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虎山村异事

　　博文斋中，崔知意满怀心事，一本书翻来覆去连一字都未曾看入心中，不是字无聊，是心已经开始浮躁。
　　“别翻了，你这翻书的速度，实在是过于应付了。”王晴欢被翻书声吵得无法专心，自崔知意回来开始，整个人的状态似乎是换了一人，心不在焉，又心事重重的感觉。
　　此刻同样不堪其扰的颜若屏将话本合上，每看几列，就有这大力翻书的声响，导致忘却了前文，又要重新读起，循环往复，“你怎么了，一回来状态就不对劲？”
　　凑近接过崔知意手中的书籍后，发现居然是早上才考过的试义，连书都拿错了，看来事情一定很棘手。
　　“丁家可能有不臣之心，此事我也还在思考。”崔知意着急的原因不止是嘴上所说的，还有山寨那两人的事情，不知道杜与棠传信怎么样了，眼线在二人分开之后，全都尾随着她到闺学门外，想来，丁家的头号目标如今是自己。
　　平地一声雷，造反可是灭九族的大罪，牵连甚广，王晴欢瞬间变了脸色，眉目低垂，尤其是发生在余杭，事情一旦闹大了，这边的考生也会被波及，再三年，她实在是等不住了。
　　颜若屏的脑海中，丁世丰的身影逐渐清晰，面上温文尔雅，内心诡计多端，这种人起事了，一定难搞的很，“如今可有什么证据？”
　　提及证据，崔知意摇头间叹了口气，暂时证据都无，丁世丰藏的极深，手段毒辣，再加上张家和杨家，忽地杨家的孟荷莹闯入脑海，“听说过段时间院长生辰，孟荷莹要回书院一趟，亲自给院长贺寿。”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颜若屏云淡风轻地回复着，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必放在心中惹自己不快。
　　斋中除了满腹心思考试的王晴欢，就是愁云密布的崔知意，如今还算是无事一身轻的颜若屏，和其他生员的交流多了起来。
　　考前随口聊了会儿，就听闻这次很多闺学故友都会来给院长庆生，这些故友不是门第显赫，就是加入高门，权臣之妻。很多生员要是志不在科举，都开始打听起都有届时到场的贵妇，要是入了眼缘，说不定还可以直接介绍一桩姻缘。
　　七嘴八舌地热闹景象，完全不像前几日得知考试那般愁云惨淡，颜若屏就是在这种情况，听到了孟荷莹也要回来的消息。
　　而崔知意，就是从隔壁那个何星月口中得知的。
　　新安那场闹剧，不出两日，满城皆知，因着孟荷莹曾在闺学中求学多年，这件事情更是在闺学中传开。
　　依着何星月的性格，自然是对夫妇二人皆嗤之以鼻，少不得编排几句。尤其是得知孟荷莹被夫婿逼得回来应酬交际，嘲讽道要是能得了什么命妇的青眼，就杨成业那性格还不把尾巴翘上天了，真是小人得志。
　　按照杜与棠所说的起事时间，和院长的生辰相差无几，这时候的余杭定然混乱不堪，杨成业还让孟荷莹回闺学，百思不得其解。
　　“可有什么发现？”低头不语的王晴欢听闻这话，抬头望向崔知意。
　　造反滋事体大，光凭崔知意一人无法解决，于是，她将今日见闻以及初步的推测和盘托出。
　　“我想，我暂时不去太原了，我必须留在这里。”
　　原本后日就启程前往太原的计划搁置，她能明显感觉到这次起事有些针对崔家，必须调查清楚。
　　“待明日考试结束后，我们再细细商量。”王晴欢宽慰道，此刻她的首要任务还是考试。
　　仅仅知道丁家心怀不轨，却无从下手的崔知意只能等考试结束后，再做打算。
　　夜幕渐至，万里无云的日子中，漆黑的城外小路都被照的格外亮堂，车轱辘滚过两行深五寸的车道，扬起滚滚飞尘。马蹄声混入四周的虫鸣，时不时还有几声森森入骨的狼叫从远处传来。
　　快速行进的马车中，杜与棠因路上的落差处不停地撞击四周，用手撑住两边木板，才堪堪稳住身姿。
　　“爷，在虎山村外十里的虎山上，发现了一个腐坏的尸首，很有可能就是您要找的那人。”
　　除了帘外驾车的少年，车内另有一位男子杜本，外表憨实，皮肤经过风吹日晒，看着粗糙坚硬，麻布的外衣旧得发白，裤脚随意一卷，上头还有星星点点的泥迹，真像个庄稼汉。只是这一开口，地道的太原腔调，暴露了他的身份。
　　“细说。”杜与棠摇头晃脑地随着马车晃动，强忍着呕吐之意，要求眼前的少年继续说下去。
　　能让少爷漏夜前往，必然十分情急，杜本思索了片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清。
　　承少爷的命令后，他们一行人立刻沿着恶霸罗二毛的流放路线，假借家中人口走失收集线索，打探到押送罗二毛的官差曾到达过虎山村外的驿站，随后几人都消失不见。于是在前两日，他们到达虎山村打听到消息。虎山村依虎山而建，常有虎啸声故得名虎山，山中大虫与村民互不打扰，倒也相安无事。
　　不知为何，从前十日始，频繁袭击村民，所幸未出现被咬死的事例，村民不堪山上大虫侵扰，组织村中男子前往山中捕猎大虫，他们几人昨日借帮忙打虎的名义，一同上了山，虎山地理复杂，众人不敢轻举妄动，遍寻无果后，在虎的巢穴中发现了一具尸体，仅剩下了半截，腐烂不堪。
　　忍着恶臭，众人先将尸体抬下了山，放于祠堂中，等待村中人士前来认领，怎料村中所有人都不曾蒙难，那么此人并不是村子里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闹得不可开交。
　　根据衣服配饰等细节，杜本一时间就猜到了应该是罗二毛，命其他人等留在村中静观其变，自己立刻回了余杭禀报给杜与棠。
　　“可通知了官府？”杜与棠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突然出现在事发地，难免有些不合适。
　　虎山村归原乡县管辖范围内，发现了尸首自然第一时间报告给县官府，估摸着时间，应该今日就已经到了。
　　杜本立刻回道：“今日晨间，村长组织了几人前去报案，算下时间，晚间应该已经派人前往了。”
　　仵作和捕快到场后，还需等待一人，录事。
　　县官府素来外出办案需随行一名录事，录事由州府中派人前往，此举是为了防止县官府不作为、徇私舞弊。
　　从湖州府衙到虎山村需要些时日，此事事发突然，录事来得晚了，很多线索就会消失。因此，大多时候，录事只要听闻办差附近出现案子，都要第一时间前往，记录在册，在上呈州府。
　　正巧湖州的录事佟笠师出同门，前些时日外出兴吉县办差曾寄过一封书信至书院师长。不出意外，过两日佟笠就会出现在虎山村。
　　此时先以佟笠的下属名义，较为妥帖。
　　“明日到虎山村前，你我分开而行，我会假装录事属佐调查此案。”杜与棠说完此话，闭上眼，养精蓄锐。
　　“是，爷。”在如此摇晃的车内，杜本岿然不动，可见下盘极稳，是个练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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