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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连环计策


最前的唐军士兵在完成了发射之后,立即把弩机收入腰间的皮囊中,同时身体向两旁移动。

  错位狂奔的后排士兵,抽准空子,又来了第二波的箭袭。

  短短的几息间,李秦已经折损了近千名士兵。

  “杀!”身如矫兔的李光进,第一个冲入敌军阵中,青龙战刀挥舞如风,纵横捭阖。

  战意盎然的飞军士兵怪啸连连,此起彼伏,左右遥相呼应,锋利的环首刀竞相劈出。

  “死战!”勉强从几轮箭袭从安然脱身的李秦,状似疯狂地厉吼道。

  然而,从一开始,这场战斗的胜利就注定不属于李秦。

  叛军士兵虽然奋力拼杀,但飞军士兵的强悍却远出了他们所料。

  正如突厥、回纥人是天生的战士一般,久居山林、半耕半猎的山越人身手矫健,擅长技击,加之生性剽悍,是最为优秀的步卒兵源。

  经过严格的操练,全由山越兵组成的唐军,所能发挥出强悍的战力,远非一般中原步卒可比。

  李光弼在镇守临淮时,就仿效杨错在陇右的办法,通过招募山越百姓的方式,造就出了这样一支精锐。

  叛军所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伤亡越来越惨重。越来越难见到希望,斗志和士气也逐渐消退了下去。

  远远地看到李秦的战旗,李光进毫不犹豫地领着数十名唐军士兵朝战旗所在猛地扑了过去。

  人没到,一支长枪已在李光进的踢击下,径直飞刺向乘骑战马的李秦。

  脚步如飞,李光进手中的大刀刹那间羽化成一条巨龙,裹携着无边风雨,自九天翻腾而下,吞天噬地。

  臂中一箭李秦刚险险地架开袭来的飞枪,却骇然发现更大的危机已经来临。

  来不及格挡,来不及纵马闪让,李秦情急之下,单掌击向马背,身体腾空而起,让着大刀的来势向侧后飞去。

  “噗嗤!”长刀入肉,庞大的战马居然齐腰间被斩成两截,内脏、碎肉、鲜血如爆炸一般喷射开来。

  毫不顾及身体被喷洒上血肉污物,李光进丝毫不迟疑地运刀为矛势,挺刺出去。

  李秦奋力招架,一时间金铁交鸣,火星四溢。

  连架了数十刀后,李秦被逼迫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他想尽办法,都无法改变哪怕是一点点的劣势。

  不远处的叛军竭力想要靠上来,援应李秦。

  但唐军士兵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绝望的情绪自心底滋生,正待寻空撤离,大刀已如九天风雷怒斩而下。

  李秦用尽全身力气举枪迎上。

  伴随最猛烈的撞击声,长枪自刀击处而断。

  在李秦惊骇欲绝的目光下,势不可挡的大刀重重地斩击在地面。

  随即,一道血线从他的面庞浮现,逐渐地扩散。

  最后,了无生机的身躯轰然倒地。

  主将的阵亡,迅速地摧垮了叛军的士气。

  也不知从谁开始,剩余叛军一哄而散,四下奔突。

  “不要管那些溃兵,追敌军的辎重队!记住,不要杀光,把他们一直向南驱赶!”李光进看也不看地上的死尸,大刀顿地,厉声高喝。

  激越悠长的号角声,与雄浑猛烈的战鼓声混杂在一起,卷起无边的烟尘,直冲九霄云上。

  “杀!”

  充斥战场的狂暴吼叫声中,唐军和叛军的数万士卒不畏生死地缠战在了一处。

  平原上,刀枪乱舞,箭羽横飞,随处可见断裂的肢体、破烂的旌旗、沾染血污的各种兵刃。

  殷红的血液,从地表逐渐地渗入到泥土中。

  “一群废物!”

  在战场北端的一座小土丘上,徐璜玉面色铁青,眼中激射出恼怒的光芒,厉声叱骂,“都半个时辰了,居然占不到半点上风。”

  转过头,徐璜玉冲身后传令兵喝道:“传令,让端木固的骑兵即刻出击,但注意要绕过正面,从侧面攻进去!”

  传令兵不敢怠慢,当即吹响了牛角战号,号声穿云裂空。

  早已整装待发的三千骑兵,在校尉端木固的统领下缓缓起动,加速,马蹄踏击地面的轰隆声,宛如闷雷阵阵。

  数匹战马突然从北面飞驰而来,徐璜玉转头瞥了一眼,发现当先一骑居然是本该留守营寨的平洌。

  “先生,怎么了?”眉头挑了挑。徐璜玉略感疑惑地询问道。

  驰近徐璜玉的身旁,平洌压低了声音说道:“徐将军,辎重队遇袭,李秦遣快马请求急援!”

  “什么?”听了这一消息,饶是徐璜玉心理稳定,也不禁又急又恼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请援的快马刚刚抵挡大营,我知此事紧急,故前来传讯!”

  “袭击辎重队伍的敌军有多少人?”克制着怒火,徐璜玉强自镇静地问道。

  “大约有四、五千!”平洌声音有些沉重地说道,“而且据传讯士卒的描述,我怀疑这支敌军正是李光弼麾下最精锐的步卒,归他弟弟李光进统帅。”

  “是李光进那小子的?”徐璜玉眼睛一紧,恨声说道。

  对这支步卒,徐璜玉远比其他的叛军将领要熟悉。当年他与李光弼鏖战时,由李光进统领的这支步卒曾给徐璜玉造成过不少麻烦。

  平洌不太乐观地点了点头。

  “娘的!”终遏止不住心头的邪火,徐璜玉一拳捶在坐骑的背上,引得跨下战马悲声长嘶,“都已经到临沂了,居然还能被李光进那小子追上。辎重队到底干什么吃的,李秦是干什么吃的?”

  事实上,快马传来费县失陷的消息时,这批辎重队已经到了临沂县的中部,距离承县不过一百二十里之遥,而他们距离费县却不下一百五十里。

  徐璜玉根本就没想到袭占费县的敌军当真会急行至少一百五十里,追上辎重队。

  派遣李秦去接应,也只是为了谨防万一罢了。

  谁曾想真的会出事!

  “徐将军,此刻再如何责骂辎重队也无济于事,还是尽快派兵接应救援为妙。如果这批粮草出了问题,我军就真的支撑不了几天!”平洌急切地劝谏道,“一旦粮草断绝,军心必乱,到时就只能任李光弼鱼肉了!”

  攥紧了拳头,徐璜玉恨声说道:“李光进那小子率领的步卒不是善茬,一般步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派骑兵去了!”

  “传令,让端木固立即撤回来!”无奈而恨意的眼神盯望前方的战场,徐璜玉几乎是骂着对号角兵喝令。

  听到北面传来的号角声,已经游击到战场侧翼的端木固。愕然地喝止住了麾下骑兵的奔驰。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命令会忽然改变,他还是领军返驰而回。

  亡命南逃的叛军辎重队,简直有着生不如死的感觉。

  唐军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紧紧跟随着他们。

  有好几次,辎重队伍险些就被包了圆,亏得有护卫军卒拼力死战拖延,才一次次地勉强延缓的危局,但也仅仅是缓解而已!

  在仓皇奔突途中,不少运载粮食的推车因匆忙不慎而翻覆在地,粮食到处散落。

  但,根本没有时间来收拾。

  稍一停顿,就可能被追上。

  眼见护卫军卒越来越少,唐军又再一次地追了上来,不少推车的府兵和民夫,已经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希望总是在绝望的时候出现。

  伴随着轰隆的马蹄声,南面的地平线上扬起了阵阵飞尘,一彪骑兵正急速奔驰而来。

  “援军,援军来啦!”护卫兵中的一名都尉欣喜若狂地大声高喊,“辎重队,快些向南。其他人,跟我挡住敌军。”

  “咱们的骑兵就到了,再顶住最后一会!”

  察觉到叛军骑兵的到来,唐军发起了异常猛烈的攻击,似乎是准备最后一搏。

  看到希望的护粮士兵,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潜能,与数倍于他们的唐军死死地缠斗了在一起。

  当端木固的骑兵距离战场还有几百步时,唐军终于放弃,在几声尖锐的啸叫之后,他们纷纷脱离了战斗。

  在平原上,没有人会乐意用步卒来对抗骑兵。

  让过南退的辎重车辆,端木固的骑兵如同遭遇障碍的洪流,齐正中一分为二,呼啸着继续向前。

  徐璜玉给端木固的命令是,最紧要自然保住粮草辎重。

  此外,如有可能,寻机重击这支唐军步卒。

  但是直到驰近,端木固才发现第二个任务无法完成。

  唐军四千余士兵,分成左右两部,各自列着一个可攻可守的鱼鳞阵,相互策应着,向北面撤退而去,根本不给端木固什么机会。

  如果要强行攻击,上千把已经引弦待发的连弩,就足够骑兵喝上一壶的。

  无奈之下,除了派出几骑斥候紧盯敌军动向,端木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远去。

  “去一队人,想办法收拾掉敌军的骑兵斥候!”虽然未能击灭敌军辎重队,李光进却根本不显沮丧。

  “第一曲,把敌军一路上丢下的粮食全部收起来!”

  “二、三、四曲,跟我找个地方歇一歇!”

  一连下达了数道命令后,李光进英俊的面庞上隐带一丝笑意,看向南面方向。

  由于天阴的缘故。天色早早地昏暗了下来。

  一堆堆的篝火在营内生起,食物地香气随着暖湿的南风飘散在空气中,劳累了半天的叛军士卒开始埋锅造饭。

  在端木固的骑兵北上驰援辎重队后,徐璜玉见战事暂时已无法取得进展,索性就停止攻击,撤回了大营。

  清点完新运到的粮草后,平洌轻出了一口气。

  由于护卫粮草的士兵死战和端木固骑军及时赶到,粮草地损失并不算太大,四千石粮草,保全了三千石。

  如果节省一点的话,又能多维持几天的军用。

  虽说只有几天,却有可能因此而决定战局的走向。

  吩咐司粮官谨慎看护好粮草后,平洌准备向徐璜玉回禀情况。

  军营内,士兵们有些已经钻入帐中休息,有些则在饭灶旁等候吃饭,但更多的人则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走着走着,平洌的步伐突然放缓,侧耳聆听起一群士兵的谈论来。

  “沂州出事了,知道么?听说费县被唐军攻下来了……”

  “不会吧!”另一名略显嘶哑的声音说道。“咱们大军的粮草好像都要从费县那边过来。费县丢了,粮草岂不是要断了?”

  “怕是已经快要断了!”又一个声音说道,“听守营的兄弟说,黄昏时候过来的辎重队,被敌人追得差点全军覆没,如果不是咱们骑兵的救援,这批粮草根本就到不了。而且以后也别指望了。”

  “原来今天战场上骑兵突然离开,就是为了救援辎重队啊……”

  “这么说,营里的粮草吃光了,咱们就得饿肚子了?空着肚子,怎么打仗?”又是一个惊恐的声音。

  议论声突然嘎然而止,似乎是有人看到了黑暗中驻足聆听的平洌。

  一众士卒面面相觑,心中寒意顿生。

  坐在边缘的人甚至想偷偷溜走。

  徐璜玉治军严厉,在军中散布谣言是他最为忌讳的,一旦刚刚谈论的内容被平洌禀报上去,这里的一众人等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平洌却无暇顾及这些士兵,他整个人像木偶一样,楞立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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