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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痛别 一


“大少爷说他不在京城的时候,奴婢出宫办事遇到难处可以拿着这个给咱们家产业的掌柜看,自能获得方便。”

        皇后带着人来的时候,环佩正在给我看一枚大哥给她的金币,金币中间镶了一小块玉,普通的金,普通的玉,看起来并不算名贵,只是有一些特别的纹饰。

        我不太明白:“既是自家产业,要什么信物,报上名号不就成了?”

        “奴婢也没真的使过,”环佩摇摇头也是不解,“一来并没什么大的难处,有什么事,找远伯便能给办妥,二来近年来也很少出宫了。也就是小姐说起来大少爷的神秘,奴婢才想起来这个。”

        我还想问什么,却已看见了皇后一行人气势汹汹的闯进了屋:“皇上手谕,瑜昭仪听旨。”

        我看着形势觉得不大妙,但她既然搬了文朗出来,我还是恭敬跪了,等着她的下文。

        “皇上有旨,即日起瑜昭仪废为庶人,迁入冷宫。”

        果然皇后一开口便是语破天惊,我一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但是看她带了这许多人来,又无丝毫遮掩之意,知道这旨意许是真的,众目睽睽,皇后想是还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假传圣旨。

        尚不及收拾心情,皇后便极快的吩咐了手下:“把下人都清走!”

        我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已有手快眼快的内监上来拉环佩环铃,丝毫不讲任何道理缘由。

        我哪里肯依,连忙站起来就要拦,皇后却突然厉声道:“旨意是下给你的,你若非要拖了她们进来,由得你!”

        我的身形立刻顿住,盯住皇后猜测她的意图,终是没敢轻举妄动,两个丫头尖叫着,眼看着就被推出了门,逐渐远去,随皇后一起来的许多人也被她赶到门外候着,只留了她贴身的内监和宫女。

        “皇后这是做什么!”既然来者不善,我也不再拘礼,毫不客气的开口质问,“即使是庶人,冷宫,她们是我家带的丫头,并不占宫里的份例,凭什么带走她们!”

        “做什么?”皇后看着我淡淡的笑了,“皇上的旨意回来了,你要不要看看?本宫可是为你好,想着你不会愿意很多人看到,所以那旨意方才并没有念全,你还是自己看吧。”

        皇后身边的内监捧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是专门用来装后宫懿旨和帝王手谕的,与正规的圣旨卷轴不同,这类旨意一般都是素笺写就,以匣保存。

        那内监将匣子送至我面前打开来,里面静静躺着一页薄纸,工整的折着,未打开便已经看得到透过纸面的大红印迹,一大一小,我知道分别是文朗和太后的印玺,想是太后已经批示过了,叫皇后拿来给我看。

        我看看皇后,心里有点空,伸出手拿起那手谕,忽然涌上来一些无名的胆怯,总觉得皇后的举动不同寻常,但随着那薄薄一页纸展开来,纸上墨字映入我眼底,我再没有心思去研究皇后的表现,满心里只有沉沉的痛,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

        手谕的字数并不算多,一眼便能扫尽,我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下来,文朗玉玺印章和太后的印信俱全,还有那一看便能认出的字迹,的确出自文朗的手书。无论多么不敢置信,我依旧不得不承认,这份手谕货真价实。

        据报所指,事关重大,疑点甚多,牵涉颇巨,涉及朝廷部分尚需深查,不可泄露。

        昭仪慕氏,宫中私会,图谋不轨,着即贬为庶人,迁入冷宫。赐死。

        我不知道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明白我所面临的是强悍的敌人和极大的困境,但我真的从来没想到过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赐死,我完全无法想象文朗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出于怎样的考量,会是怎样的心情。

        我甚至不能猜测他是否挣扎过,是否为难过。

        再洒脱的人,贸然面对死亡,瞬间涌起的,终是恐惧。

        我的呆滞让面前的皇后极为满意,她甚至不急着动作,只是在欣赏和享受着我的反应,此时的我也再顾不上什么气节和尊严,让她的得意颇为彻底,我则难受得毫无还手之力,她终究是赢了,赢得淋漓尽致。

        许久,我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臣妾谢恩。”

        “其实本宫很欣赏你的聪明冷静,只可惜你选错了阵营,”皇后看着我,很平静的开口,“到如今,本宫不妨与你多说几句,免得你死不瞑目。”

        “你错在没有坚定不移的守住一个阵营,从入宫到现在,你从未坚持,一直在动摇,也许你是在寻找一条正确的路,但是殊不知,并没有哪一条路是一定正确的,无论是皇上、静妃、瑾妃,抑或是你自己,你一直在怀疑,疑则生变,所以到最后,没有人能帮你,或者说,没有人愿意帮你。”

        “不过,实在也怨不得你,”皇后突然话锋一转,“输赢都有太多悬念,早先本宫也并无多大把握,你不过是运气差了些,研究清楚了对手,却没有好好看清身边的人,到了今天的局面,连本宫都很意外,也替你可惜,可惜后面的戏你看不到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结局,你要提前退场了,少了你这样一个对手,本宫会觉得遗憾。”

        皇后的话是一个胜者面对敌人时常见的内容,我本可以狠狠的唾弃一番来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但是我没有,因为皇后的表情和语气,让我依稀又看到了那个当年对我说“那个位置,不是我陈雁羽想要!”的人,同样的真实,同样的悲怆,全不见了平日的那些伪装。

        我一直等到皇后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才慢慢的开口:“你说的都对,这几年,我的确一直在动摇,在改变,但无论顺境逆境,我都尽力让自己过得好,因为我做每件事都可以随自己的心,哪怕错了、悔了,至少不会遗憾。”

        “我一直给了自己选择的机会,但你没有,所以你会觉得遗憾。”

        皇后直直的看我,得意之形逐渐散去,却也没有再反驳什么,只是转过身背对我:“本宫念你也是最早入宫伺候的,冷宫之说也就罢了,那种地方去过了,下辈子都难忘记。午夜前,你就在此处自行了断吧,你是聪明人,想是不会等着奴才们帮你动手。”

        说罢皇后便迈步离开了,我没有看到她的脸,但从她的声音里,总觉得是带了些落寞。

        有内监进屋来,没什么表情的把该准备的东西放下,不外是毒酒白绫纸笔之流,以前也曾在宫里见过这种阵势,总是觉得刺心,每每桃云都是急急的拉我避开,说是不吉利,现在真的摆到面前,倒也觉得平常。

        天逐渐黑下来,外面早掌了灯,人影晃动,看得出已有人严密把守,我没有费工夫去与他们交涉,一些奴才而已,这等田地想是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度过了初时的难熬,抛却恐惧,只剩下空落落的一颗心。

        我点了一盏灯,坐在案前,很想写一点什么留给那些我在乎的人,提起笔,却终不能成文。我知道无论写什么,都是要经过皇后那一关才能送出去,但是我想说的话,又是决计不能被她知晓的。

        为难了一会,终是放下了笔,罢了,与其艰难措词,还不如留一片空白,在意我的人,自然有无数可以在意的,不在意的,留了也是虚妄。

        那份手谕皇后没有拿走,工工整整地摆在桌子正中,我没有经历过赐死的场面,不知道这是不是一道必需的程序,被赐死的妃嫔必须要面对这个要了自己命的东西,时时提醒着你将死的事实,让性命时刻轻薄如纸。

        我并不怕,只是既然无人在身边,我便重新将它拿了出来,铺在灯前,重新审视着自己的结局。

        以往每一次接到文朗的书面旨意,往往都是正规的圣旨,大多是晋位赏赐之类,有人来规规矩矩的宣读了,我规规矩矩的谢恩,接下来收起来,道谢打赏,不外乎这些程序。我极少接到文朗的手谕,他一般有什么事都会直接对我说,并不会写了手谕来显得生疏。

        脑子里不断回想着与文朗的种种,我多希望这手谕不是他写的,或者能从字迹上看出些蛛丝马迹,看到他的为难和纠结,哪怕是一样要了我的命,只要不是他的意思,就好。

        可是我却什么都没看出来,是他的字迹,并没有颤抖或犹疑,下笔稳重,一气呵成,连印玺痕迹都无半点偏移,一如他的每一份圣旨。

        我一遍一遍的看,每每碰到赐死二字,我都会如火烧般将眼神闪躲开来,仿佛那字迹如猛鬼野兽般可怖。

        眼看着时辰渐近,我到底狠下心将眼睛盯在那两个字上,呆滞了片刻,才终于知道自己的心为何一直空落,瞬间涌上来的是一种怎样的哀痛和难以置信,泪水很快落了下来,我将双腿蜷到椅子上来紧紧抱着,将头埋在腿间,痛哭失声。

        外面的人想必是见惯了这些,无论我是哭是闹都不会有所反应,给了我足够的冷漠和足够的清静,但我总觉得这夜绝不会这般平静的过去,一定还会有什么。

        大约戌时,外头有了动静:“娘娘,你不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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