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赵雪年剪短了头发，这让他看起来更为利落清隽。他的脸色偏冷白，眼眸是极黑极深的，鼻梁挺直，气质清冷。
他独自坐在大厅角落的沙发里，沉默不语，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简心几次试图找他聊天，碰壁后不敢再去招惹他了，她说他像数九寒天的冰块，冻得她哆嗦。
乔秋不会去打扰他。
林笑深则是不想理他。
她们三个人围在一起玩斗地主，林笑深不太会玩，大半心思用来费力记住规则，小半心神用来时刻提醒自己，不要下意识的侧头望过去。
赵雪年在她右手边不远处，五、六米的距离，她敏锐察觉到他的视线长久地落在她的身上，他是故意的。
自昨天下午他忽然出现在小白楼，到现在一天多的时间，她一直有意避开他。
中间两人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是在昨天晚上。临睡前，他等在她的房间门口，她无论如何都避不开。
她停住脚步，劝他回家。他仍然有时间赶回去赵家，和父母以及兄妹团圆，过一个温馨幸福的新年，不需要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赵雪年十分明确拒绝了她的要求。也不是完全没有得商量的，他说除非她陪着回去，不然不必再提。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时间，好像任何事情都无须去管了，说会陪着她在这里待到过完年，然后一起回家。
那时话题就进行不下去了。
她无话可说，同时也知道多说无益，她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赵雪年也不着急，他向来沉得住气。
她有意避开他，他不勉强，只是总是要待在她身边不远处，将她放在眼皮底下，一眼能看到的地方。
“你可以抢地主吗？”简心满带嫌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笑深回过神，朝她摇摇头。
“我不想和你一对。”简心哭丧着一张脸。
林笑深也是没有办法的，她还不太熟悉玩法，分不清手里牌的好坏，拿着多少个炸弹她都不敢叫地主，只想跟在队友身后浑水摸鱼。
她的队友基本是简心。乔秋脾气冷硬，打牌也凶，和她正好相反，好歹她都要叫地主。偏偏又总是能赢。
简心就很嫌弃林笑深了，嫌她乱七八糟出牌，不晓得要拦住下家的乔秋。
“要不下飞行棋？”林笑深弱弱提议，她也觉得一直输很没有意思。
“到这边来吧。”
李天川拎着一桶冰镇啤酒从她们身旁走过，拍了拍简心的头，让她们收拾好换到另一张桌子上。
刚才是简心提出的建议，她说明天李天川回去家里过年了，不如趁着人多热闹喝两杯，提前庆祝新年。她年纪小总喜欢做大人的事情，特别热衷喝酒谈天这一类的活动。
没有人提出异议，李天川便去着手准备了。
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屋外是极其浓重的黑暗，山风呼啸拍打着门窗，带起一阵沉闷声响。
室内开着暖气，暖洋洋的，中间一张低矮的圆桌上摆放着啤酒红酒还有香槟，全是李天川带来的珍藏。
几人围坐在一起，各自拿起手上的酒杯。
他们之间算不上很熟稔，但勉强有一些萍水相逢的缘分在，于是在这样特殊又温暖的夜里，彼此也不觉得陌生。
简心是最开心的，她要喝红酒，小半口下去后觉得难喝，苦着一张脸和李天川抱怨。
李天川正在和赵雪年碰杯，他推开挨在他肩膀上的简心，让她专心玩扑克牌，之后又回头继续和赵雪年说话。
他们闲聊几句，谈论酒谈论足球，还有一些她们听得云里雾里的话题。男人的友谊很简单且迅速。
林笑深想玩飞行棋，乔秋不同意，她们三人继续玩斗地主，并且约定输的人要喝酒。不过是很随意的，一两口足够了。
林笑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结果也不如人意，十有八九是输的，无论队友是哪一位。
有几局连着一直输，且队友都是乔秋，把乔秋这么有职业道德的人都气坏了，顾不上老板在场，狠狠白了她一眼念叨她是猪队友。
……
林笑深乌黑的长发随意拢起，用深棕色的发带束在身后，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脸颊旁，这让她看起来有几分慵懒闲适。
她的睫毛长而且直，眼眸清亮，微微弯下时笑意明显。
赵雪年侧头看她，她挨在柔软的沙发里和她们聊天说话。她喝了酒，有些微醉意，懒懒的又很认真。
这些年她被他养得很好。
不似初相识的时候，她拘谨柔顺，身上有着几近麻木的沉重疲惫和自卑。
她现在是肆意自由且简单快乐的，有诸多自己的想法和坚持，她会对他撒娇，会和他争辩，为一些很小的事情——她不让他在恶劣的暴风雨天出门，或者她在发烧到39度病殃殃的时候坚称自己情况特殊可以吃雪糕，还必须要吃到。
那时她的神情灵动夺目。他常常觉得好笑，心底会因此生出奇异的满足感。
“你小时候梦想做什么？”
简心在和乔秋讨论职业的问题，乔秋没有隐瞒自己是一位职业保镖了，简心觉得很神奇，不停追问。
她们三人干杯，喝一口酒，乔秋半真半假地述说她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工作经历。
林笑深不太认真的听，她晕乎乎的想，自己这些年真是被赵雪年养废了。
她一无所长，一无所成。
赵雪年原本给她几样选择，法学，她一个字看不进去，金融，她扫一眼头昏脑胀。也不是没有努力过的，她熬夜一个星期啃那些厚厚的书和资料，试图找到学习的快乐。
结果是赵雪年先放弃了，他说也不必如此艰难辛苦。
然后把她送去学画画。她实在没什么艺术天赋，苦练一个多月，连满意的线条也画不出。她愁眉苦脸自我怀疑，他又说不喜欢别学了，不重要。
于是就有些随心所欲的浪费了不少时间。
假如她当初坚持下来就好了，随便哪个专业，学有所成。
那样她更有底气与勇气，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她的梦想是什么来着……
林笑深惆怅地想着，她动了动，发现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被人紧紧握住。
握着她的手温暖有力，她挣不开，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她望进赵雪年墨黑的眼眸里。
是了，她所有的梦想都被赵雪年实现了。
林笑深更觉得惆怅，端起酒杯自顾喝了大半杯。
“好了，该休息了。”坐在身侧的赵雪年出声制止，他一向点到即止，不让她喝得太多。
他一说话，乔秋率先站起来说要回去睡觉，匆忙走了。
接着是李天川，他扶着揪着简心送她上楼。
大厅里一下没有其他人了，很安静。
林笑深喝完杯里最后一滴酒，站起身慢慢悠悠的爬楼梯，上去三楼自己的房间里。
她没有醉，但是反应有些迟钝了，等坐到床上才发现自己一直扶着的不是墙壁，不是楼梯栏杆，是赵雪年。
他给她脱了外套，让她平躺下来，之后扯过被子把她严实盖住。
她的头发蹭得乱乱的，发带散开堆在颈间。赵雪年把发带抽出来放好，将她的头发理顺撩到一侧，让她睡得自在些。
林笑深缩在被窝里，懒洋洋看着他的动作。
她伸手想推开他，抬起手后发现自己的手轻悄悄落在他脸上。
“你真的好笑。”
她弯下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思维迟缓，说话更是慢吞吞的，说了上句几乎要忘记下句。
但是她没忘。“不是不准我喜欢你吗？”
所以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
赵雪年抓住她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
“是我错了。”他承认错误。
他忆起几年前的那一幕画面，他记得她沾染泪意的眼，她极哀伤难过。
他奇怪自己当时为何能冷漠地说出那些话，又为何能忍受她露出那样无助的神情，他的心脏后知后觉，无法抑制地紧绷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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