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南境
剩下的两个月过得极快，卫愿没有再受到品番的骚扰。
听萧栾说品番一直上蹿下跳地闹腾，后来几天都被佰仟宗齐颜长老关了起来。
众仙宗选出来的都是修为深厚之人，众人上路后几乎没什么阻碍，遇到不长眼的魔兽一呼而上，没几下魔兽便气息奄奄。
在启程后的第十三日，众人到了南境边缘，只消一天路程便可进入南境。
一路上，众仙宗隐隐以华青山勿垣为首，勿垣武力强劲，担得众人信任。
卫愿一路上游山玩水，安逸得像是出游，除了教导烈虎，几乎再无其他需要费神的事情。
秦阙就更不用说了，每日闲适得像是仍在佰仟宗，哪怕偶尔几次露宿野外，身下铺的也是上乘雪白绒毯，看得卫愿这个穷人咬牙切齿。
南境除了盛絮无人踏足，勿垣与众人决定现在南境外修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再进入南境。
因为是在南境边缘，人迹罕至，没有村庄和小镇，众人只能露宿于树林中。
卫愿瞥了一眼已经开始铺绒毯和陈设桌椅的烈虎，心中早就习以为常。
之前她一直疑惑不已：像烈虎这样骄傲又闯祸的性子，秦阙为何一直没有换掉它。
直到此行，她才恍然大悟，若是她有这样会细致服侍人的老虎，她也不会轻易放弃。
秦阙淡定从容地端起紫色玉器，旁若无人地品茶。
卫愿正要如往常一般坐下，忽然脸上一怔，眼神猛地看向树林深处，手上警惕地扶上竹伞。
勿垣和萧栾等人也都神色凝重：这树林有些古怪！
之前树林并不安静，虫鸣鸟叫，偶有野兽嘶吼和走动的声音。
而现在，整个林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只隐隐传出了几声不同寻常的乌鸦叫。
就在这时，树林中先后闪过两道黑色的身影，速度太快，众人未能分辨出是人影还是魔兽，只是前面那道身影闪过时，似乎能瞥见一角粉色衣裙。
下一瞬，盛絮提枪猛地窜了出去，朝着黑影追了出去。
紧接着，卫愿也飞身追去，身后还跟着秦阙和一只老虎。
卫愿和秦阙追到一处空地，发现盛絮正与一戴面具的灰袍男子对峙，旁边还站着一位身着黑衣、长发高束的女子。
灰袍男子的手正掐着另一粉衣女子的脖子，女子面带惊惧，苍白脸上似有泪痕。
卫愿定睛望去，那被挟持的粉衣女子正是品番！
盛絮面沉如水，额上隐有汗珠沁出，眼神冰冷，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灰袍男子，紧握银枪的手臂凸起青筋，像是下一瞬就会暴起将对方刺个对穿。
卫愿冷冷道：“阁下为何是谁？为何要挟持女仙？”
未等灰袍男子出声，卫愿身边的秦阙短促的笑了一声，缓缓出声，“北境之主，老鬼。”
灰袍男子桀桀的笑声响起，声音低沉嘶哑，像是石头在地上摩擦一般，难听至极。
他脸上的黑铁面具随着笑容而抖动，更添了一份怪异。
单薄瘦削的身体裹在宽大的衣服里，随着笑声微微颤抖。
老鬼肩上站着一只全黑的乌鸦，只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片血红，感知到主人的情绪，也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叫声。
盛絮忍无可忍，正欲出枪，一旁的黑衣女子却先他一步，以一根银白色的弦将老鬼的手捆住。
往一边用力一扯，灰袍男子的手有一瞬离开了品番的脖颈。
盛絮瞳孔一缩，猛地上前，借机将品番拉开，抱着品番向后急撤。
老鬼恶狠狠地瞟了一眼黑衣女子，几步跃进了树林更深处。
卫愿转头望向黑衣女子，道：“多谢这位女仙出手相助。”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丢下一句“并非是为帮你们”，转身追着老鬼而去。
盛絮望着黑衣女子的背影，道：“她是、是卜旗，传言说、说她与老鬼有、有仇，穷尽、尽一生寻找、找老鬼报仇。”
卫愿朝着品番走去，伸手抬起品番的下颌，查看脖子上的伤痕，确认只是皮肉之伤，松了一口气，道：
“偷偷跟来，出了事怎么办？”
品番苍白着脸，哽咽道：“我不知会遇上老鬼，我偷了齐颜长老可以隐匿身形的灵宝，一路上都没事，只是这次大意了。”
卫愿摇摇头，带着一人一虎往回走。
品番原本想站直了自己走，只是惊吓之下，腿有些软，一时没有站起来。
盛絮弯腰，一手扶在品番的腰上，另一只手从她膝盖穿过，将品番打横抱起，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品番偷偷觑着盛絮仍旧发黑的脸色，自知理亏，几度开口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干脆窝在盛絮怀里装鹌鹑。
回到众人休息的地方，盛絮将品番放下，冷着脸又往树林走去。
品番扯着裙子，有些不知所措。
萧栾和崔颖看到盛絮抱着品番回来，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查看她是否有恙。
“你怎么跟来了？齐颜长老放你出来了？”崔颖狐疑地看着品番。
品番心虚地笑笑，抱住崔颖的胳膊，道：“崔师姐，是我自己趁齐长老喝醉了偷跑来的。”
“胡闹！南境凶险，你尚未进入南境便九死一生，明天一早我便派人送你回去！”萧栾斥道。
“我不！我既然来了，就绝不会回去！你若是强行送我走，我也会偷偷回来。”
品番梗着脖子，半步不让。
这时，盛絮正好从林中回来，见萧栾与品番僵持不下，道：“萧、萧仙友放、放心，我会、会照看好她。”
闻言，品番眼睛一亮，灼灼的抬头看着盛絮，盛絮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萧栾眼神在盛絮和品番之间几度来回，眉头轻皱，道：“不行，就算是让她留下也应该是跟着我们佰仟宗，没有跟着外人的道理。”
盛絮此时却显出别样的固执，不发一言，挡在品番身前不让萧栾靠近半步。
品番偷偷瞥了一眼盛絮，双手一伸，双脚抬起，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盛絮的身上，嘴里还冲萧栾喊着：
“不要！萧师兄，你走吧，我要跟着盛絮，他可是仙宗大会的头名，他能保护我的。”
萧栾气血上涌，额头上的筋一跳一跳的，道：“品番！你给我下来！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姑娘，这像什么样子，是不是皮痒了……”
崔颖眼看着两人又要像小时候一样打起来，只好先将萧栾拉走，等着他气消了再慢慢商议品番的事。
“你、你下来！”盛絮浑身僵硬，脸色通红，咬牙切齿地说。
品番灰溜溜地坐回远处，哪有面对萧栾的半点张牙舞爪。
盛絮兀自站了一会儿，继而蹲下，将手中的药草敷在品番的脖子上。
这是他之前在南境时常用的草药，对外伤有奇效。
品番看着盛絮凑近的脸庞，心跳如鼓，她尚不知情爱，只知道眼前的人很好看，比佰仟宗所有的师兄都要好看。
品番揉了揉胸口，忽然对盛絮说道：“我心跳得好快，是不是受了内伤？”
盛絮愣住，一双因为常年握枪而生着薄茧的手，还停留在品番的脖子上。
回过神来后，盛絮迅速地收回手，坐在品番的旁边。
虽然仍旧是一言不发，脸色却缓和了很多，在篝火下甚至显得有些温柔。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烈虎看在了眼里，它低头想了半晌，突然坐在了卫愿的面前，一张虎脸严肃而庄重。
秦阙捏着茶杯，居高临下地看着烈虎和卫愿，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卫愿抬头，不解地看着快怼到她脸上的虎脸，等着烈虎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烈虎忽然抬起一只爪子，抚上了它的前胸，肥硕的虎脸皱在一起，虎口一张，道：
“卫愿，我心跳得好快，是不是受了内伤？”
此言一出，秦阙喝茶的手不经意地抖了抖，不露声色地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卫愿面无表情的看着烈虎，反思最近的对它教导是否太过松懈。
烈虎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眼前女子的反应，只好将另一只爪子也覆在前胸，虎头微微一歪，更加深情道：“我心跳得更快了，或许不能继续学习了。”
卫愿默默抽出一截草绳，几番动作后，才一脸轻松地靠在石头上休憩。
烈虎则被捆住四肢，封住了嘴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躺了一夜。
＊
次日，卫愿和秦阙跟随众人进入南境，进入南境后，众人之间的氛围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各仙宗泾渭分明，基本以仙宗为分界，彼此之间互有距离，互相防备。
而卫愿、秦阙和盛絮则因为是仅有的散仙，所以独立于众仙宗之外。而品番因为时刻跟随着卫愿和盛絮，所以反而离佰仟宗远些。
盛絮为了带路，与卫愿三人一虎走在最前面。
进入南境后，仿佛进入了一个更深不可测的丛林，周围都是粗壮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最细的树木也有几人合抱粗，树上满是青苔，看起来已活了上百年。
林间薄雾缭绕，如轻纱般漂浮在空中，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射进来，洒落在众人脚下的枯枝败叶中。
地上和树上的藤条相互缠绕，枝叶蔓披，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风在层层的树顶摇晃，发出一阵阵庞然的沙沙声，伴随着不知名的爬行魔兽发出的簌簌声响，让在其中前行的众人毛骨悚然。
忽的，奇门宗一位紫衣仙子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叫，一条红色的细蛇从她脖子上跌落在地。
接着紫衣仙子全身都开始泛起紫黑色，等到同宗的人掏出解毒丸时，那位仙子已然断气，了无生息。
众人脸色巨变，这林中蛇虫鼠蚁无数，身负剧毒，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
这南境刚刚进入便如此凶险，以后的路不知还有多少危险。
盛絮望向树林前方，对刚刚死去的仙子甚至没有瞥去一眼，脸上古井无波。
卫愿是尾鸢花化形而来，向来无惧于各种毒虫药草，并无多少惊慌，只是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秦阙，不禁怔住：
自进入南境以来，众人身边多是毒虫围绕，稍有不慎便有被咬的风险。
而此刻秦阙从容优雅地站在林间，身边干干净净，方圆一丈内都没有任何毒虫，连站在他身边的烈虎都因此悠然自得。
卫愿清澈透亮的眼睛迎上秦阙的眸子，秦阙亦淡淡地回望她，并没有要解释的样子。
卫愿顿了顿，毫不犹豫地站在秦阙身边，甚至还又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她虽然不惧毒虫，却也不喜欢被这些丑陋的东西环绕骚扰，既然有这么一个大型的驱虫“宝贝”在，本着不蹭白不蹭的原则，卫愿毫不犹豫地选择加入这一人一虎。
秦阙扬了扬眉，默许了卫愿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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