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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游船(下)


符婉儿往他身后看了眼,另艘船上果然还站着姜宏拓。

        起身行礼道:“五表哥,六表哥,你们也来了。”

        姜宏澈摆手,“诶,好生无趣,方才见你如画中人,说起话来却没有半点诗情画意,这么客套作甚,这些礼教拿去给三伯父听就行,见了我们,还是跟妙仪她们一样叫名字。”

        符婉儿无奈一笑,“好。”

        姜宏澈回头,“我们小表妹就不值当你说句话?整天冷着个脸,还以为谁欠你八百两黄金呢。”符婉儿连忙摇头表示不在意,姜宏拓看了她一眼,仍不开口,点头招呼了事。

        姜宏澈拍脑门,“你摇头,他点头,好个哼哈二将。”

        “走了。”姜宏拓人冷,声音却醇厚温柔。

        “我们也走。”姜宏澈很顺手地捞起她船上的桨。

        “我们?”符婉儿愕然。

        姜宏澈已经利索划了出去,“不然呢,你打算一个人待到何时?”

        还没靠近湖中心便听见女孩子们尖叫一团,混乱中姜妙仪大喊:“晏泽之!你给我等着!”

        姜宏澈道:“他俩动作还挺快。”

        符婉儿扶额,合着是一伙的,她可算上了贼船了。

        不过……他俩?梁琮竟也愿意跟他们一起胡闹,多半是被晏淮那家伙拖来的吧。她心里发散想着,没注意到迎面一艘船,那船桨重重拍向水面,顿时水花四溅,还好姜宏澈在前挡了大半,她只是衣角沾了几滴。

        姜宏澈抹了把脸,怒指前方,“说好不内讧的!”

        晏淮悠悠道:“我说话算不算数一向看心情。”

        符婉儿探出脑袋,“莫要误伤。”

        晏淮跟着歪了下头,“你坐他船干什么?”

        符婉儿还未开口,姜宏澈道:“她是我表妹,坐我船怎么了?”她不由小声控诉,“明明是我的船!”

        晏淮道:“俗话说大树底下才好乘凉,你个骑马都要花上一年才学得会的人,岂不连累人家。”

        姜宏澈不服,“世上既有骑军和水军之分,可知人之所长,各不相同。”

        “那试试?”晏淮挑衅地扬了扬船桨。

        姜宏澈经不起激,“来啊!今儿就叫你知道知道爷爷的厉害。”说罢举起船桨挥舞了两下棍法,只是力道不足,舞得歪七扭八,所幸她躲得快,否则少不得吃上一捶。

        “等等。”晏淮划动船桨靠近了些,“要不要过来?”

        姜宏澈迷惑,“哈?”

        晏淮道:“没问你。”

        符婉儿眨了眨眼,“我……”姜宏澈立刻回头瞪她。

        她忙不迭摇头摆手道:“不了不了,我还是和表哥一起吧。”

        晏淮眯了眯眼,“你确定?”

        她瞅了眼目光如炬的姜宏澈,咽了咽口水,沉重点头,“嗯,做人要讲义气的!”晏淮嗤笑一声,“呆子。”

        姜宏澈很得意符婉儿选了她,叉腰大笑,“你也有抢人抢不到的时候。”不妨被晏淮撞了船,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湖里。他站稳,磨牙撸起袖子,“你给我等着。”

        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起来,追上了就把船桨当枪当剑当棍噼里啪啦一阵乱打,符婉儿被带得晕头转向,几次想吐。不用看也知道,姜宏澈肯定落于下风,晏淮这家伙虽还没学过正经功夫,但自小随晏国公在军营里苦练长大,强身健体,底子甚好,看着清瘦,力道却大。而且没少跟军痞子们讨教,真正阴狠毒辣的招数尚未使出来,姜宏澈就已招架不住。

        正面不敌,姜宏澈就玩偷袭,先讨饶认输,“不玩了不玩了。”见晏淮放松警惕,立马捞起船桨打入水面,激起水花挡住其视线,又以剑式刺出船桨直击晏淮肩膀。

        晏淮早有防备,侧身顺利躲开,嘲笑,“你当我傻?”他划着船迅速退开几丈。

        姜宏澈懊恼道:“还不是跟你学的!”

        晏淮道:“那师傅有没有教过你,事不过三?”

        姜宏澈呸道:“就属你鸡贼!”

        晏淮挑眉,“服不服?”姜宏澈自然不肯服。

        “那就别怪小爷不客气。”他忽然转身折下一片肥大的荷叶,划着船桨迅速靠近,在船尖几乎要相撞时,偏了下方向,侧贴交错而过。就在船尾错开那瞬,轻轻一抛,荷叶扣到还晕乎着的符婉儿脑袋上。

        眼前一黑,荷叶边垂到了肩,盖住了整个头。她掀起脸前的荷叶边回头望去,晏淮冲她咧嘴一笑,又拐了个弯,绕圈划了回来,姜宏澈如临大敌。

        她忍不住张望,便只在下巴尖扣住了荷叶,露出小脸。卷边的荷叶成了个大帽子,显得人憨圆可爱。

        那边的晏淮在船上跑了起来,到船尾撑着船桨猛地往上一跃,重重落下时,船头高高翘起然后砸向水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浪花,姜宏澈没逃过,被水浪打了满脸,生疼生疼的。

        符婉儿吓得眼睛一闭,再逐一睁开时,见晏淮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没掉下去,心头落定,取下荷叶甩了甩水珠。

        姜宏澈被他这招震了一下,生出效仿之意,转头嫌弃起符婉儿,“船上两个人,划得没他快,你下去。”

        符婉儿大无语:“叫我往哪儿下?”姜宏澈转头看了一圈,看见不远处的一艘船,大喜,连忙划过去。拎起腿蹲麻了的符婉儿就要扔过去似的,“诺,给你们。”

        符婉儿身量轻,还真被他提了起来,双手却抱着荷叶不放,姿势有些滑稽。

        她望向对面两人,心头是五味杂陈,但总算没再生出逃避的念头。

        梁琮看着她的狼狈样没动,倒是旁边的女孩好心伸出了手。她下意识躲开了,女孩落了空,也不尴尬,一笑了之。梁琮眉头顿时一皱,僵持片刻,在姜宏澈再三催促下,终是伸出手接住了她。

        但符婉儿也挣开了,自己费力跨了过去,默默站到边上。

        女孩主动开口,隔着梁琮对她露出一个真挚的笑,“早听你表姐们提起过,竟现在才得见,我叫赵渥丹。”

        赵渥丹,她心里念着这三个字,她怎么会忘。

        上辈子笼罩了她十几年的阴影。

        顺天府尹赵大人的亲侄女,其父亲曾是地方知府,英年早逝,三岁随母回京城依附于伯父家,也是自小受尽族人欺辱,过得艰难。但人却比她有本事多了,天资聪慧,容色姝丽,更难得的是还有副极好的性情,小小年纪已是人情练达,处事不惊,颇受赵大人信任喜爱,对其母女多有照拂。她早年与姜家几个千金相识结为好友,几次参宴,惊艳众人,其名气在京城可谓与姜妙仪并驾齐驱。

        这样的人,再修炼两辈子,她也不一定能比过。

        见符婉儿神情冷淡一直没回应,赵渥丹也不在自找没趣。回看了眼梁琮,见他一直侧头盯着符婉儿,倒愣了下。

        但梁琮看的并不是人。

        他的脸色在看见符婉儿头上那只簪子的时候瞬间就阴沉了下去。

        在苏州拾到的簪子她当晚就让红萝送还了,所以他知道她见过,而今日偏生又戴了一支几乎一模一样的。

        符婉儿侧目与他对视,身子微颤。如此熟悉的眼神,仿佛魂魄又被抽回了那个苦寒冬夜,看见了那个冷血绝情的梁大人,亲手把她送进禁室,在新婚之夜说出“符婉儿,你真叫人恶心”的梁予珹。

        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恨意。

        她从前并不明白梁琮为何愤怒于她戴这簪子,后来也解释过,是妙宁表姐送她的,要她戴上的。她也不知妙宁送的簪子为何会跟他那支相像,她明明并非故意。

        但他从来都不肯听她解释,因为不在意,所以就可以随便迁怒。因为戴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因为刺了他意中人的眼,她就罪该万死。

        可笑,可笑。

        符婉儿还真的笑了出来,带着炫耀。

        像是在说,“好看吗?”

        今时今日,那便故意一次。

        落到梁琮眼中便是极尽恶劣,不堪入目,带着薄怒转过头。见赵渥丹望着他,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要解释,但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垂在身侧的手无力地曲了曲。

        赵渥丹与他心意相通,自然明白,微微摇头,似乎并不在意。她信他不会将为她准备的心意转手赠人。可第一眼见这女孩时还是忍不住在意,失落彷徨,比年少时受的委屈还要苦涩。但她深知人心不足,贪念一起便越发不可收拾,倒不如早早斩断妄想,及时止损。

        不管这女孩的簪子又是谁送的,都提醒了她,不是她的东西,她不该收。

        她也没有收,虽然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沉默间气氛越发压抑。

        那晏淮和姜宏澈闹成一团却不知晓,一路打过来,还想拉梁琮入战场。误溅起水,梁琮侧身一挡,背部瞬间湿透。赵渥丹被半拥在怀,看着他恪守君子之礼始终隔着她身体半指远的手臂,眼中情绪翻涌。

        而符婉儿没躲开,外袄湿了一滩水慢慢晕开。

        被晏淮瞧见骂道:“傻了吗你,拿着东西不会挡?”

        符婉儿低头看见手里被遗忘的荷叶,拿的地方攥得太死,已经烂成一团,鼻尖微酸,没吭声。

        赵渥丹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叫妙仪过来接我。”姜妙仪就在不远处与几个相熟的闺秀闲聊,听见动静,立刻赶了过来。她先扶住赵渥丹上了她的船,然后瞪向神形落魄的符婉儿,冷哼一声,眼中厌恶毫不掩饰。同在船上的姜妙慧眼眸微转,心中隐隐有所猜测。而远处的姜妙宁作壁上观,大感痛快。

        此情此景,亦如前尘。

        符婉儿现在只觉讽刺。

        一旁晏淮看着这一切,眉头微皱了下。

        姜宏澈急急追上来,跳到晏淮船上,“还来不来!”

        晏淮淡淡道:“散了吧,抓两条鱼,回去换了衣服烤着吃。”

        姜宏澈这会儿停了动作,湿透的衣裳贴着肉,果然有些冷。也怕被祖母和母亲知道挨训,随熄了战火,应和道:“去亭子里烤,再煮壶热酒,怎么样?”看向其他人却无人回应,不由疑惑。

        晏淮看了眼一直垂着头的符婉儿,转身吹了声口哨,一只战鹰飞旋而下,停在他手臂上,“走,先抓鱼去。”

        姜宏澈两眼放光,口角生涎,“晏爷爷竟然把寒苍给你了!”

        领头的旗鼓收兵,大家也就渐渐闹不起来了,男孩们兴匆匆跑去抓鱼,女孩子们则纷纷回岸上换衣裳重新妆发,再乘船去了淼淼亭。期间姜老太太着人来问过傅家姑娘的事,大伙这才知道傅家姑娘落水昏迷已被傅夫人带回去医治一事,惊讶地讨论几句,很快就抛开不提。

        烤鱼的架子搭起来,鱼由下人们处理干净腌制过才呈上,刚放上去便激出阵阵香气。

        符婉儿最后一个进亭子,原本说笑的众人齐齐看向她,但都默不作声。她这时已没什么心情交际应酬,看角落还有位置便要走过去。

        谁知在烤炉前翻鱼的晏淮头也不抬道:“过来帮忙。”

        姜妙宁随即拍手道:“可不许光顾着吃,我们来玩飞花令,还是老规矩。”

        姜妙慧在炉子边烤头发,闻言笑道:“你起的意,你便来做第一个行令人吧。”

        姜妙宁道:“做就做。”环视众人,竖起手指头摇了摇,“哪些要玩儿的?只有七个位置,玩的人才许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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