必当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楚怜没有回头，摇了摇手表示不必。
王沐转过身，故作生气得看向乔儿，乔儿尴尬的笑了笑。
“怎么办？可是你亲口跟我说的，你们家小姐肯定会喜欢的，这么多菜，我可是花了好多银子的！”
乔儿心虚的笑了笑：“那我吃，我替他们吃，你可可千万别生气！”
王沐：“那好，好好吃，一滴都不许剩哦！”
乔儿坐下端过几盘菜大口大口得吃了起来，王沐在一旁一个人喝着闷酒，若有所思。回忆着刚刚云惊风所说的话。
“身在高位？为民请命？呵呵！”随即无奈长叹一声。
乔儿吃完一盘又一盘，噎得直拍胸口。王沐饶有趣味扶额得看着她吃得满脸油腻，这小丫头倒是傻得可爱。吃到撑得实在吃不下了，乔儿就边哭边往嘴里塞东西。
王沐打趣到：“乔儿姑娘就算是再好吃，也不至于好吃到哭啊。”
乔儿一手拿个鸡腿袖子抹着眼泪呜呜哝哝得说到：“我是害怕，外面那么多难民都是饿死的，而我却是撑死的，到了下面，我该怎么跟阎王爷说啊！他肯定会判我下油锅的吧！我真我真得好害怕啊！”
“哈哈哈”苏沐看她逗趣的样子，简直好笑极了。
悦来有所著名的桥，名为缘起，已建千年之久。此时的王沐正一身束腰飞肩素白骑行服，身披银灰色斗篷，束发一丝不不乱。他身形挺拔，负手而立，默默得望着这所古城来往的行人，留恋着这里难得的惬意。
不经意间又看到了远处云惊风楚怜和乔儿背影，默默露出一丝笑意。
乔儿不经意间看到了他，苏沐抬手微笑示意，乔儿警惕的转过身，追上楚怜挽住了她的胳膊，她才不要搭理那个人。
凌迟走过倚在护栏上：“怎么，还不死心？”
“此女果敢睿智，嫉恶如仇，真是完全不同于闺阁秀女，甚是有趣，当为良配！只可惜已心有所属。”
凌迟：“那个小的也蛮有意思的，傻里傻气的，你何不讨来做个暖床丫头！”
王沐无语瞥了他一眼，就那馋嘴小丫头。
“真得，福叔徐娘都老喜欢她了，都催着我打听主家肯不肯转手了。我觉得她迟早有一天被她那刻薄精明的主子给卖了！不如你收了她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王沐微叹一口气，府上那二位操心操得可真宽，他若想养个小孩，一点点教出来，干嘛不自己生一个。
凌迟不耐烦的催促到：“殿下，该走了吧！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的！”
“你不懂，悦来可是个极好的地方啊，人来人往，缘起缘灭！不问凡尘过往，只待悦等风来！很好！非常得好！”
苏沐高声的说罢，随即便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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