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

“苏小姐，我们家老爷有请。”

        苏暖皱眉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中年人，真田家的动作真快，上次挡回真田雅歌也不过一个多星期，这就要上BOSS级人物了吗？

        “我去拿包。”没有请真田家管家进来坐坐的意思，苏暖砰的关上门。

        坐在真田家书房里，真田正雄眼皮也不抬，专心的挥墨练字。

        苏暖捧着茶杯静坐不语，以为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苏暖心里嗤笑，真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小儿吗！

        “樱子，真田家放你这么几年自由也算仁至义尽了，玩够了就赶紧回来！”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几句话，但里面浓浓的命令语气却显而易见。

        敢情自己这几年的平静生活还是真田家施舍的？玩味的挑起嘴角，苏暖暗笑真田正雄扭曲事实的本事。

        “我想上次跟真田夫人的谈话中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怎么？难倒真田夫人回来后没有转告给真田先生吗？”垂下眸，苏暖讽刺的开口。

        “荒唐！”真田正雄啪的一声放下毛笔，“你那是对长辈应该有的态度吗？”

        “哦？”眉眼弯弯，苏暖一副温婉淑女的模样，“对待长辈苏暖自认为礼仪周全，但不配做长辈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眉毛倒竖，真田正雄脸色铁青，苏暖这是在骂他不配做长辈！“樱子你真当自己翅膀硬了敢跟真田家叫板？”

        “不敢，只苏暖不明白真田先生这么费事的专门请苏暖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真田正雄气得直想吐血，说了这么半天这丫头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你是我真田家的血脉，自然要回来！”

        “真田家血脉？真田先生你真是开玩笑了，谁不知我和你们的血缘关系已经远到十万八千里了！”毫不留情的回言反击，苏暖可不会因为你年纪大就忍气吞声。

        “何况真田家还养你十年……”换了个角度，真田正雄专挑女生心软念旧的弱点入手。

        “这样说就明白多了！”苏暖接过真田正雄的话，笑得满意。从包里翻出一个笔记本，苏暖照着目录开始念，“我苏暖，曾以真田樱子之名在真田家生活十年，现计算其间花费项目如下：每年四季衣服，各一件，新年加做一套新衣；十年的食物费用；后两年的茶道和花艺花费；生病数次，需请医生的一共十五次，其他许多次只是简单喝点药……”

        合上本子，苏暖笑意盈盈，“真田先生，不知苏暖的列示可有什么漏洞？”

        勉强压下心中的讶异，真田正雄点点头，“樱子记录的很详细！”他能说什么？樱子在真田家的生活主要是由儿媳负责，除了偶尔看到她，真田正雄根本没有注意过樱子的生活。

        “那就好，根据一般物价水平，苏暖详细折算了这些花销，不知真田先生觉得这个数是否足够？”从包里取出一张总结单，苏暖推向真田正雄。

        完全不知苏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真田正雄咬着牙点点头。

        将早就填好的支票放在桌上，苏暖收回了笑容，冰冷的眼神直直的对上真田正雄，“真田家养我十年，钱我已经付清了，以后别拿这种假惺惺的借口说事！”深吸一口气，苏暖努力按耐心中翻起的怒气，“恩算清了剩下的就是债，真田先生请你记住，不是我苏暖欠你们，而是你真田家欠我的！告辞！”

        “樱子，樱子！”真田弦一郎从后面追上怒气冲冲的苏暖，“能谈谈吗？”

        “刚跟真田先生谈完，真田君你就这样要求，该说你们不愧是祖孙吗？”难以言喻的恶劣心情让苏暖语气有些冲。

        “樱子。”真田的表情很无奈，“我等你很久都没有音信才决定再找你，很抱歉。”

        深呼吸了几次，苏暖觉得心里的怒气平息不少后才再次开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也该好好谈谈了。”

        坐在真田的和室里，苏暖环顾房间里的布置，这么几年过去这里似乎一点都没变，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

        “樱子，你的茶。”没有忘记苏暖的喜好，真田专程泡了一杯清香的绿茶放在苏暖面前。

        “谢谢。不知真田君想谈些什么？”捧起茶杯，热度透过杯壁传到苏暖手上，微微暖了冰冻的心。

        “樱子，这些年你过的好吗？”踌躇了一下，真田问出心里一直担心的问题。

        “还好，没有人指手画脚，没有动不动的打骂，没有每天必须的隐忍，我过得很舒心。”没有隐晦留情，苏暖毫不客气的指出事实。

        “樱子……”

        “真田君到底想说什么？”不耐烦的挥挥手，苏暖打断了真田弦一郎的继续追问。

        “樱子，你有没有怨过我？”鼓起勇气，真田终于问出了五年来一直压在心中的大石。

        “你说哪件事？是你当时打我的那两巴掌还是后来冷眼旁观我被打？又或是前段时间你在游乐场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绫小路？”

        “樱子，我很抱歉，但这不是我的本意。”真田压压帽檐，语气懊悔。

        “哦？那不知真田君的本意是什么？”勾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苏暖凉凉的看着正欲解释的真田。

        “樱子，我以为当时打你两巴掌就可以挡掉祖父的惩罚，谁知我错得离谱……”

        “真田君，你确实错得厉害。对我来说当时别说是真田家主的惩罚，就算是立即逐我出门那有怎样？不相关的人能耐我何？可是我从没想到你会最先出手，本来我相信即使真田家所以人都骂我指责我，至少还有你会站在我这边，看来是我太过天真！”眼前浮现起当时的情景，苏暖心中酸涩，那次她是真的伤心了。

        “樱子……”真田心中万分悔痛，自以为为她好的做法原来才是最伤她的行为。

        “至于其他的事情，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从来不在乎什么家族道德，如果是我爱的人出错，即使所有人都不信任他，起码我也会问清楚再做决定。可是真田君，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悔恨自己的两巴掌外，你有没有思考过整件事的原因？”微顿了顿，苏暖仰头努力忍回眼中的泪意。

        “你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和期望，从小就因为天赋过人被内定为继承人，甚至连比你大的裕一郎哥哥都没你受宠。你看到的是阳光下的繁华，无论在哪个方面都称得上是天之骄子，所以很多事情上你都习惯了以自己的角度去思考。”

        “我……”真田嘴唇嗡动，开了口却又不知该怎样辩解。

        摇摇头，苏暖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股脑的倒出来，“听了你母亲和祖父的话后，我大抵知道真田君的想法。当初我离开后大家是不是说我是因为不想成年后跟你订婚才逃走的？”

        迟疑的点点头，当初母亲和祖父的确是这样跟自己解释樱子离开的原因。

        苏暖了然的点点头，“那么我首先要澄清一下这个问题，所谓的订婚我从头到尾一点都不知情，更别提因此离家出走。所以真田君你一直缠着我问为什么要逃离你是根本没必要的。”

        真田难掩脸上的震惊，为何会这样？那么自己这几年的痛苦算什么？

        “觉得难以接受？”苏暖挑唇轻笑，“呵呵，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苏暖继续揭开真相，“真田君是否还记得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真田夫人经常禁止你来找我？”

        “恩。”真田点点头，一直挂念在心的女孩，她的身体状况自己又怎能忽视！

        “可是真田君知道我为什么经常生病吗？”

        “樱子你不是早产体弱，生来就身体不好吗？”疑惑的压压帽檐，真田没想到这件事也没有这么简单。

        “确实，我当年不足月就来到了这个世上，身体不好。但是最主要的原因却是你母亲一直不间断的打骂！”

        “不可能！”真田坚定的一口否决。

        “没有什么不可能，她对你是慈爱的母亲，对我来说不过是虐待我的仇人。你以为上次你母亲带着保镖去找我为什么最后没能带我回来？那是因为我手上有她虐待我的各种录音！”看着真田弦一郎渐渐灰败的脸色，苏暖眼里闪过一丝邪恶，凭什么任你们虐待栽赃我不还手？既然做得出来就别怕自己儿子知道！

        “还有，你知道真田夫人除了因为旧怨折磨我外，还有什么原因吗？”

        真田现在满脑子都是苏暖说出的震撼性消息，茫然的摇摇头，真田觉得这或许是他人生中最难料的一天。

        “是因为你呐！你以为为何一定要隔几天才能来我的偏院一次？因为你每次来过后你母亲就会罚我，所以第二天第三天我一般都在房里养身体！你温柔的母亲又怎么可能让你知道这些！”

        “不，不会……”喃喃自语，真田难以接受一向尊敬的母亲会这样对待樱子。

        耸耸肩，苏暖犀利的指出问题关键，“看到没，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真田君你从来没有尝试过相信我！”

        “樱子……”讷讷的压压帽檐，真田不知如何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毕竟是自己母亲嘛，当然比我一个外人来得可信！MA~既然今天说到这儿了，我们就索性把所有的问题说清楚。接着前面的问题，真田君当初提出订婚要求的时候，有没有先问过我？”苏暖挥挥手，决定今天把真田弦一郎这里的问题都一次性解决掉。

        “我想等祖父同意后再给你个惊喜！”回想起当年的幼稚，真田有些窘迫的红了脸。

        “惊喜？恐怕到时候是惊吓吧！”不留情面的讽刺让真田涨红了脸，苏暖抿了一口茶考虑语气还是和缓点好，万一真田受刺激过度就不好了。“这种事情难倒不应该先问清我的意思后在决定吗？这样擅自决定真田君不觉得有点过分？”

        真田捏紧手中的茶杯，苏暖的话他没有想到，是他太松懈！

        “而对于绫小路川夏，真田君恐怕是一直当她是普通朋友吧。”看到真田点头，苏暖知道自己猜对了，“所以你觉得她是一个外人，不论怎么样都不能过于失礼，于是宁愿先委屈你觉得关系更亲近的我也要安抚好她对吗？”

        真田点头，他确实觉得樱子更亲近所以觉得有什么事回家再慢慢解决就好，但绫小路川夏就不一样，毕竟是个外人，更是真田家的客人，主人失礼于客人，说出去有损真田家名声。

        讽刺的挑眉，苏暖心里一阵厌恶，“真田君这样的坚持恕我难以接受。苏暖俗人一个所求不多，但起码我希望我的男朋友在不论面对什么境况的时候能先护我，而不是为了其他人委屈我！真田君你这样的爱法，苏暖承受不起！”

        一时间和室里安静的让人心慌，苏暖绞尽脑汁思索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没说清，脑中灵光一闪，苏暖清清嗓子。“还有一件事，听人说你这几年一直任绫小路川夏呆在网球部处处维护她是因为想替我偿还？”

        在所有的想法都被苏暖否认反击后，真田现在连最简单的点头都要犹豫许久。

        “那就是咯？”勾起嘴角，苏暖难掩讽刺，“真田君，下次再多管闲事前最好先弄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我欠她？你真是开玩笑，从头到尾不过是她的算计，准确的说是她欠我！”

        没有理会真田弦一郎没有血色的面容，苏暖放下茶杯，“要说的就这么多，我想真田君知道这些后应该不会再因为各样借口再来纠缠。”

        从真田家离开，苏暖裹紧大衣独自走向车站。

        其实弦一郎并没有什么值得她一直记恨的错处，那些伤害虽然真真切切落在自己身上心上，但人孰能无错？更何况是在没有经历过阴谋和风浪的年纪，又加上亲人的误导！无奈的摇摇头，苏暖最后回望了真田本宅一眼，真田弦一郎就好比一把尚未开锋的古剑，自己无缘成为他最终的剑鞘，但对自己的这段感情会是他成熟完美的最好磨刀石。

        可惜自己从来不是圣母，即使知道了真田当初那些行为的初衷也不意味着这些旧账就可以一笔勾销。所以弦一郎，对于过去的那些你做的事情，

        很抱歉，我可以理解，但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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