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带路的公公对此早就见怪不怪，回答道，“是大皇子殿下。”

        颜问青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回答还是有些咋舌。

        他记得小说里的主角攻就非常惨，皇帝不待见他，宫里人见风使舵惯了，时常侮辱他，动辄打骂，偶尔不给他饭吃。

        在这种情况下，大皇子性格逐渐变态仿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颜问青道，“他这是犯了什么错处，要跪到这么晚。”

        公公笑道，“殿下如今被皇贵妃养在膝下，皇贵妃娘娘体贴，对他无微不至处处关照。倒是听说殿下不十分孝顺，总是惹得娘娘伤心，想来又是调皮捣蛋了吧。”

        颜问青对他的话是半个字不信，毕竟真体贴也不会跪到这个时辰了。

        不过他又不是圣母，自然不可能做出给求情的事情。

        他倒是挺好奇这位未来的“儿媳妇”长什么样，稍微走近一些去看。

        没想到在亭中跪着的人倒还挺敏锐，听见脚步声立刻抬起头，和他对视。

        颜问青于是看见一张在月光下非常漂亮的少年脸，眉毛浓密，眼神清明，高挺的鼻梁，可以说很标准了。唯一遗憾之处在于他眼神有些阴郁不服管，像个野狼崽子似的，破坏整张脸的美感。

        颜问青被人当面抓包偷看丝毫不尴尬，反倒更大胆地看起来。

        少年人于是又低下头，一副万物不在乎的样子。

        但颜问青已经看见他脖子后面的大红疙瘩，想来在亭中罚跪，比饥饿更难捱的是蚊虫叮咬了。

        颜问青心里一动，摸了一点钱给公公道，“你等会儿给他拿点味道小的食物。”

        毕竟是未来儿媳妇，也不能亏待。

        公公把银子揣兜里，一口答应了。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这么小的事情他还是能做到的。

        颜问青跟着公公到了御书房，当今皇帝是位非常勤政的国君，也不太近女色，后宫中只有十多个女人。

        御书房外的纸窗半掩着，屋内灯火明亮，在青石地砖上洒下一片光晕。

        颜问青想到要见到的是一国之君，心中还有些激动。

        只过一会儿，里面就传出通传声，颜问青便进了殿内。

        殿内安置得十分淡雅清新，进门处正对着一道博古架，架子后面是紫檀木的书柜，书柜里摆满各种书籍。架前是书案，书案前一名穿着明黄色常服的男人正在低头写写画画。

        颜问青没来得及细看他的脸，他就抬头了，对颜问青招手道，“问青，你过来看。”

        颜问青走近看时，才看清对方不是在看什么书籍，而是在作画。画上一名穿着宫装的女子，头发盘成高高的留仙髻，手持团扇正在扑流萤。

        她容貌非常美丽，说一句九天仙女也不为过，而且还很眼熟。

        颜问青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女版的自己吗？对方是什么身份，简直不言而喻。

        皇帝用干帕子擦手道，“你怎么才到，路上耽搁了这么久。”

        颜问青听他语气亲近，就知道他和自己关系真如传言中一样，这位皇帝姐夫对他是真偏袒。

        颜问青含糊道，“出门时换衣服换久了些。”

        皇帝姐夫也不在意这些细节，问他道，“你觉得画得怎么样，可像你姐姐？”

        颜问青根本就没见过自己姐姐，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但看长相和自己这么像，应该是传神的，便夸赞道，“是像的，以前姐姐就爱这么打扮。”

        皇帝叹气道，“对，采莲贪玩，性格活泼，就是这么个不拘束的性子。可是采莲才去世多久，朕想起她的容颜竟然都快记不住，若是再过十年，朕恐怕连过往都得忘得一干二净。”

        颜问青闻言抬头去看他，这位深情的皇帝姐夫颓唐地坐在烛火之下，俊秀的眉眼低垂，显得有些可怜和孤独。

        他心中有些怜悯，虽然他是单身狗，但也能想象到失去亲近之人的痛苦。

        颜问青轻轻劝道，“陛下，姐姐对你的心和你对待她是一样的，她不会希望你这么伤心难过。”

        皇帝痛苦说，“可是朕就要再娶了，朕在她临死前，承诺过这辈子不会再让其他人当皇后的。”

        这在一位皇帝身上，已经算十分郑重的承诺了，可惜颜问青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不好对这件事插嘴。

        月上中梢，皇帝便让人拿了酒以及下酒菜在院中和颜问青对饮。

        酒是栀子酒，里面有淡淡的栀子花香，漂浮在空气中，颇有些暗香浮动的意味。

        颜问青馋酒，拿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一股醇厚的酒香涌入喉口，细且绵长，于是忍不住又喟叹一声。

        皇帝姐夫见此，笑着说，“你以前也是这样，躲着你姐姐偷酒喝，结果不小心喝多了，醉在酒缸旁，像只醉猫似的，醒来被连着罚跪了三天，还是我给你说的好话。”

        颜问青有些好奇，原来的颜问青竟然和他爱好相似？

        皇帝说起颜采莲语气便十分怅然，颜问青怕他伤心过度，只能挑起话题说起其他事情，例如一些拉拉杂杂的家常，家里养的小孩子等等。但也只是颜问青说，皇帝听而已，看得出他缺乏谈兴了。

        栀子酒不是高浓度酒，味道清新，颜问青不知不觉就喝得有些多了，酒气散开，在他颈脖上氤氲出出一片淡红色。

        只是这酒只是看着浅，实则后劲大，过了顷刻颜问青便觉得有些热，见这里也没有旁人，就扯着衣领拉开些许，让酒意散去。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忽然觉得有道目光正落在自己手上，他抬头对上皇帝姐夫的视线，想起这里是皇宫，对面坐着的是皇帝，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失态了。”

        皇帝姐夫摇摇头，“没事，你就把这里当家里一样。”

        颜问青听完，忍不住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弥漫上水气，越发显得双眉之间的红痣灼灼。

        皇帝看见他的情态，不由有些恍惚，觉得仿佛佳人再世一般，轻喃了一句“采莲”，话说出口，方察觉自己失态，自嘲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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