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钱塘旧事,只叹君归迟

听得这一段故事，小小久久未能入睡。

        五年前，荷香冷韵的季节，王清回到钱塘，在湖畔读书的时候，见到了一位采莲女，一叶小舟停在藕花深处，她就在绿水间笑语嫣然。而王清则是伴着一壶清茶，临水看着这幅自然画卷，风雅无边。

        那天以后，王清经常来到湖畔，只为了每日都能见到她灿烂纯真的笑容，她就像是荷中的仙子，轻点滢滢水波，流溢漫天温情。而女子也似乎注意到了这位每日清晨做在湖畔的男子，清茶相伴，煮字淡然，他从不曾到那女子身边，而女子也从没有打搅过他。

        一日，王清走在街上，见一老汉推着货车碰到了当时县官的轿子，那县官下轿便傲慢的说：“见到本官的轿子，你还敢走过来，是没把本官放在眼里么？”说完，怒瞪着那老汉，老汉又怎会是故意的，只是年老力衰没有掌控好货车的方向，见者县官怒目而视，吓的跪到地上，哀声说：“大人，小人绝无冒犯之意啊。”

        那县官则是不理睬这老汉，指着轿子说：“你这碰也碰了，拿个五十两银子来，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时，周围的人群也越聚越多，都看着这一幕轻声的骂着这县官，王清则是从人群中走出，厉声说：“你身为地方父母官，不克己奉公，体察民情，反而在此欺压百姓，我大齐王法整能容的下你这样狗官！”

        那县官见王清在自己面前这样辱骂自己，气声声的说：“你这小民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来人，给我打！”正当几个官差围上王清时，周围百姓竟自发的对抗起官差来，来有人吼道：“钱塘有你这样官，真是钱塘的耻辱。”见此状况，那几个官差竟胆怯的退后，那县官也是怯声声的说，“今天本官…本官大发慈悲，不与你们计较。”随即招呼着手下快速离去。

        王清则是将老汉扶起，帮他把车推回去。

        本以为事情已告一段落，不料夜里被那官员差人痛打一顿，随即被仍西湖水里。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在一处木屋里，屋内摆放着很多草药，自然还有莲藕，直到屋主人出现时，他才知道，救他的便是那位每日清晨与自己隔湖相伴的采莲女。虚弱的说：“姑娘，是你救了我？”

        那女子坐在床边，轻轻的说：“每日清晨采莲，都可见到公子读书，却不曾想，今日经过湖边时，竟发现公子重伤昏迷，随即将公子带回来。听街坊说，昨日有一书生怒斥县官，想必就是公子你吧？”

        王清手捂着胸口，冷冷的笑了一下，说：“真想不到，钱塘的官吏竟会如此……只是苦了这里的百姓，对了，蒙姑娘相救，还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拿起折好的湿毛巾，盖上王清的额头上，笑着说：“林忻文。”说罢，为王清整了下盖在身上的被子，安慰道：“公子先不要想这么多，权且把身体养好，忻文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王清闭上眼，脑中回荡着“忻文”二字，一个听上去便是宁静而温馨的名字。之后得知，她常在白天采莲，午后便踏足深山，采些许草药，为当地的药铺提供了许多药材，也经常帮助村民治疗日常病症。

        几日后，王清已经能够下床行走，他看到忻文对着桌上的几十种草药锁紧眉头，不解的问：“姑娘为何愁眉不展？”

        忻文放下手中的药材，叹了口气说：“钱塘县内的医馆很少，识得多种药性的大夫也少，我把这些药材都各自归类，好让大夫们得以利用，帮助百姓治疗日常疾病，只是识字太少，不知该从何下手。”

        眼前这位女子，不仅心地善良，更有博爱之心，令王清油然佩服，细细说道：“姑娘看这样可好，由你来口述，我来记录？”

        忻文抬头看着王清诚恳的样子，笑着答应。

        接下来几天，她每日为他煎药，为他做饭，他则趁这段时间，教她识字，帮她记录下每种药材的习性，写成几篇精要的本草录。每每在烛光之下交谈，都觉得畅快自然，但也只相待为友。

        半月过去，王清的伤渐渐好了，时值秋季，王清在门外看着落叶飘零，黯然感叹：“人情冷暖，世事无常，这世间何时会有真正的安宁呢？”

        忻文恰好采药回来，她明白王清的忧虑，安慰道：“公子既然有此心怀，为什么不尝试走上仕途，他日衣锦还乡，也好还钱塘一片清宁，需知世上不仅钱塘如此，还有很多地方，百姓也是过的艰苦。”

        王清接住一片落叶，转身看着忻文，“仕途险恶，我无争名逐利之心，官场又怎能容我？”

        忻文放下背篓，拉着王清的手，笑着说：“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二人延着溪流，行了不远，来到这山涧之中，放眼望去，竟花色各异，芬芳萦绕，秋季的风霜没有带走它们的春天，它们依旧在山泉的滋润下开的安详灿烂。忻文指着这片花圃问：“这些可做草药的花，美艳不下于春天的百花，但为何百花凋谢，而这些花却依旧盛开？”王清看着这些不知名的花草，其中的一片秋菊显得清静风雅，笑着摇摇头。

        忻文续说道：“它们又何尝不想隐藏自己，在来年百花争艳时再度盛开呢？只是因为它们知道世上有病患的存在，只有它们能够帮助人们抵抗病魔，所以它们选择坚忍的对抗风霜。公子也当有这些草药花的精神，仕途之路，固然难走，但只要从善如流，坚持信念，就一定能在风霜之中予世间以温暖。”

        想不到竟是自己多少年来未曾明白的问题，竟在这一朝被道破，他不与官斗，但却守护一方之民。

        在王清离去之际，忻文送给他一袋草药香囊，上面绣着芍药花，柔和的说道：“望公子此行顺利。”

        王清看着忻文的脸，想起当初湖边读书时的画面，将离之际说道：“等我回来。”

        芍药花别名将离，自古便是爱情之花，若绚烂彩霞，艳丽非凡，其心已许，只待君归。

        这趟去建康之路，虽然短暂，但却如过了几个春秋一般，只因远处的家乡留下了他的思念，他知道尚有一人在山田碧水等待着他。

        后来，他金榜提名，回到家乡，却得知忻文因救他而得罪了当时的县官，不堪受辱，便跳入湖中，与这片她再熟悉不过的湖化为了一体。

        齐武帝想封他大官，他婉言谢绝，只想留在钱塘，曾经的那位欺凌百姓的县官终于锒铛入狱，而他却永远失去了那位女子。他没有选择随她而去，只因他深深的明白，忻文希望他能够安然的活下去，她则会化做这西子湖畔的一朵莲，深山中的一株芍药，永远陪伴着他。

        每日他都会来西湖旁看看，似乎又能见到曾经那些依依风荷的早晨，她采着荷莲拨动氤氲水雾，伴着湖畔的他读书。同窗之中也不断有人劝他去朝廷为官，他只是淡然回绝，只因这里有他的遗憾，一个再也无法企及的梦。他只想留下来，为女子曾经行医济人的这一片乡土创造一份美好，为家乡的百姓圆一个没有遗憾的梦。

        几年下来，钱塘在他的治理下告别了昔日的贫穷，成为南齐著名的繁华之城，他因此走进了每一位百姓的心中，如同忻文永远留在了他的心中。

        也许忻文，本就是因上天悲悯这湖畔之城才来到这人世，就像梦一样离去，但那份无私的大爱会随着西湖之水永远守候这片烟雨红尘。

        五年来，王清没有爱上过谁，每日行职，他都会看一看忻文留给他的草药香囊，即使再多风云，也随之而消散，在他的身旁，一定会有她的倩影陪伴，他们不需言语，只是相互感受着对方的心意，人间黄泉，他心翡石，不可转也。

        行职结束后则是始终如一的品着一盏清茶，浮光掠影，黯淡流年，仅是杯盏之间就可看到彼岸莲开，山花烂漫没红颜。钱塘就像是这杯中清茶，再多的仇怨到了这里，也会烟消云散，柔情的烟雨拂平了多少路人的伤，矗立的楼阁望断多少天涯路，雁落寒潭，明月流光，自有渔舟唱晚，暮鼓晨钟。

        直到那一杯清茶被品了无数次，与白水无异，才将流云聚散划入记忆深处。他与这片寂静的湖有个约定，今生不离不弃，只因“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在年华如水的约定里，多少念去归来爱别离，多少烦忧痴迷怨憎会，都消散在落叶后的淡然一笑之间。我们是时光的过客，笔墨挥毫之间已是换了人间，也彼此的常客，它让我们都记住了曾经的美好，若无破碎，何来梦回？我们有感于相识，也惋惜着离别，等下一个路口，春花酿酒，秋月煮茶，洒脱一笑，守着流年，幸福安康。


　　https://www.dldwx.cc/xs/84776/43441305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