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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之局设天下 二


消息迅速传遍前朝后宫,前朝获知的是皇上因着立后的事动了怒,俨然立淑妃为后尚未成定局,一切都还有变数,后宫看到的则是淑妃被轰出了勤政殿,所谓荣宠不衰的神话终是有可能一朝破灭。

        第二日太后把我叫去训斥了一顿,只是训斥,并没有责罚。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跪在太后面前,没有认错,也没有辩解。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很正常,没有自怨自艾的关起门不见人,也没有咬牙切齿的筹谋翻盘,话是少了一些,没有少到沉默的份上,依然维持着一个淑妃应有的贵雅风范。

        至于后宫里头,面对这种变故,幸灾乐祸是一定有的,议论纷纷也免不得,好在我已经高位多年,又有一个宋碧宁杵在那,趁火打劫或落井下石的事暂时倒是没人敢干。

        实际上,从我听到的动静来说,她们对于我的所为大多是能理解的,甚至带一点同情,明明唾手可得的后位横生枝节,一时失态又把事态弄得更糟,怎能不令人扼腕。

        众人都断定我的懊恼,只是在兀自强撑,但大家也都心里明白,我的根基尚在,这件事并不足以让我地位不保,所以总的说来,后宫的反应并不如前朝激烈。

        前朝大概是激烈的吧,一连半月,我没有往乾元宫去,文朗也没有到翊仁宫来。

        .

        宋碧宁也没有再来,大概是知道我不会说,也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

        于是我的日子突然变得清闲又清静,甚至无所事事起来。

        颂昕还在襁褓,自是瞧不见这些,素来吵闹的致晟这阵子比文朗病的时候还要老实,每日宫塾下学就乖乖回来,凑在我身边东拉西扯,虽然也会吵得我心烦,但比之以前不到就寝瞧不见人影,到处惹事生非要强百倍了。

        致暄则什么都不多问,言行如常。说起来,这个孩子实在是值得我骄傲的,与致晟的慧黠相比,致暄自小就聪颖透彻,有巧智有谋略,却又难得的沉稳,不过七岁,竟连大了几岁的致恒和致铭也甘愿听他统御,视他为主心骨,有什么状况都是推他出来说话,开口引经据典不说,往往还懂得携理制衡,时而犀利,时而狡诈,直要让人花心思应对才行。

        连自小身子不好,不怎么出门玩闹的致祯也喜欢与这个三哥待在一起。

        每每致晟闯了祸,消息还没传到我这,致暄就已经去给他善了后,再想办法帮他掩饰,文朗心里喜欢,就算看出端倪也屡屡让他过关,也就是在我这里没有那般容易罢了。

        渐渐的我也发现,致暄并不是管不了致晟,只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由得他闹,这件事让我和文朗颇为惊讶了一阵。

        这一回也是一样,因着文朗的有意栽培,致暄的课业比致晟重了不少,并没有太多时间陪我,短时间也不太搞得清楚状况,于是他聪明的什么都不问,而是把致晟拴在了我身边作伴。

        这一日傍晚,在屋里就听见致晟在外头大声喊我,匆忙走到殿门口看,竟见这孩子正连拉带拽的拖着文朗进了院子。

        .

        我见状停下脚步没有迎出去,他们到院子中央的时候,致暄突然从一边跑过去一把给拦住,虽是恭敬一礼,却没有让开的意思,抗拒之意明显。

        致暄仰起头不知道跟文朗说着什么,文朗愣一下,抬头看看我,神色有些古怪,低头笑言几句,致暄依旧坚定,致晟也跟着插嘴,父子三人直耽搁了好一会儿,致暄才拉着致晟不情不愿的走开了。

        我斜斜靠在门边,等文朗走近到我面前,抬眼问他:“致暄跟你说什么?”

        文朗低头看我,唇边一抹无奈:“叫我有话好好跟你说,不许欺负你。”

        我怔一怔,轻轻弯了嘴角。

        “致晟在园子里头把我截住,不容分说就把我往你这拉,”文朗似在解释,又似在沉吟,“致暄怎么知道我有话跟你说?还不许欺负你——”

        顿一顿,他皱眉:“俨然我现在成了坏人了。”

        “做做坏人又如何?”我笑笑,示意他看空无一人的院子,“你怎么就没想过,是致暄指使致晟去拉你的。”

        他一挑眉,随即哑然道:“这孩子当真了得。”

        我抿一下嘴,没说什么。

        文朗也不再说话,一把拉了我的手就朝屋里走,一直进了内室才停下,跟着就把我紧紧搂进怀里,我也抱住他,一如那日在勤政殿,把脸埋进他怀里,眼睛有点湿,闷声哽咽:“一个月还没到,怎么拉你你就来——”

        “本就是要来看你的,太久了,我等不下去,”他抚着我的背,停一下道,“左右所有人都瞧见是致晟拉我来的,倒也无妨。”

        说着他双手扶住我的肩膀,仔细端详我的脸:“还好,没有瘦。”

        “一点都不好,”我面含哀怨,“借子邀宠,又多一条罪名。”

        “现在嫌罪名多了?”他淡看我一眼,“那天怎么做得那么急?”

        我垂下眼睛:“这几年你把我和慕家护的太稳当了,一般人轻易晃不动,近两年石家的份量已不如前,石睿尧一人撑不了多久,宋浩然又不好太早出头,我再不去惹个事端,礼部就真要拟旨了。”

        他皱眉:“那也还是冒险,当着朝臣的面见君不拜,叫人深究起来也是一桩事情。”

        “总要给他们找个切入口,给你找个生气的理由,”我抱了他的腰,低声道,“朗哥哥,这赌注太大,机会只有一次,轻了怕不够,只好干脆重一点。”

        他睨我一眼:“重一点,你想过你自己么?若是母后真处置你什么,可怎么办——”

        见我不出声,少顷他无奈摇头:“的确,现在能晃动你的,也只有你自己了。”

        .

        先帝在位二十八年,至末年时,虽朝政稳固,沉疴已现,陈倪之争甚嚣尘上,文朗豪无筹划的接位,尽管很快开始大量启用新人冲击旧固,奈何根基太浅,始终无力扭转,如今十二年过去,前朝重臣或罪黜,或垂老,已然所剩无几,新老交替在所难免。

        倪丞相高位二十年,脉络深远,陈家覆灭之后,李兆松为人谨慎,为避陈氏之祸并不与其正面交锋,自弘元四年之后,朝政表面上十分安宁。

        殊不知相争是祸,不争更是祸,双方各自舒展脉络,避锋芒,度陈仓,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片安和之下暗流四散愈演愈烈,现在眼看双方均年事已高即将告老,对权力的留恋使他们对上极致从顺,叫人挑不出错处,对下则疯狂培植安插,文武不落,在这一点上他们手段异常统一,意图在继任者未上任之前就把权力彻底架空。

        而继任官员的人选,文官文朗意属宋浩然,武将则是石睿尧和二哥。不愁无人,但毕竟能挑梁入主顶层的只有三人,也只剩三人,如果说石之江两年前病逝,礼部旁落还无关大局,刑部冯家的退出政坛和兵部乔家的没落也尚有应对,那么眼看我爹年届六十,一旦吏部失守,朝政勉强维持的一片安和就要变成一片模糊了。

        这些状况我看得到,文朗看得到,朝臣们更是心如明镜,此时人人皆知关键,谨慎度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朝上议事的人越来越少,站出来说话的更是寥寥,一群官员谁人有才谁人庸碌,哪个忠君哪个异心,党羽人众派系划分全都不甚清楚,这样下去,沉疴就变成了新疾,怎能不叫人焦心。

        文朗的病倒总算叫我们看到了个中严重,朝政已然成为一潭死水,如此下去,多拖一日就多一分隐患,已经到了必须要打破的地步,而要打破这潭死水,让暗中四渗的派系浮出水面甚至促其重整,就必须有一件大事,一件足以让浪花四溅的大事。

        历朝历代,和平年代中,能担纲此任的大事只有两件,立后,立储。

        当然不能拿储君之位去冒险,文朗和我也绝不肯过早的把致暄推出去任人评说,于是就只有后位可供利用。

        然而也不是现成就可用的,尽管后位虚悬六年,但谁都看得出,淑妃势高,慕家早有国丈之实,要拿后位出来做文章,首先要打破的是朝堂上慕家的低沉无争和后宫里我一人独大的局面,才好给众人一个分立派系的由头。

        石家先冒出来反对,投石问路,孤立无援之下我帮着添一笔,把板上钉钉的事撕开一个口子,不出意外的话,许多人都该有所动作了。

        .

        我问文朗:“前面反应如何?”

        “如你所愿,”他点头,淡淡的,“有几个人开始对你口诛笔伐的声讨了。”

        我心里知道自然是那银票起了作用,朝中一些贪财好赌的官员最近都收到了大额银票的礼赠,当然,一些是以我的名义,更多的是旁人的恩惠。

        于是垂眼一笑:“先叫他们声讨一阵子吧,攒一攒人气,差不多了我再站出去争。”

        这将是一个漫长而久远的局,赌注巨大,套的是朝廷天下,必须由许多人来共同完成,但这又注定不会是一个完善策划的局,因着无法预测事态的发展进度,我们无法讨论细节,只能摸索前进,所谓默契,就是关键时刻对时局的把握和行动的心有灵犀,我想开篇阶段我们配合得很好。

        “愉儿,不要太随意,”文朗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如你所说,这件事赌注太大,也会拖得很久,不是三五时日能完结的,咱们这样做,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对事态失去控制,受委屈的是你,我不愿你牺牲的太多,那将不是我所乐见的。”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这样处心积虑的动摇了自己的地位,随着这个局的进行,要维持制衡,也许会交更多把柄给朝臣,将来可能很难回缓,拿后位出去做引子,实际上就是拿我这个人在做饵,只要是饵,就一定会有牺牲,有文朗,慕家自然无忧,但我也许会与后位渐行渐远,再无望登上去。

        抬起头:“朗哥哥,多年前我就早早的成为了第一,那日在勤政殿,你说要礼部拟旨的时候,我就已经是皇后了,至于有没有那个册封礼,未来结局如何,又有什么要紧。”

        停一下,我笑道:“在这住了多年,也不想搬出去了,况且翊仁宫历来是给皇贵妃住的,我以淑妃之位占据这里日日都觉得荣耀。”

        我微笑着看着他,心里明白,能为这样一个我深爱的人做一件重要的事,才是我此生最大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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