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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醉酒入梦醒时随风去(三)


(三)

        雾散花明,红袖飞舞,玉体轻纱退,素足香风举;妙曼身姿,袅袅娉娉,细身青云缕,朱唇美人抿。

        青青□□身子立在吴越面前,即使身为鬼魂,也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裸露全身,不免心生羞涩。她看到吴越全无亵渎神色,这才放宽心去,原来这落魄书生,也不是自己想象得那般卑浅。

        吴越看得极为认真,不敢漏下任何细节,观完静态,他清声唤道:“舞一段。”

        便听三字落,青青移莲步,动则流风回雪,静则抬腕低眉,转曲开合不停歇。各般姿势纷纷映入眼帘,万千仪态渐而刻进脑海,吴越观体而至观神,观神而至观魂,不过多时,已然闭目勿视,把种种融于心中。

        忘川河的彼岸,彼岸花的尽头,女子玉手挥舞,纤足轻点;书生驻足久立,面无波澜。

        吴越气势愈盛,发带飘于半空,随其一声“化魂”,青青毫不迟疑,当即凝作一团幽魂,浮于九口泉眼之间。

        笔走游龙洒丹青,行云流水若飞凤,几笔勾勒,美人之骨已树;云锦点墨,美人之肌已绘;水染九色,美人之神已抒;匀红芸翠,美人之魂骤成!

        一旦拿起笔来,吴越就似换了个人,眸中精光闪耀,决然不比往昔。他似天生知晓如何画皮,一切近乎水到渠成,这书生时而笔浸泉潭,混以诸墨,杂糅万色;时而笔荡流川,洗净所染,清漱毫毛。

        吴越画至极处,哪还记得此为画皮,只道是副画脂镂冰的美人图竣工,一时兴起便朝青青脚裸处落下款名。收笔之际,方才瞧见字样,他心中暗叹不妙,不由轻讶一声。

        “吴公子,怎么了?”青青闻得轻讶,不禁担忧,脱口而问,“是有出什么事了?”

        “啊,没事,没什么……”吴越不知该如何坦述,只顾转言其它,“好了,青青姑娘……你可以动了。”

        “真的?”青青稍稍动身,见是画皮已成,开心得像个孩子,登时手舞足蹈。她自知失态,赶忙收敛情绪,向吴越行了大礼,由衷称谢:“谢公子再造之恩!”

        如今吴越已非点墨之境,瞧见身前佳人纤纤胴体,面色通红,别过头去:“青青姑娘……你先把衣服穿了。”

        “我哪给你整个衣服出来?”青青噗呲一笑,走向沿岸小船,“算了,我先用蓑衣遮下身。”

        不待青青行多远,吴越忽感四肢乏力,全身好似被掏空力道,他原先醉心作画未曾发觉,停笔后忽感浑浑噩噩,脑中如被灌进了铅。吴越扭过头去,方想叫住青青,却是无力出声,他嘴唇微动两下,径直摔倒在地,意识最后停留在青青不断推摇自己,似在说些什么……

        眼前脸庞愈渐模糊,这书生终也晕死过去……

        “青青!”吴越猛然惊醒,撑卧而起,此时日光斜射入窗栏孔格,定格于惊魂未定的脸上。他一时楞在榻上,四周装饰再为熟悉不过,正是自己家中卧室,呆坐许久之后,这人思绪仍是乱如麻,现实迷幻混淆不清。

        之前种种,难不成全是黄粱一梦;鬼怪云云,莫不是皆为云烟幻境?可若说一切均为梦中虚构,又实在太过真实,让人不敢不信。

        吴越反复告诉自己,指不准现今躺卧家中,正是由青青送其回来?但无论现实还是梦境,青青终是得偿所愿,如此想来,心中倒也宽慰不少。

        闻着满身酒味,这书生方要起身,突然察觉身上披着外袍,想及自己曾被青青摁入水中,他不禁满心期许起来。可待脱下袍子,吴越才发现布袍除开沾些污渍,却没点半浸过水的样子,长叹一声,恍然若失。

        如此说来,地府画皮之行实属梦境,美人也好,奇遇也罢,不过是南柯一梦,皆为虚妄。

        感慨之间,屋外传来阵阵嘈杂,随着门栅断裂之声,显是有人破门而入破入,吴越赶紧披上衣物,匆匆跑去正厅。这书生自幼孤苦,父母早逝,小间破屋算是为数不多的家产,此时这间破屋挤满了人,为首的是个锦衣少年,立在正厅最前,一眼便知娇惯;另有个女子在其侧位,出落得体。

        见了这名女子,吴越面容微滞,细语袅袅:“卿容……”

        “我阿姐名字,也是你配喊的?”锦衣少年拍案大叫。

        吴越刚想上前理论,就被两名小厮推回原位,直至唤作“卿容”的女子示意后,这伙人才算松了手。不难看出,这名女子才是主事人,且听她淡淡说来:“吴公子,四日时限已过,不管答应与否,得给我杨家个交代吧。”

        “什么交代?”吴越愤愤不平。

        锦衣少年道:“你小子装楞充傻是不?”

        杨卿容抬手止住少年,她眼神游离,不知望向何方,口中依旧吐着字眼:“吴公子,你饱读诗书,精通字画,比之我弟杨斌如何?”

        吴越不知对方何来此问,难以回答。

        杨卿容嫣然一笑:“我替你说罢,你比我那好弟弟聪慧数倍,两人宛若天壤。”

        “阿姐,我有那么笨?”杨斌还想再说什么,被杨卿容瞪了眼,便没了下文。

        “吴公子,你让出个举人名额,明年再考,又有何难?我杨家自是感激不尽。”杨卿容再是劝说。

        话已至此,杨斌拍手让人抬来小箱,上前打开盖子,清了清嗓:“前夜家中设宴款你之时,也算本少爷说不来话,今日这五百两银子,算是我给你陪个不是。”

        吴越却不作答,只是摇头苦笑:“凭什么?”

        杨斌见其心有不甘,似有拒绝意味,语气又变回先前:“姓吴的!你他娘别给脸不要脸,明面上是你中举,可上头里外关系,我爹早就打点好,这银子说好听点,是买你个举人身份,说难听点也就封你个口,让你别去外面招摇!”

        “你……你说什么?”吴越虽已猜到一二,但心中仍存侥幸,非得亲耳听到才敢信。

        “牛知府已上报朝廷,你吴越的名字,早是替成了我。赴殿试应考的,只会是我杨斌,而不是你吴越!”杨斌冷冷一笑,“再奉劝你句,别老盯着家姐,也不想自己出身。”

        杨卿容在旁不加阻拦,这些话虽出自杨斌之口,显然也正是她要表达的意思。

        吴越心中悸痛,阵阵酸楚袭来,他几欲发作,但都忍了下去:一是正厅中这些多人,自己绝无发横的本钱;二是事已至此,他也知没有挽回的余地。

        如其这般心性之人,往往嘴上不说,心里却傲气得很,书生低下头,沉默着,久不言语。

        许久,一众人都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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