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局间 三
二哥锁紧了眉头，却不说话，我得到了答案，并没有如想象的震惊愤怒，只是瞬间觉得受伤，觉得一切都虚伪，我以为我在一些人心里是重要的，却不曾想与朝廷天下比起来，哪怕是亲情，哪怕是爱情，都是这般的不值一提。
无限落寞淹没了我，我缓缓的张开手，声音里的难过连自己都觉得悲凉：“二哥，这钗你是打算给我，还是去交给皇上，愉儿都没有话说了。”
二哥把钗轻轻的放在我手上，还要说什么，我却不想再听，看看在景和宫门口满面忧心等着我的桃云和环佩，把那钗收进袖口：“愉儿进去了。”
尚未踏进宫门，就听见身后有动静，一个侍卫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低声与二哥说了句什么，二哥听了便匆忙走了，连头都没顾上回一下，让我不禁开始收拾情绪，打起精神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文朗不让外出的旨意传下来，我再得宠也不敢公然违反，这可如何是好。
心里不爽快，又有眼前的事忐忑担忧，几乎一夜无眠，好容易熬到天亮，便有人来通知今日免了坤裕宫请安，各宫自行约束，谨言慎行。我顾不得想其中的原因，只要不是圣旨禁令，旁的一概不理，早早打发了桃云和环佩出去打听。
消息果然是惊人的。
“小姐，靖诚王妃和小郡王住的宫苑被封锁了，很多侍卫在仁寿宫那边呢！”
我十分吃惊：“王妃不是定了今日要出宫的么？”
“是啊，说是自昨夜里就这样了，太后拦都拦不住，后来说是有什么大事与王妃有关，整个宫苑围了个水泄不通，进不去也出不来，太后不知道后来得了什么信，也不再管王妃，直奔了乾元宫。”
“后来呢？乾元宫怎么了？”
“娘娘，宫里这是肯定出事了，外头虽然都在议论猜测，但没什么人敢真凑上前去打听，奴婢几个去仁寿宫已经很惹眼，”桃云满面担忧，“若是再到乾元宫去，恐怕……奴婢们没什么打紧，就怕给娘娘惹来祸端。”
我知道她说的没错，可我又怎么坐得住，紧紧握了拳头，焦急翻涌，坐立难安的挨过了这一日。
“小姐，岚贵嫔过来了。”第二日午后，环铃进来报。
紫琦？我有些奇怪她这个时候来找我做什么，赶紧叫环铃请她进来，想着她能给我提供一些讯息。
可是我怎么都没料到，紫琦见了我第一句话就是急急发问：“乾元宫到底抓了什么人？弄这么大动静！”
我先是一呆，很快从紫琦的话里嗅到了不寻常：“抓了人？”
紫琦见我如此，仔细的看了我的表情，脸上很快写满惊奇，睁圆了眼睛：“你——不知道？”
“怎么可能呢！自昨儿个半夜开始，各宫都有侍卫前前后后的搜，听说是前儿个乾元宫抓了刺客，在找同党呢！”紫琦皱了眉看我，“没来你这么？”
“皇上竟然没派人上你这边来？”见我摇头，紫琦的眼神含了深意，“皇上亲自下的旨，坤裕宫都搜过了，静妃瑾妃那边也没有例外，独空过了你这，皇上待你还真是不一般。”
我感觉心里突突的跳起来，紫琦后来絮絮的说了什么我都没听清，眼前的状况让我有些应接不暇，乾元宫抓了刺客，是在前天夜里！随即紧急宵禁，昨日乔静云被软禁，今日全后宫彻底搜查，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我蒙在鼓里，这代表什么？
是我这里拥有文朗无条件的信任，还是文朗抓了什么人，宁肯放过景和宫不搜，也要瞒着我？
“小姐，小姐！”我回过神，是环铃在低声向我示意紫琦在等我答话，我却并没有听到她问了什么，有些茫然的看着紫琦。
“刺客的同党怎么会藏在后宫，难道是内应么？”
紫琦语出惊人，吓了我一跳，好在她并没有等我答这句，而是紧接着道：“可是也说不通呀，若是查内应，为何要这么明目张胆的搜，怎么可能搜得出来。”
我心里也有同感，却没法说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么？”紫琦后又不甘心的问我，见我的确不知情，叹了口气，“静妃娘娘还说叫我来找你打探下消息，也好早做打算，毕竟皇上跟你亲近些，不想你竟然一无所知。”
得知了这些，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一切都让心里慌慌的，我必须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缠绕着我，让我隐隐的觉得如果坐视不理，也许会错过极重要的事。
我站起身对紫琦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可以去问问看。”
“啊？”紫琦也站起来，“你要去问谁？皇上？”
我没有答她：“你不用管，先回去，等我的消息就是。”
拒绝了丫头们跟着我出去的企图，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原因，只是隐约觉得她们不但帮不上忙，许还会被我害了。本来我是预备去找文朗，然而快到乾元宫的时候忽然退缩，文朗，也许并不是我想的那个文朗，尽管只是也许，但是我不能冒险。
停下脚步，我转而去了景福宫，这样一个时刻，我要去找睿蓉。
我的出现让睿蓉十分意外，笑着迎上来：“姐姐，你怎么来了。”
“睿蓉，”我知道我至少应该回应她一个笑容，只是发现自己是真的笑不出来，也不再勉强着虚伪，就只急忙问：“你今儿个见过皇上么？”
“啊……”睿蓉眨眨眼，“怎么了？姐姐你先坐。”
睿蓉神色间涌上来的紧张我看在眼里，心有些沉，却还是不死心：“他来过么？”
我相信文朗一定是来过的，如果搜查是从半夜开始，那么在那个时候景福宫突然间闯进一群侍卫，事情再紧急，文朗也一定会跟睿蓉解释一下，甚至有可能是他亲自带人来的，不然睿蓉一定会害怕，也一定不会不声不响的到现在还躲在宫里笑盈盈的迎接我。
睿蓉愣了一下，见我坚持，点了头，有些谨慎的：“夜里来过一趟。”
我看着她：“他说了什么？”
睿蓉摇头：“就只照了个面，很快就走了。”
“睿蓉，”我看得出她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目光有些闪躲的不看我，我拉住她的手，“这对我很重要，你告诉我，皇上那出什么事了？”
她却依然是摇头：“半夜里他带了许多人来，说是找人，很快就又匆匆走了，也没说什么，就只——”
“就只说不可以告诉我，”我打断她，“对不对？”
“姐姐，”睿蓉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端过小黛手上的茶轻轻的放到我手里，“你说过，皇上不愿意我插手过问这些事的，他又怎么会告诉我详情。”
“这次不一样，不一样。”
我垂下眼睛，好像是在劝她，又似乎在说服自己，我双手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整个人却是冰凉，我要以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和借口，才让睿蓉明白我此刻心情。
“睿蓉，”我沉默了一会，把那茶放在桌上，“我想你是知道的，最近的这些事，牵涉了对我很重要的人，我从来都不想把你拖下水，但我是真的找不到别的办法了。”
“姐姐，你是陷在其中，所以看不明白，已经到了眼前的局面，何苦还要回过头去？你平日里是那么清醒的一个人，也许只要往后退一步，就能越过去，你站在中间，难免会当局者迷，”睿蓉一席话说得极诚恳，“我想皇上他也是这个意思。”
“是，”我看着她，原来她果然知情，“我也知道我当局者迷，所以我什么都没做，无论我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无论多难，我都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做，也许我的确实回过头了，但是我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向前一步，也没有后退一步。”
“我还是我，没有变，不会变，”我深吸一口气，“睿蓉，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场，我能理解。我只想你明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是你们的敌人，如果我会是，我早就是了。”
睿蓉没有出声，但我知道她已经动摇，所以紧跟着问：“皇上他——抓了谁？”
她咬了唇不说话，我也没有催，我知道以睿蓉的性子，这样子实在是在难为她，如果她坚持不肯说，我也只好去找文朗。
“他谁都没抓到，”就在我几乎放弃的时候，她却忽然开口，看向我，“没有抓到谁，在找的就是要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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