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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卷土 五


文朗吓坏了,打横抱起我的时候,整个人分明在颤抖。

        此时的我,感觉身子没有那么难受了,只是虚弱的想睡,我费力的去看文朗:“朗哥哥,我不要在这里,送我回去。”

        文朗皱紧了眉,略顿一下:“好,你好好的,送你回去。”

        见文朗改变了本来要抱我进屋的方向,转而朝坤裕宫门口去,我放了心,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心里却异常清楚,一个念头涌上来,我咬牙撑住精神,伸手胡乱的一抓。

        环佩连忙抓了我的手:“小姐,你要什么?”

        我紧紧抓着环佩,吸一口气,话出口的时候已经撑不住了:“环佩,查那参茶——”

        “愉儿!你说什么?”文朗没有听清,再追问我的时候,我已说不出话。

        文朗见状一下子停下脚步,我听见他厉声喊着环佩,环佩迅速搭了我的脉,一会儿道:“没事的,皇上,没事的!”

        他这才继续将我抱上了早等在门口的轿,将我送回翊仁宫。

        翊仁宫已做好了迎接客人的准备,却迎回了这样一个我,以及一个气急败坏的文朗,那一阵鸡飞狗跳不难想象。

        直到天色渐暗,我才清醒过来,身边只有文朗一个人,他见我醒来,忙问:“愉儿,你怎么样了?”

        我动了动身子,摇摇头:“没事,并没有如何。”

        “这样还叫没有如何?”文朗瞬间有些气恼的,又连忙压下去,“当真吓死朕才甘心么。”

        “的确还好——”我顾不上与他解释,看看天色,“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没去宫宴?”

        文朗却头都不歪一下:“晚些去不打紧。”

        “朗哥哥,这是什么日子,那是睿蓉的册封宴,你要叫她一个人撑场面么?”

        “愉儿,不要总为别人想,你想过你自己么?”文朗的表情有些复杂,看不出是心痛还是无奈,“睿蓉她——懂事的。”

        “是我不懂事——”我淡淡的坦然的笑,“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又不想出头让旁人拿我做谈资,让我不安心,于是只好为难你。我这样,不就是在为自己么?”

        他看着我,也轻轻的笑了:“说什么呢,你养好身子是正经。”

        文朗起身去一边的桌上拿过内务府派人送来的淑妃金印,回到我身边,认真的放在了我手中:“朕总觉得,这要亲自放在你手里才好。”

        我看着自己手里握紧的那一小方金印,沉甸甸的,微微弯了嘴角。

        再抬头看文朗,我催着他:“你快去吧,别再过来了,今晚很重要。”

        我错过了这场宫宴,实际上,我本也没有想清楚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那一场歌舞升平,是庆贺文朗与睿蓉的终成眷属,还是哀悼自己拱手送出了正妻的位置,是该庆贺我们的胜利,还遗憾于我的错失。

        也好,至少我参加了册封大典,是睿蓉的,也是我的。至少在一场把酒言欢的宫宴上,文朗也是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一个我,这样就够了。

        文朗重新回到了日日守在我身边的状态,不过我的状况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凶险,只调理休养了三两日,便大有了起色,且一日好过一日。

        他虽是紧张,看着好转,总是欢喜,当着我的面把那院使叫进来,说着要好好赏赐太医院,那院使连头都不敢抬,战战兢兢的谢恩。

        “愉儿,这几个月凶险迭出,看着你现在,朕总算是能放心些,”打发走了院使,文朗又说起环佩,“也亏得你身边有这么个丫头。”

        他微笑着去看环佩,一边的环佩却沉默得吓人,不回话也没有反应。

        其实自从那日从坤裕宫回来之后,环佩便是这样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不眠不休,且一言不发。

        文朗并不会去注意环佩的反应,话说完了也就过去了,但我却不能忽略,看着环佩,心中总是不忍,其实我是明白个中缘由的,也能体会她的难受。

        我的好转,并非是太医院新开的方子多么神奇,也非服用了什么特殊的补品,而是十分简单的,停用了以前日日饮用的参茶所致。

        那日,我鬼使神差的怀疑到了参茶,是因为我在潜意识里注意到好像每次身子不适,都是刚好服过参茶后不久,大典的早晨,我曾灌下一杯浓浓的参茶,于是发作得严重到那般地步,若非那一次,恐怕太医和环佩到现在还毫无察觉。

        如果说那参茶被动了手脚,那么,每日环佩亲手捧给我的,都是一杯毒物,每每想起,难免令人扼腕。看着环佩这个样子,我甚至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愉儿?”见我发呆,文朗叫我。

        “环佩?”在查清楚以前,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文朗,于是打发环佩离开,“你先出去,我与皇上说话。”

        环佩点头,安静的离开。

        这时候文朗忽然笑道:“现在这丫头怎么不催着你休息了,以前每次来,若是你睡着,她都敢把朕挡回去。”

        我面上一顿,随即故作诧异的睁圆了眼睛:“不会吧?”

        “朕还骗你不成,”文朗心情甚好,哈哈的笑着,后有些感触道,“可见,这丫头才是真正待你好的人。”

        我正要与文朗嬉笑几句,却忽然发现环佩在门边停下了,很是踌躇了一下,终是回过身,走近几步扑通跪了:“皇上,小姐,奴婢该死,配不起那样好的话!”

        文朗十分诧异,带了疑问的看看我:“这是怎么了?”

        我收起笑闹的表情,没有回答文朗的话,只是对着环佩说:“环佩,你先出去吧。”

        同样的一句话,已经说得有些冷硬了,环佩抬头看我,眼睛愈发的红,咬了唇不说话,也不肯动。

        我心里有些急恼,又不忍苛责她,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文朗自然知道这是有事,沉默了一下,没有追问。在我面前,他总是这样,少一些帝王气息,多的是温润和蔼,给予我足够的尊重,从不会拿出帝王的架子来压我,或是我身边的人。

        见文朗这样,我知道不能再瞒他,心里头仔细的斟酌了一下语言,开口道:“我每日服用的参茶,恐怕是被人动了手脚。”

        “你说什么!”文朗脸上骤然变了色,转过头去看环佩,“怎么回事!”

        “回皇上,小姐的汤药参茶都是奴婢或者环铃亲自经手,按说是绝不会有差错的,只是——”环佩满面的痛悔,“只是并没有改变什么方子,自从停了那参茶,小姐的身子便当真一日日的好了起来。”

        文朗的面色阴沉极了,我凑近身子,拉了他的手臂,感觉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声音都有些吓人:“可查出原因了?”

        环佩摇头:“无论是参、水还是盆碗,似乎都没什么异样,奴婢该死,竟找不到原因。”

        “那太医怎么说?”文朗追问,见环佩说不上来,也急了,“你发现有问题,就没有去问太医么!”

        “你何必难为她,”我拉拉文朗,“太医能怎么说,都是但求无过的人,左右我已好起来了,自是无人愿意去惹这个麻烦。”

        “这么大的事,方才你还想瞒,”文朗歪头看我,眼神阴影不定,“难道你的意思是,算了?”

        “怎么能算了,”我垂下眼睛,有些恨恨,“我好不容易活下来,又这么不明不白的中了毒,想来总是让人不甘心。”

        再看文朗:“只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查。”

        见文朗面露不解,我有些凄然道:“我身边的这些人都是随我一齐经历过风雨的,若是问题出在我宫里,那对我来说,当真是另一个悲剧,愉儿不敢查。”

        “而若是蹊跷出在别处——”我缓缓的看向文朗,“承蒙皇上照拂,这送到翊仁宫的参,可是今年的岁贡,愉儿查不得。”

        “不必你为难,朕来查!”听到此,文朗有些愤怒的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猛的转过身,厉声道,“宫里这才消停了几天,又有这种事!”

        他停一停,勉强缓和了语气:“愉儿,朕去查,给你一个交代,如何?”

        我愣一愣,点头:“好。”

        “你去,”文朗得了我的话,随即吩咐环佩,“把一概相关器物都交给常远封存,叫他宣太医院所有人进宫!”

        环佩得了旨意,忙起身就要去,文朗却又叫住她:“等等!”

        “先不要声张,对外只说淑妃的身子依然如故,该去内务府领的份例药材,一样不少的依旧去领。”

        “是。”大事面前,环佩从不多问,点头而去。

        在文朗的重压下,一群太医几乎把太医院都搬了过来,直塞满了一整个偏殿,好在这翊仁宫大得很,也由得他们折腾,查书试药,上下翻验。

        文朗一得了闲便来盯着,总免不了责斥他们一顿,我日日瞧着,也不过问,也不准环佩过去插手,就只冷眼看,在心里反复勾勒着那一个想要我的命的,卷土重来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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