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道路两旁林立的高楼大厦被映照得灰扑扑的。
路上的行人与车辆极多，他们随着路口红绿灯的指示忽而静止又忽而活动，车辆川流，人群浩荡。
一月下旬了，春天没有真正的到来，北城仍在冬天里，阵阵刮来的风是冷冽干燥的。
林笑深微低着头，裹紧身上的黑色大衣，一路穿过拥挤的人潮走向街角处的一间餐厅。
她是到的最晚的一个。服务生指引着她到座位上的时候朱朱和曲静媛正头挨着头在聊天。
鸳鸯锅底已经煮得沸腾，咕噜咕噜冒着阵阵热气。餐桌上摆了满满一圈食材，一眼望去几乎全是各式肉类，少有一两碟菌菇青菜。
曲静媛看到她，顾不上打招呼，伸手先拿起筷子夹了几片肥牛放到红油锅里，宣告她们的晚餐正式开始了。
“瘦了很多。”朱朱说她。
“又漂亮了。”曲静媛说她，她撩起眼皮上下打量她，她们上次见面还是在去年五月份。
林笑深笑了笑，在她们对面落座。
锅里肥牛熟透了，曲静媛给她们一人夹了一筷子，剩下的几片捞到自己碗里，沾了满满的麻酱辣酱快乐地吃起来。
“搬好了？”朱朱不像曲静媛馋嘴，她比较关心她搬家的情况。
“差不多，今晚能住了。”
林笑深早上退了酒店，把行李搬到了新租的房子里。她一整天都在打扫卫生，组装那些简易的木头家具。她现在是又累又饿的，拿起筷子忙着吃。
朱朱看她们一眼，自觉肩负起涮肉片的重任。她自己吃得少，涮好了就捞到她们碗里，然后继续。
“准备找工作了吧？”曲静媛等待投喂的间隙问她。
“过几天投简历。”
林笑深回答，她休息很久，有些闲不住了，也想尽快找一份工作去上班，让生活回到正轨。
“钱够花吗？”朱朱被生活毒打习惯了，看着她很担心这些现实的问题。
一个星期前朱朱仍在为她要离开临城的决定生气。她说自己很尴尬，明明两人约好一起在临城发展的，现在她婚结了房买了，踏踏实实打算在临城落地生根了，林笑深一声不响要跑。
她在电话里朝她发了一通脾气，吵得像要和她老死不相往来了，结果现在一见面又操心起她没有积蓄没有工作，还要租房付出大笔费用。
“够的。”林笑深说，让她不要担心。她和朱朱解释几次，她有钱，够花，饿不死，无奈在朱朱心里她仍旧是那个贫苦无依的孤儿。
“你那个男朋友……”朱朱嫌弃地撇下嘴角，曲静媛闻言飞快抬起头看过来。
林笑深沉默不语。
上次借钱后朱朱穷追不舍，一直问她哪里来的钱。她思索良久后找一个借口说交了男朋友，偶尔给她零花钱攒下来的。
这次解释起来更方便，直接说分手了，要离开他所在的城市。
朱朱相信了，一边气她为了爱情抛弃友情，一边担心她受到如此深的伤害，竟然要离开一座城市来避开一个人。
“真的没有回转余地了，你走后他不找你？”朱朱小心翼翼问她，她既想知道一些具体的细节，但又怕问多了挑起她的伤心事。
林笑深摇摇头，拿起那碟鲜嫩的菌菇倒下滚烫的锅里。
朱朱盯着她的脸，不知自行脑补了什么苦情悲剧的画面，幽幽叹了一声。
曲静媛在一旁好奇得不行。“你说说嘛？”
“这人特意打飞的回来安慰你呀。”她指朱朱，“你一个字不说什么意思嘛？白费劲啊我们。”
她让林笑深把分手的原因说出来，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如果想挽回的话大家一起想办法，不行则不要留恋纠结了。
朱朱连忙否认。“别乱讲啊，我是看特价机票便宜。”
“总之是花钱了，你知道她现在每个月还房贷多穷。”曲静媛不放弃，坚决要打感情牌，想要她松口。
林笑深给她捞了许多好吃的，将她的碗堆满。
曲静媛没有被她忽悠过去，她盯着林笑深看了一阵，想发脾气。
“别说，千万别说，我们不配听。”她开始阴阳怪气。她们是大学舍友，虽然住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感情不错，她也向来不惯着林笑深。
“藏着掖着吧你，交个男朋友临分手了才告诉我们知道，哪天你说已经结婚又离婚了，我也不觉得奇怪。”曲静媛瞪着她。
这软硬兼施的逼供套路非常熟悉，读书时曲静媛很惯用这一套。
林笑深忍不住笑了下。
结果惹得曲静媛更生气了。
朱朱在一旁劝和，她是明摆着偏心的，她说算了算了，失恋的人了不起，林小姐有权保持沉默的。
……
饭局在八点多的时候散了，林笑深独自回去新租的房子。
位置在临近市中心的一个旧城区里，交通方便，从地铁出来后转进旁边的小路，再走五六分钟。
这里一整片是八十年代建起的楼房，是以前机关单位的福利分房，一连几排几栋整齐划一井然有序，楼下还建有小花园，环境很好，清幽宜居。
林笑深沿着小路走，经过一家文具店一家药店，回到了楼下。
上到二楼的时候她下意识放慢脚步，墙壁上暗黄的楼梯灯勉强发出微弱的光芒，一闪一闪的，仿佛下一秒要彻底熄灭般。她看了几眼，然而她始终活着，她便放心继续上楼。
到了三楼，她拿出钥匙开门。房子里灯光通明，亮堂堂的。
约四十平米的一房一厅，左侧是小小的餐厅客厅，右侧是厨房洗手间以及卧室，格局简单通透。
现在这间小房子被收拾得十分整齐安逸。木质的双人餐桌安装好了，向着阳台的那扇格子窗户也挂上了崭新干净的米白色窗帘。
李焕燃正半蹲在电视旁边，拿着抹布用力擦着地板。
“先吃饭吧。”林笑深关好门走进去，她给他打包了炒面煎饺。
李焕燃摇头，还是顾着埋头擦地板，他要在今天里把这些琐碎事做完，让她安心入住。
林笑深搬家，受伤的是李焕燃。先是跑前跑后花好几天替她找房子，确定下来后今天又请一天假过来，从早到晚忙忙碌碌没有停过。
“好了，放着我自己来。”她再喊他，九点多了，再不吃饭回去要赶不上末班地铁了。
李焕燃看一眼时间，终于肯停下来，伸手比划了下客厅到餐厅的一小块地方，告诉她只剩下这里的地板没有清理干净。
他起身去厨房洗手出来吃饭。林笑深脱了外套换上拖鞋，悠哉游哉在房子里转，去卧室和阳台都看一圈。
卧室一张床一个衣柜已经足够，阳台上缺两盆花，再回到客厅，客厅里只有一张双人沙发没有茶几，她寻思要在这冰冷的木地板上铺一张大大的地毯，颜色还没有想好。
李焕燃一边吃着面条，一边盯着她走来走去比划家具位置的身影。他在心里犹豫良久，要提起一些事情。
“周姨可能猜到了。”他告诉她。
林笑深脚步顿住，在厨房门口站定。她回头盯着李焕燃，怀疑是他泄露秘密。
李焕燃一秒接收到她的眼神，连连摇头。
“他……初八来慈心看工程进度。”李焕燃说一句顿住，看她神色未变，才继续往下，“周姨说他脸色差，有心事。”
“她说你过年也不回，肯定是出问题了。”
李焕燃冷静述说他被周姨揪着严刑追问一连几天，但他丁点没有透露。
林笑深勉强相信了，收起对他的怀疑。
“先别说，我自己对周姨解释。”
等过段时间再提起吧，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的。
林笑深进去厨房，厨房里空荡荡，但是很干净，房东前两年重新装修过，保持得不错。她量了一下流理台的尺寸，用备忘录记下来，方便等会网购厨房用品。
出来时李焕燃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拿着筷子一动不动在沉思。
“不吃赶紧回去吧。”她催他。
李焕燃放下筷子，直勾勾盯着她，之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慎重对她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这几年他为你做的事，我们有目共睹，你再认真考虑，真的需要走到这个地步？”
“他资助慈心，花大笔钱重建，供我上学给我工作，是为了谁你不知道？”李焕燃神色沉凝，不生气不愤怒，只是试图和她好好谈一谈。
林笑深偏过头，饶有兴致看着他：“所以你现在和他是一家人了是吗？”她问。
李焕燃立时冷下脸，但也不敢再说其他话了。
他嘴唇紧闭，起身收拾了餐桌，收拾了堆在门口的杂物箱子，沉默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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