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肖老师的婚宴

　　微凉晚风吹来，西边的晚霞印红了天边的云彩，一阵秋风吹落一地泛黄的落叶，也吹来了这个高中校园里的一个秋天。

　　人来人往的学校马路边，后花园里，还有那落寞的墙角，传出一阵阵青年们扯破喉咙背诵的读书声，每个学生都着急繁忙地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而此时只有史佳怡一人颓废着步伐在草丛中踏着泛黄的落叶恍恍惚惚。

　　距离上次她跟肖老师表白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这两个月里，史佳怡仿佛没有灵魂的机器似的，每天执行着“上学、吃饭、睡觉”等一些指令，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干什么。自从肖成义莫名其妙消失之后，史佳怡做的唯一有生命活力的一件事就是“四处打听肖老师的消息”。可惜，她始终都是无功而返，她听到得最多的消息就是“肖老师调离到别的地方教书了”，至于肖成义去了哪里？为什么要走？史佳怡除了胡乱的猜想，其余她一无所知。

　　大概秋天真的是一个让人伤感的季节吧。就在大家都上完晚自习要回宿舍的路上，史佳怡隐约听到自己身后不远处有几位女同学正在谈论肖老师，她刻意放慢自己的脚步，故意落在那几位女生后面，留意着那几位女同学的谈话。

　　“喂，你们以前班主任肖老师要结婚啦！你们都去不去参加啊？要是去，别忘记叫我哦。”一位身穿紫色衣服的女孩突然挤进那几位女同学的谈话中问道。

　　“什么……他，他离开这么长时间，竟然是去准备了自己的婚礼，不、不、不可能，他不会，这不是真的，他是爱我的，不然他之前怎么会对我……”史佳怡难以置信，大颗珍珠般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她几乎神经了，快发疯了，她眼睛中满是泪花，可她还是一直坚信这不是真实的消息，所以她想尽办法去查，去验证，去搜索，捕捉一切和肖成义老家同一地区人带来的所有消息，她费尽心机，辗转周折后接到一个电话。

　　那是她父亲打来的电话：“佳怡啊，最近学校好不好，钱够不够花呀？不够跟爸说，学习累不累啊。哦，对了，孩子呀，你们那个肖成义老师啊，下个月1号结婚，到时候爸带你去参加，毕竟肖老师对你可真不错啊。”

　　“哦，好的，爸爸，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一定陪你去，爸，我先挂了，上课了啊。”史佳怡憋住了自己电话这头的哭声跟父亲挂了电话。

　　此时，她再也没有疑惑了，她知道，她的肖老师终于要结婚了，而她自己却没能够成为他的新娘，她好想大哭、大喊、大醉一场，可她没有，她拿起自己的手机，熟练的拨上了那11个数字，又一个个将其删去。她回到教室，还像往常一样上课，吃饭。她没有眼泪却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个行走中的僵尸一样的冷漠无情。她不知道刚刚打的开水会烫，也感觉不到被开水烫起泡的疼痛。

　　这天早晨的早餐时间，史佳怡和安雪、白思瑞几个习惯性的去给自己的水壶里接热水，史佳怡接了好一会，水壶里的开水满了溢出来，90℃的开水从她的手上到腿上再到脚上流过，不仅溅得她的满身都是，还溅到旁边的安雪身上。

　　“天呐，史佳怡，你怎么了，你正常一点行不行，你手和腿都被烫起泡你感觉不到嘛！”安雪一声怒喊，史佳怡这才慢慢意识到自己被烫得火辣辣的疼，幸好白思瑞够机智，接了一瓶冷水给史佳怡被烫的地方泼去，后带史佳怡去了医务室，医生说水泡破了涂上药就好了，大家这才都放心了这个傻姑娘。

　　经过一番折腾后，大家都回到教室里上课了。这节课是由一位姓穆的年轻小伙子担任他们的英文教学，而这位小伙子似乎还不懂如何带好一届学生，往往他的课，都是上10分钟就结束，其余时间都是学生自主复习，这搞的学生们有点摸不着头绪，导致于他们的英文成绩一落千丈，全班及格的竟然只有史佳怡和白思瑞2人。

　　这天的英语课，穆老师依旧跟往常一样讲了10分钟就回到了自己办公室，放任学社学生们自己看书。穆老师刚刚一走，教室里就吵闹了起来，而此时史佳怡安安静静的走出教室，走到楼道尽头的洗手间里，她拿起手机，又拨起了那一串数字“139  88******”电话打过去，依旧没人接听。

　　随之，她给肖成义发去一条短信:“肖老师，我是佳怡啊，你怎么不理我了?我听说你下个月1号结婚，是真的吗？你难道不喜欢我吗？”她一边颤抖的手发着消息，眼眶中的泪珠止不住的滑落滴在手机屏幕上。发完消息，她以为肖老师应该不会理她，于是她躲在厕所的暗格里哭出了声音，这是她得到肖成义结婚的消息以来，第一次这样哭。哭的放肆大胆，毫无隐藏，哭的撕心裂肺，让人听了揪心。

　　哭过了十几分钟之后，手机震动起来，是肖老师回复的短信:“佳怡，抱歉，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忙，没有接你的电话，佳怡，结婚的消息是真的，老师希望你以后幸福，以后前途无量，你一定要幸福！还有，必须要好好学习，下次有缘再见面，一定要给我满意的成绩。”这短短的几句话里，没有史佳怡想要答案。

　　“那，肖老师，你喜欢过我吗？为什么就突然你两个月没了消息，再次听到你的消息时你就要结婚了？”史佳怡不甘心且殷切地期待着肖老师回复她这满肚子的疑问。可，肖成义又一次消失了，她怎么也找不到。

　　史佳怡擦干眼泪回到课堂上之后，开始拼命着学英语，她跟个战斗女王似的不管任何课堂都积极踊跃，晚上下了晚自习也从不跟人闲聊，而是抱起书本和资料就埋头苦干，每每到了深夜2点多才休息，早上又是5点钟就起床到教室，那会是北方的秋天，5点钟的天还有点黑，整个寂静的教学楼上只有她一人滔滔不绝的读书声，即使嗓子喊的有点沙哑了，还是卖力的背诵着。

　　就这样，她每天重复着晚上休息3小时，中午睡30分钟，一个月的时间，她刷完了十几本练习题，终于，黄天不负苦心人。在这次期中考试，史佳怡名利全年级第一名，学校给她颁发了奖学金，而她的成绩中惊人的是，英语是满分。

　　拿到成绩后，史佳怡兴奋的拿出手机给肖成义打去电话:“肖老师，我这次考试全级第一，你的英语成绩满分，你开不开心，嘿嘿，明天我就来参加你的婚礼了，老师，新婚快乐，祝你一生幸福美满！”原来，这个姑娘这么拼命，只是为了能有借口给肖成义打一个电话，让她的肖老师开心一点，哪怕尴尬的就聊几分钟，她也觉得所有的拼命都值得。

　　“我知道了，佳怡真厉害，这才是我最喜欢的乖学生嘛，好了，我这边有点忙，明天如果要来给我提前打电话，我来接你们。”肖成义简单的回复。

　　收到肖成义的短信之后，史佳怡好像想起一件事，她回到教室执笔写了一封信:

　　“成义，既然今生没有成为你的新娘，但我会尽我所有最大的努力去保护你，守护你一生安好！我会努力学习，拼命做到最好，然后选择留守在教育局，我会拼尽全力在教育局留下一席之地，我用我的一生一世去保护你。留给你最后的温柔是不打扰，今生若无权惦念，迟一点，天上见……

　　我爱你，新婚快乐！你快乐我就快乐！”而这封信她并不想给肖成义看，她只是写给现在和未来的'自己。

　　史佳怡几乎着魔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早已经爱肖成义爱到这种走火入魔的地步。

　　第二天清晨，史佳怡早早地坐在镜子前面精心的装扮着自己，换上洁白的连衣纱裙，把头发放下来，带着银白色的发卡，细心的摆弄着头顶的每一根头发，再用面霜重复的涂擦，直到遮盖住她一夜没睡的黑眼圈，她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着自己如何微笑才更好看更迷人。

　　隐约过了一个小时后，一阵电话铃声的响起打破了宿舍里的安静，“佳怡，是爸爸，赶紧下来，我们去参加你老师的婚礼，爸爸在这等你，还有一块想去参加婚礼的同学舍友们都叫着，做爸爸的车去。”

　　佳怡爸爸语音刚落，宿舍里的白思瑞、刘潇等人一下子从床上翻起，神速的洗了把脸之后，赶忙拉起史佳怡的胳膊说:“我们陪你去，没事，我们都在。”这几个女孩心照不宣的挽着彼此的胳膊走下楼梯，在车上，史佳怡拿出自己的小镜子，反复查看着自己是不是少点什么，她再次练习着她的微笑。

　　阳光透过车窗照得史佳怡的眼眶微红，她还是那样微笑着，好像她自己也迷糊了，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替他的爱人开心。

　　他们刚刚下车，一阵鞭炮声响过又戛然而止，远处款款而来的正是肖成义，斜刘海，黑色西装礼服上配着正红色条纹领带，肖成义仿佛一个年轻少年一样潇洒自信，帅气逼人。肖成义来接他们去参加婚宴。

　　“史叔叔来了啊，快，赶紧进里面去。”肖成义招呼着。

　　“肖老师，好，祝你新婚快乐！”白思瑞和刘潇问候。

　　众人之中，肖成义一直偷偷的注视着史佳怡的脸庞，可当史佳怡回过头去看他，他却迅速移开自己的眼眸，假装地招呼着陆续到来的宾客。

　　史佳怡走进去坐在一处不起眼的宴桌上，依旧保持着她的微笑，偶尔回过头去看看肖成义的身影，他依旧娴熟地招呼宾客，和客人畅聊着，因为肖成义的眼睛余光里看到佳怡正在注视着他，他不能让佳怡发现，自己对史佳怡的在乎和深情。

　　只有他自己明白，这场婚礼，是为了彻底让史佳怡对自己死心。这场婚礼，不仅仅是因为父母的逼婚，更是因为他知道，他即将不久于人世，两个月前体检报告显示，他已经到了肺癌晚期，最多只能活一年半的时间。

　　门外好几辆汽车驶来，几枚礼炮响起，新娘子的接亲队伍已经到了，他们即将开始婚礼，肖成义走到新娘子车前，礼貌的请其下车。新娘子是岷县那边人，身材微胖，撑得婚纱圆鼓鼓的，微微有点驼背，浓厚的妆容刚好能遮住其满脸的褐斑，小眼睛上化着扁平浓厚的眉毛，这妆容似乎跟新娘的脸不太服帖。

　　肖成义彬彬有礼地请新娘上台参加仪式，司仪先生宣读着结婚誓言:“肖成义先生，无论健康或者疾病，无论贫穷或者富贵，你是否都愿意娶你对面的贾小姐为妻，尊重她，爱护她，理解她，爱她吗？”史佳怡心里跟随着司仪默念着这段誓言，就好像肖成义对面的新娘是自己一样，一个字都认认真真的跟着默念，并且暗暗的回复着“我愿意！”

　　“我愿意！”肖成义回答。

　　这句话只有短短三个字，可它就像一巴刀刃，割碎了史佳怡的心，剔除着史佳怡的血肉一样，弄得她身上一阵撕心裂肺，削肉剔骨地疼。

　　终于，她没有忍住自己的伤心，拿了一包纸巾，假装镇静的走出门去，跑到门外的一处角落

　　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痛哭流涕，身体跟随着内心的疼痛颤抖着。

　　当史佳怡跑出来的一刹那间，肖成义几乎要发疯，无奈的他只好让司仪赶紧结束了接下来的一系列环节，直接让宾客们进去宴席用餐，在要下台的一瞬间，肖成义的新娘挽住了他的胳膊，只是，肖成义无暇再顾及别人，他只想冲出去看一眼自己的佳怡。索性他直接甩开了新娘的双手，大步子迈出门去，藏在史佳怡身后的隐蔽处一角，咬牙切齿的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肖成义狠狠地朝着旁边的大树，一顿拳打脚踢，手上滴的血和眼眶中落下的泪掺和在一起，滴落在自己黑亮的牛皮鞋上。

　　婚宴正常的进行着，院子里用席的人，尽情的热闹着，喝酒划拳，唱歌说笑，每个人都好不快活。肖成义擦干自己手上的血，整理自己的心绪走近屋里，按个给长辈们端茶敬酒。肖成义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又反复观望着史佳怡。就这样，漫长的一天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这天黄昏的日光没有往常那样刺眼，仿佛阳光都格外的疼惜着一对苦命有情人。婚宴结束了，肖成义送他们离开，送别的路上，没有像来的那样有说有笑，更添了些许寂静安详。几个人都没有言语。只在上车之时一声“肖老师再见！”

　　肖成义目送着史佳怡等人离开，他一个人在这路的尽头停留了很久很久，久到太阳西下，夜幕降临。

　　晚上是肖成义的新婚之夜，他新房里的新娘一直在等着肖成义完成周公之礼，解衣同眠。新娘子等了许久，肖成义终于忙完琐事回到新房，肖成义仔细看了新娘几眼，就安顿道:“你先睡吧，我想喝点酒。”

　　新娘子满腹疑惑地问:“新婚之夜喝什么酒。”

　　见肖成义没有言语奈新娘只能宽慰他:“那你早点休息，别累坏了。”

　　肖成义没有回答，只拿起酒杯喝了大半夜的酒，到了后半夜，自己醉倒爬桌子上睡着了。而那这一夜史佳怡也没有回宿舍，她跟寝室的刘潇几个去KTV包间喝酒，似乎那电脑机器也读懂了这二人的心思，打开电脑的第一首歌，竟然是“新娘不是我”。就这样，单曲循环着这首歌，史佳怡也醉倒在包间的地板上，眼泪划过眼角，湿了头发也湿了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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