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郑宁宁在小区门口等他们。深夜里寒风呼啸，昏天黑地清冷寂静，她穿着一件深蓝色长羽绒服，围着一条黑色羊绒围巾，躲在角落避风处。
赵雪年下车走过去，她迎上来，两人站在保安亭前面的一束暗黄灯光下讲话。一两分钟之后，赵雪年带着她一齐走回来。
林笑深这才知道事情缘由。
郑宁宁的亲妹妹元旦假期跟着公司的同事回老家玩，凌晨的时候几人吃完宵夜回酒店，在路上和一辆醉驾的车撞上了。她妹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伤得严重，据说是伤了内脏，现在正在医院里紧急抢救，情况很不乐观。
所以他们现在要开车赶往那位同事的老家，一座距离临城近两百公里的小镇。
郑宁宁上车后一直在默默掉眼泪。赵雪年坐在后座，给她递了一盒纸巾。
车子安静地行驶在笔直的高速公路上。没有人说话，郑宁宁哭得累了，憔悴困乏地靠在椅背上。
林笑深握住方向盘，隐约听到后座有说话的声音。她抬眼看后视镜，郑宁宁正低声和赵雪年说话。两人离得很近。
她冷冷看了几秒。赵雪年发现她的目光，微微错愕。
车里开着昏黄小灯。
他们的视线在后视镜里短暂接触。
而后林笑深垂下眼，握紧方向盘，专心看着前方的路。
中途在高速服务区休息十五分钟。
林笑深到洗手间洗了洗脸，出来后站在车旁吹风，想冷一点清醒一点。
赵雪年下车后进了服务区的商店，许久才出来，走到她身边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他买了很多。
“烤红薯。”
“栗子。”
他声音沙哑，还一样一样展示给她看，带着莫名的讨好。
林笑深摇摇头，没有说话，拉开车门坐上去。
赵雪年愣了几秒，而后跟着坐上副驾驶位，转过头想和她说些什么，但她一脸冷漠，他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
早上七点左右，他们到达了小镇。那时郑宁宁的妹妹已经抢救过来了，她同事传来的消息，说情况还好，只是没那么快能醒。
赵雪年没休息好，有一点发烧的迹象。林笑深先把他送去酒店安顿好，之后再陪着郑宁宁去医院。
她们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窗往里看，里面躺着的人身上插了许多管子，奄奄一息的模样。
郑宁宁又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亲人只剩下这么一个妹妹。
林笑深陪着她到外面的休息区里等，等过了大半小时，她的心情才勉强恢复平静。
“先回酒店休息吧。”林笑深真的累了，向她提出建议。
郑宁宁摇头，无论如何也不肯走。她说只有看到妹妹醒过来，才能真正放下心。
“你想回去陪着他？”郑宁宁红着眼睛，转头低声问她。
“我很累。”林笑深如实回答。昨天折腾一整天再加上昨晚开车上高速极其耗费心神，她现在手脚沉重，心跳似乎都慢了半拍。
郑宁宁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肯罢休。
“你其实也很喜欢他吧？”
林笑深又开始觉得她很烦。“你还有心情想这些事情？”
“你妹妹躺在病房里还没醒。”她冷冷提醒她。
“不耽误，不相关的。”
郑宁宁微笑说着，很是理所当然。“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
“告诉你……”她突然朝她笑一笑，脸色憔悴，但眼里有几分狡黠得意。“我故意的。”
“昨晚我本可以自己开车过来，我也有很多好朋友，他们随时随地愿意帮助我，但是我偏不要。”
郑宁宁勾起嘴角，她只要想到赵雪年就是这副神情，眼神清亮神采飞扬，“我只是试探一下，结果你知道，他来了。”
她露出一点心满意足的神色。
她在赵雪年面前乖巧可怜，在病房前哭得死去活来凄惨无比，唯独在她面前丝毫不掩饰恶劣本性。
林笑深抿着唇一言不发。
郑宁宁也沉默。她的快乐分享出来后没有使另一个人也跟着快乐，她似乎有点失望。于是过了半晌，她重新振作起来，抓着她的手臂摇了摇。
林笑深坐着几乎要睡着了，被她摇醒，茫然看向她。
郑宁宁便好奇问她：“你们的合同只有三年，现在是完全到期了吧。”
林笑深闻言一下惊醒了。她怔怔盯着郑宁宁，而郑宁宁歪着头看她，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特别期待的等着她回答。
林笑深已经完全失去了想要说话的欲望，她垂下眼，看向地面发黄斑驳的白色瓷砖，沉默不语。
过了几分钟，她回过神，慢腾腾站起身，向郑宁宁伸出手，“把围巾还给我吧。”
郑宁宁戴着一条黑色的羊绒围巾。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脖颈处，有些讶异地说，“原来是你的啊？”
她也不纠结，把围巾脱下来递给她。
林笑深接过来，转身往外走。
这不是她的，而是她织给赵雪年的。之前李宝珍生日，她自己动手织围巾送给她，赵雪年在一旁看到后想要，她便也给他准备了一份。
他拿到手的时候蛮开心的，一连围了好几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跑到了郑宁宁手里。
林笑深也不想知道了。
早晨九点钟，正是医院最热闹的时候，许多探病的、送饭的这时候都齐齐涌进来，有的眉开眼笑，多数是愁眉不展或者木然呆滞。
林笑深绕过他们一路走出医院。
医院门口也很热闹，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停着许多小摊贩在卖早餐，望过去是一片食物氤氲的热气。
她去买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吃了，然后把围巾送给卖包子的老奶奶。那位老奶奶非常高兴，摸了摸柔软的布料，小心翼翼的叠好收起来。
林笑深回去酒店里。
赵雪年是醒着的，正在床边穿外套。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他转头看了她一眼，问她怎么不接电话。
林笑深不想和他说话，所以她没有出声，只默默站在一边。
她很困了，有点想先睡一觉。但环顾四周一圈，又很讨厌这个全然陌生的房间，
要睡觉也好，要哭也好，不应该是在这里。
“怎么了？”
赵雪年穿好了衣服，走过来。
林笑深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忽然之间觉得他也变得十分的陌生。
好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赵雪年了。
她心底那点无可救药的期盼终于消失殆尽。
“我要走了。”
她仍然是出奇的冷静，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交还给他，然后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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