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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19章


梦醒后,我躺在医馆里,于飞正坐在我旁边。

        他就着炉火点燃了一支烟枪,深吸之后倚坐在高背的医馆椅子上,许久才缓缓吐出一道青色烟雾。那一刻他的瞳孔映着炉火,仿佛熔金,身上升起山一般的威严,令我觉得遥不可及。

        看见我醒来,他又转脸一脸灿烂笑容的对我眯眼:“很遗憾的告知你,尹勒大人和你都没死。”

        “找到你们时,你死命抱着他,手都掰不开。我还稍微惊喜了一下,觉得情敌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我疲惫的坐起来,已经懒得翻白眼,但是又因为劫后余生心里雀跃。

        沉默了一会儿,我等着于飞开口。

        “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吧?我不单单只是一个茶馆的掌柜?”

        我没有吭声,很多事情在很早之前就有端倪了。

        一个小破茶馆的掌柜三番五次在我耳边提起中工厂内部的消息,在京都太学的宴会上如游无人之境般自如,尹勒离开京都他也即刻消失一段时间,所有尹勒和我的事情,甚至还有我解数程秘术的进度,他全陪在我身边,他全都知道。

        而我对他却一无所知。

        于飞审视着我的表情,烟枪的烟袅袅升起,透过朦胧的烟色,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突然一笑,摆手。

        “抱歉骗了你这么久。乌思党在永朝国最大的力量就是龙守将军府。我一直潜伏在紫禁城外,刺探消息,就是为了这一天。”

        “我效忠于军机侍臣部,是皇上的一名探子,为他刺探前朝之事。”

        我震惊但是又无奈的感觉。

        “乌思党的势力已经差不多干净了。我只是没想到青莲郡主竟然拿你做人质,等我知道消息赶去清场救你的时候,你差点就已经死了。”

        他登上梯子时大火已经完全吞没了窗口。他在前面,杜一跟在后面,用湿毛巾捂着鼻子硬冲了进来。据说我神志不是很清醒,只是紧紧的抱住尹勒不放手。

        用万年冰山脸杜一的话讲——就是没死也要被你勒死了。

        这件事情说起来是很巧合。我和尹勒试着谈恋爱的时候一起创造了很多只有彼此懂的小符号,有的我自己都忘记了。蒙着眼睛被带上马车时我沾着自己腿上的血在地上留了当年的小符号。意思是“枕边人”,“找我”。

        尹勒其实一直对他的待娶夫人——青莲郡主保留戒备,监视着青莲郡主的一切。

        认出来了符号后,立刻就开始行动。

        我不可能知道尹勒所有的任务,只知道最后他为了抓紧救我,在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的时候就开始行动,发生激烈的战斗。最后还差点为了我,死在大火里。

        将军本人中箭死在了自家府上。

        之后的事情我都知道。

        龙守将军的府邸被烧成一片废墟,所有能被燃烧的东西全都燃烧了,然后轰然倒塌。

        我装作一脸饶有兴趣的对着于飞说:“隐藏够深的啊,皇上的心腹啊,我开始后悔以前天天打你骂你了,你可千万不要秋后算账。”

        于飞大方笑笑:“放心,亦亦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安全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亦亦,你对尹勒大人陷得太深了。”

        我沉默一会儿,不知道要回什么。

        “他说他很爱我。”

        于飞看着我,表情似乎有些复杂。

        我们之后谈论起别的话题。

        我们心知肚明,他是探子,他是我朋友,与其说我们认识很多年,不如说他在我身边刺探了多少皇家想知道的消息。

        表面上在京都太学门口开茶馆,战前到海城进货,每天在春伦酒栈花天酒地,但京都到底有多少他的眼线,他究竟掌握了多少消息。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瞒过了所有人,包括尹勒。

        他到底对我有几分朋友的真心,我不清楚,他从我身上窥探了多少尹勒的秘密。这些秘密足以让皇上对尹勒产生怀疑,我从未告诉于飞关于我母亲真的叛国的消息,可他好像一直都知道。我怀疑,尹勒被残酷审查,绝对是和他有关,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我,这些事他都掺了一脚。

        我不想去想太多,毕竟四个月的残酷审查已经结束了,雍亲王一派重又掌握大权。

        他毕竟这一次救了我和尹勒。

        感谢如来佛,感谢观音菩萨,感谢各路神仙,我和他都还活着。

        我问于飞:“这件事舆论如何宣传的呢?”

        “龙守将军将叛国的卷轴和密报都看后直接烧了。我们也不能从死人嘴里套出来话。”

        “只有青莲郡主闺阁书房里平时随手记的有一些,里面提到了和佬国谍者保持接触。将军府叛国这等事太过丢人,让百姓知道会对皇室失去信任。”

        “所以时讯堂发布的张贴称龙守将军府发生火灾,将军及其全部家眷都葬身火海。”

        “这都有人信啊?!”我震惊。

        于飞说:“不信也得信啊,尹勒大人对于舆论的态度一直很强硬。”

        “亦亦,你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你都不知道你那天流了多少血,”于飞看着我,“我一翻进窗,就看到你俩倒在血泊里,把我吓了一跳。”

        我有点茫然:“我应该流血不多,只是那几天被关起来受了很多刑。”

        尹勒伤还没好,他醒来不到十天就又回到了司军堂。

        这几天大量的乌思党人被捕。从此以后,在永朝国领域上,再也没有人宣扬乌思党的可笑话,乌思党的游行很快在世人间销声匿迹。

        我一想便知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事情,我只是恰好参与了最后收尾的环节。甚至因为自己的缘故,尹勒还把收尾的环节提前了。

        很多事情我到很久很久以后,仍然想不通,何人会派人日夜监视朝夕相对的待娶妻子?为何能在那么短的时候就锁定龙守将军府,断然向曾经帮助过自己的老丈人发箭?

        这就仿佛一开始尹勒就知道怎么做,司军堂出动只是等到了一个很好的时机而已。

        甚至直到很久以后,战争已经将我们改的面目全非,我还在想。当初尹勒接受四个月的残酷审查,是因为如他所说失去了皇上的信任?还是他主动提出这个请求,能够孤身渗入龙守将军府?

        就像我一直说的那样,我从未真正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因为全身受了伤,被大夫要求在床上躺三个月,只能天天在医馆里待着,我要闷得长出蘑菇了。段肯有时候在中工厂呆的无聊,会出来找我,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大部分时间都显得很愉快,进来熟门熟路的给自己倒杯茶,一翻身,又半躺在窗户沿上。

        有一次医馆里没人,小屁孩黑球球太久不见我,非要吵着来看我。永安侯老夫人便命人把几个小屁孩送过来,说到傍晚再送回府上。

        老夫人出手大方,让人捎了三块黄金说让我照顾他们几个的午饭。

        我半坐在床上,默默地听着几个小孩叽叽喳喳。

        吃饭的时候,他们非要吃街头小铺子的炸串子,我说不可,他们就闹。

        行吧,我让下人提着食盒出去买。

        几个小胖孩儿津津有味地啃着垃圾食品,价钱不满一个碎银子的吃食摆满一桌子。戏还挺多,边吃边砸吧嘴,表情丰富,就像卷轴上的代言人似的,一看平时就很少有机会吃这些乱七八糟但又好吃的东西,吃个炸串子跟吃满汉全席似的。

        我看了半天,问:“好吃吗?”

        他们异口同声说好吃。

        “你们以后还想不想吃这种东西?”

        他们争着说:“想!”

        “那回去怎么给爹娘说啊?”

        “吃的炸串!”

        我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凶巴巴看着他们。

        黑球球高举着手,像学堂上踊跃发言争取老学究同意,我的下巴朝他一抬示意,他争着邀宠一样说:“吃了熘鸡脯、蟹酿橙、莲房鱼包和汤浴绣丸,亦亦姐姐可好啦!还帮我们切成小块串起来,方便我们吃!花了好多钱!”

        我朝他赞许的点点头,勾勾手打了个响指。

        突然传来一阵抑制不住的憋笑声,我一扭头,看到段肯进来。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和黑球球:“亦亦,这就是那个不听话的小孩啊,这不挺听话的嘛!”

        我让小屁孩们喊段哥哥,他捏了捏黑球球的脸,提着盒子,也摆在桌子上,午后他又出去给小孩买了通天塔一堆小玩具。

        一群小孩笑眯眯捧着好吃的好玩的:“谢谢哥哥!”

        我基本上可以下床回中工厂了,所以我派人捎信让段肯来一趟,帮我把中工厂的数程秘术书纸和模型带回去,毕竟如果是下人送,泄密我就完蛋了。

        我坐在医馆的床上,看着窗外斑驳的阳光和树影,沉默着回想这段时间经历的这几番事情,短短时日,却仿佛历经千帆。

        我突然没来由的感受到孤独与彷徨,世界之大,人潮汹涌,我怎么突然感觉不到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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